书城小说她与光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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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拍剧(5)

这边片场妹纸琢磨着疑问,而片场外的别墅里,樊歆正趴在桌前看剧本。莫婉婉站她身后,狐疑地道:“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怎么不在片场通宵看剧本了?”

樊歆实话实说:“那两人郎才女貌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看不进去剧本。”

莫婉婉同情地道:“懂的,谁让你既是单身狗又是暗恋狗呢?”

樊歆无言以对,扭头继续看剧本,“不说了,我看剧本!明天的戏好难拍,估计我又得看到一两点。”

“还看这么晚!”莫婉婉道:“姐可不管,头条帝刚打电话下令,说你要再这样透支自己的身体,他以后就不让你拍戏了,让你回家给他煮一辈子的饭!”

樊歆摇她的胳膊,“婉婉,你别告诉他……”又道:“我今天得看晚一点,明天是我最后一场戏,拍完咱就可以回家了,这戏很难,如果不好好看剧本,我估计会NG很惨……”

“怎么个难法?”

樊歆道:“剧情是这样的,魅姬无论如何都挽回不了情郎的心,加之被神女打成重伤,她承受着身体与情感上的双重折磨,濒临绝望……最后,她鼓起勇气将徐长安约到某处,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跳起了从前两人相爱时的一支舞,希望唤醒情郎的记忆……但徐长安没有记起来,心碎的魅姬再也承受不住,哭泣后绝望自杀。”

莫婉婉若有所思,“舞蹈戏、表白戏、哭戏再加自杀戏,是挺难的……还要跟那个阴阳怪气的李崇柏对戏……得,姐就准你再看两个小时,十一点准时睡觉!”

翌日天气晴朗,适合拍外景。

大概因为是与樊歆的最后一场对手戏,李崇柏的表情看起来愉快极了,一副巴不得拍完再也不要合作的模样。

但遗憾的是,他失算了。

这场戏整整拍了一天,远比想象中更难拍,一是天气太冷,正值12月中旬,气温只有几度,樊歆穿着薄薄的纱裙,忍不住冻得瑟瑟发抖,再怎么强撑也会影响发挥。二是这段戏剧情长难度大,又要舞蹈又要哭泣又要崩溃自尽,樊歆拿捏不住火候,便导致中途不断NG。她一NG,李崇柏就皱眉不耐,到樊歆NG第三次时,李崇柏催促道:“你能不能快点过啊,太阳都下山了。”

樊歆向他道歉,两人重来,谁知又是NG。见李崇柏黑了脸,导演忙过来打圆场,“这场戏的确不好拍,大家都休息一下,等下再来。”

李崇柏一听这话,丢下手里的道具武器便走,樊歆拦在他面前,歉然道:“不好意思,下一场我会做的更好。”

李崇柏只当没听到,面无表情的去了旁边。

呼啸的风从深冬树林里刮过,樊歆脸冻得脸发白,身后莫婉婉抱着羽绒服搭到她身上,愤愤不平道:“干嘛跟他道歉,哪个演员拍戏不NG?何况是这么冷的天这么难的戏!”

樊歆道:“话是这么说,可NG毕竟不好,何况他女朋友在片场等着呢,他当然想快点拍完收工。”

“好了,你别自责了,姐去给你打点开水来,你喝着暖暖。”莫婉婉说着便向放开水瓶的那端走去。

樊歆身上搭着羽绒服,可穿着绣花鞋的脚还是冻得厉害,她用力跺脚取暖。还没跺两分钟,突听一声大吼,“李崇柏你特么说什么!”

这是莫婉婉的声音,听着像是发生了争执,樊歆忙跑过去。

临时帐篷后,就见莫婉婉跟李崇柏扭打在一起,一群人在那里拉架,厮打的两人谁也不松手。

积满落叶的地面上,莫婉婉将李崇柏压在地下,她练过跆拳道,身手好到流氓见了都绕道走,她攥住李崇柏的衣领,吼道:“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

樊歆奔过来拉住莫婉婉的手,“婉婉,有什么话好好说!”

“好好说?”莫婉婉嗤笑,“你问问他才说了什么屁话!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

李崇柏被莫婉婉拿胳膊肘压制在地上,英俊的小鲜肉脸庞沾染了不少尘土,姿势颇为狼狈,见剧组一圈人看猴戏一般围观着,他脸上再挂不住,憋在心里的话终于窜了出来,“老子说又怎样!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不是因为樊歆,老子现在已经收工了!”

莫婉婉就是一拳过去,即将打歪李崇柏鼻梁的一霎,摄影师导演等五六只手齐齐拉住了莫婉婉,“别!”

莫婉婉被几人拉着不能动,李崇柏趁机翻身起来,指着莫婉婉骂:“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

入行十几年第一次被女人揍,他恼羞成怒下竟然理智全无,吼道:“如果不是家里有点臭钱,就你这不男不女的样子,就算出去坐台也没人要!”

“王八蛋!”莫婉婉勃然大怒,奈何却被四五个人团团抱住,“别冲动别冲动!”

李崇柏仗着莫婉婉别众人所拦,伸出中指比了个侮辱的姿势,转头就走。下一刻他的脚步被人拦下,他不屑一顾看着面前的人:“你干嘛?想替她出头?”

樊歆挡在他面前,一字一顿,“向我朋友道歉。”

“凭什么?”李崇柏原还忌惮着樊歆的身份,如今撕破了脸皮再顾不得了,“呵……你是傍上了盛唐这棵大树,可你别忘了,这圈里是按资历排辈的,我入行十二年,你呢,十八流新人一个,有什么资格要我跟那婆娘道歉?”

樊歆一贯温和的眸子盈满固执,“是,李先生是前辈,我是新人。但凡事一码归一码,你对我不满,冲着我来就行,我承认我没什么拍戏经验,耽误你时间是我不对,可我向你真心实意赔礼道歉过了,你为什么还要侮辱我的朋友?”

她往前走一步,目光越发隼利,“李先生作为一个男人,作为圈里有分量的前辈,作为一个拿过三次影视大奖,一举一动都是新闻的公众人物,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侮辱女性的话,不觉得过分吗?不觉得配不上娱乐圈道德模范的称号吗?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她表情温和如初,口吻却鲜见的咄咄逼人,李崇柏竟无言以对。

周围的剧组人员早就有看不下去的,忍不住低声议论,“就是……那话也太过分了……”

“对啊,人家新人没经验,包容一下不就好了,谁不是从新人过来的?再说今天戏这么难拍,连拍了几十年戏的刘老师都说,就算是她也得NG几遍!”

“再说了,这戏本身就不公平,男主穿着厚长袍里面套着保暖衣,暖乎乎不知道多舒服。可樊歆就这么两层纱裙,没冻晕过去就算坚强的了!”

一群人议论纷纷,几乎都偏向樊歆,李崇柏自知理亏,脸上挂不住,可又不愿意道歉,当下便道:“要道歉,好啊!明天我们再来拍这场,如果你一条就过,我立马向你跟莫婉婉道歉!日后只要见到你俩,我李崇柏做小伏低绕道走!”

樊歆盯着他,语气坚定如铁,“好,一言为定。”

李崇柏甩手走后,莫婉婉挣脱众人的手,奔到樊歆面前,“你傻呀!他要求这么苛刻你还答应!姐要他的道歉做什么!姐直接喊人揍他一顿,打得他姥姥都认不出来他,他自然哭着求着让我放过他!”

莫婉婉气得脸通红,身上衣物也因刚才在地上打滚沾了不少土。樊歆替她拍着身上的脏污,说:“婉婉,不论咱打不打他,他都必须道歉。他伤害了你,我就得扳回来。”

“话是这么说,可一条就过……”莫婉婉抖着身上的尘土,颓然道:“这也太难了吧。”

“有难度不代表做不到。”樊歆拍拍她的肩,“我去找导演说说这事,或许有所帮助。”

因着打架风波导致男一号半道负气而去,剧组布置了很久的外景戏无法再继续,导演坐在树脚下,看着三三两两停工休息的剧组人员,一个劲抽闷烟。

樊歆走到导演身边,轻声道:“师父,对不起。”

王导摸摸自己的络腮胡,“没你的事,是小李不顾大局,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能一甩手说走就走啊。为了搭这个外景,我们费了不少心思,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

副导演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上回他跟另一个剧组演员起冲突,他一甩手就罢演。那场地是剧组租来的,他罢演几天,剧组就亏几天场地费,那可不是小数目。”

场务跟着道:“他脾气也不好,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上次下榻的酒店不够他的档次,他当场发飙,把订房小妹骂到哭,”说着又看向樊歆:“其实他对你的态度算很和气了,他碍着您上头的慕总,火气是一忍再忍……不信你看剧组的其他新人,只要跟他的对手戏没拍好,他话就特难听……”

“可不是。”新人团里有小年轻冒出来,“他前天说以我的智商这辈子只有跑龙套的命……”

另一个小年轻道:“那算什么,他还叫我去死呢!早死早投胎,下辈子长张能入镜的脸……”

“其实我们都算好的,他对自己的助理更过分,有天他的小助理泡咖啡晚了两分钟,他就把热咖啡整个泼到助理身上……”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瞬时激起民愤,有小年轻拉着樊歆道:“那李崇柏太欺负人了!歆姐你回击的漂亮!明天争取一条就过,让他道歉!”

一群义愤填膺的小年轻齐齐看向樊歆,俨然将她当做了复仇的曙光。剧组上下都笑起来,说:“看来这李崇柏真是惹了民愤啊。”

导演是个耿直人,抽着烟说:“小李这人心不坏,只是自大狭隘,适当敲打一下也好……”他抬头看向樊歆,“徒弟,明天你的戏好好演,他欠你一个道歉,你得要回来。”

樊歆道:“我也在想这件事,想着怎么克服NG……明明我花了许多心思去琢磨剧本。”

“你找到自己的原因了吗?”

樊歆摇头,“这段有些难度,我把握不好角色的心理状态,没有百分百的入戏。”

“知道自己哪没做好,就已经成功了一半。”王导点头,随后分析道:“这几个月你进步很大,驾驭一般的桥段已没什么问题,但最后一段是高潮,情节的爆发、角色的张力、人物的塑造堪称全剧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所以这种戏最难演,演的好,人物就活了,演得不好,那就是败笔。”

樊歆若有所思,“是。”

王导接着道:“怎么演才能把人物演活呢?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你说的那两字——入戏。就是从心底钻进这个角色里,而不是浮在最浅的认知上。”

旁边的莫婉婉插嘴:“从心底钻进去?怎么钻?”

“我打个比方。樊歆,你的演技经过几个月的磨练,已经能勉强打个及格分,而技巧之类的学习你也琢磨了不少,比如前段时间你对着镜子练媚眼,练神情,练身姿,这些都是为了体现人物的外在……但这些远远不够,你的精力更应放在怎么深入角色里。说穿了就是抛弃本身的自我,进入角色,你感受着她的一切,与她同喜,与她同悲。”

“对。”樊歆喃喃道:“同喜同悲,不仅是技巧的雕琢,更是感情的倾注……可是我的感情总差那么一点。”

“没关系,我们帮你找感觉!”王导说着一拍她的肩膀,前所未有的严肃:“来,我们来一场对话,这一刻起,你给我从现实的框框里出来,将自己的灵魂分裂,一丝半点也不留,你不再是樊歆,而是魅姬,那个活在古代为爱疯狂的魅姬。如果办不到,你就当自己被魅姬附身,站在她的立场看任何问题,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准备好了吗?”

导演如此郑重其事,樊歆自然不敢马虎,紧闭上眼,摈弃一切杂念,在心里默念三遍魅姬跟宁郎的名字,而后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开始。”

王导问:“魅姬,你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樊歆回想着角色经历,道:“我觉得我是个不幸的人……虽然外界看起来,我是噬血残暴的女煞,可我更是一个命运坎坷的女人。”

王导却摇头:“我觉得你的不幸是你太傻,你想啊,你曾是红极一时的角儿,多少达官显贵为了博你一笑豪掷千金,这些恩客虽逢场作戏有真有假,但如果你挑一个好的,让他给你赎身,哪怕回去做个小妾,也比跟那宁郎一起跳崖殉情的要好。”

樊歆集中精力,将认知投入到故事的年代,“是啊……如果那时我选择了另一个人,也许就不会落到如此田地,苦苦等上一千年。”

“魅姬,一千年难熬吗?”

樊歆想了想,点头,“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千年就是一千个三百六十五天,从白昼等到黑夜,从黑夜等到白昼,一天天,一年年,时间无休无止……”

“这么难为什么还要等,更何况他的父母还这样对你,将你丢进军营凌辱,死前还承受各种酷刑……当时的感受苦不苦?”

樊歆在脑里描绘出一个孤女被百般折磨的场景,将感受不断的扩大联想,“很痛苦,很恐惧……周围都是人,他们以折磨我为乐趣,扒光我的衣服,剪去我的头发,在我身上烙下通红的火炭……我生不如死。”

导演问:“遭受那么多痛苦……魅姬,你后悔吗?”

樊歆将自己放到剧情之中,摇头,“不后悔……不然也不会在琴里等待一千年。”

“为什么不悔?”

“为什么?”樊歆不住挖掘着魅姬的感受,“因为我爱他,他愿意为了我而死,我也愿意为了他什么苦都吃,一千年算什么,一万年我都愿意。”

导演同情地说:“可你等了一千年也没用,他把你忘得光光的,还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樊歆咬咬牙,仿佛感受到魅姬这一刻的愤恨,“所以我要杀了这个女人,我要将我的宁郎抢回来……我不能这么白等一千年!”

“可你杀不了她,她太强大,而你的宁郎还一直帮着她,甚至不惜重伤你。”导演瞅瞅樊歆的腰,“你腰上的伤口不就是他拿剑刺穿的吗?”

樊歆摸摸自己的腰,仿佛那里真有一个伤口,“对……这是他刺的,可我不怪他……他只是忘了从前的事罢了。只要我唤回他前世的记忆,他自然会回到我身边……”

“所以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唤回他的记忆吗?”

“对。”

“想唤回他的记忆可不容易,你打算怎么做?”

樊歆反问,“你知道我跟宁郎是怎么认识的吗?”

导演摇头,“不知道,你给我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