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她与光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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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荣归(1)

二月二十六日,G市。

在这个天气晴朗的冬日,樊歆阔别国内舞台三四年后,荣归故里。

这次她的回归轰动媒体网络,隆重又高调,真正叫风光无限。

怎么个风光?专机回国,天王赫祈、王导、莫氏大小姐、周氏二公子一干大腕亲自接机。大腕们的拉风豪车就不说了,樊歆团队就自带一排车队。两辆保镖车前头开路护航,后一辆车专装经纪人跟多个助理,再后一辆车装化妆师、造型师,另还有一辆车专装衣服珠宝配饰等等……而樊歆则是最中心的保姆房车,车内设置豪华舒适,堪称移动酒店。

一大排车从机场浩浩荡荡驶向G市市区,尽显国际天后架势,进入主城区时,无数人围观,差点引起交通瘫痪,而无数媒体闪光灯追逐着樊歆的车队,一秒钟都没停。

时间紧迫,一行人没有抵达下榻的酒店,直达文化节会展中心。会展门口早有闻风而来的记者粉丝守候,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若不是保安跟保镖拼死相拦,估计会展的门都要挤爆。

车子抵达入场口的红毯才停,万千视线下樊歆从车内款款而出,黑白拼色风衣配哑光高跟鞋,刚过耳垂的利落中碎发,墨镜遮住精致的眉眼,只露出薄唇与优美的下颚,保镖助理隔开人群团团护在她身边,将她拥簇进场。

远以为门口的人已经够多,没想到红毯会馆里的人更是爆满。

上百媒体高举摄像机守候在两旁,大大小小的明星不断粉墨登场,激起红毯旁记者的骚动与亢奋,在天后苏越出场时,闪光灯噼啪不断,苏越对着镜头,笑得像一只高傲自信的天鹅。

然而不过片刻,她的高傲渐渐敛去,因为鲜亮的红毯后,出现了一张相识的面孔——媒体的热情因为这张面孔陡然暴涨,尖叫声、呼喊声、急骤如暴雨的闪光灯声,响到全场最高峰,所有人的目光中只有这个面孔,方才为苏越的喝彩,全然忘到脑后。

这才是真正的压轴。

压轴而来的女人,褪去了半小时下车时的风衣外套,着一身黑色丝绸露背长裙,并未戴多余花哨饰物,只在光洁的脖子配了条碎钻项链,该项链由国际顶级珠宝品牌S&Q赞助,此品牌严苛高傲,六十年来只选过四位代言人,樊歆是唯一的亚洲女星。明亮的灯光中,樊歆的妆扮大气不失简雅,璀璨的珠宝闪耀在 她胸前,宛若世上明亮的星光,而她步伐端正优雅,偶尔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便轻压下颚,示意摆手。

士别数年,当刮目相看。几年的风雨打拼,这个被闪光灯聚焦的女人,已被岁月磨出了棱角与锋芒,唇角虽弯起淡淡笑意,却不再是过去那个温文浅笑的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满满上位者的威仪,姿仪极美又气场凛然,登时秒杀一干花枝招展的女星,包括苏越。

提起苏越,镜头正中的樊歆也颇有感叹,多年前她与苏越一起出席红毯,彼时她只是小小配角,而主角苏越盛装压轴,看谁都不屑一顾。而今风水轮流转,她成为如日中天的国际三栖之后,在万丈光芒中踏过骄人红毯,而曾经的天后苏越,却只能寂寥地看着旁人的荣耀。

那一刻樊歆想,时光果然是最好的雕琢师,她曾在痛苦中黯然失色,然而,那些坎坷与绝望终是迫出她体内最大的光芒。

她终于成为了这一瞬最闪耀的星。

文化节落幕后,赫祈做东,为樊歆接风洗尘,顶级的酒店包厢里,一干人喝得分外痛快。最高兴就数芳姐,她拍着樊歆的肩说:“哎呀,今儿看看那些媒体我就痛快!几年前他们踩低捧高冷嘲热讽!呵,现在呢?你大红大紫,过去的事再没人揪着了,一口一个天后,那谄媚!”

樊歆喝着啤酒,只是笑。

原本她打算低调回国的,但芳姐死活不肯,非要捣鼓那些阔绰排场,就为了出这口气。樊歆也没拦,数年前他们在某些无良媒体的围剿中离场,舆论的伤害几乎将人压垮,如今苦尽甘来,扬眉吐气也不为过。

想到这,她给芳姐敬酒,由衷道:“谢谢芳姐,这几年陪在我身边,辛苦了。”

芳姐将酒杯推回去,声音满满感叹,“我苦什么!你才苦!这几年只有我才知道你有多难!别人眼红你蹿升快,说你跟某导演某大佬有关系!我呸!你要不红那是没天理!圈里就找不出比你更拼命的!没一天睡觉超过四个小时!身上到处都是伤!看着只拼了几年,可付出的努力是别人十年也赶不上的……我要敬你!来!干!”

“干!”樊歆跟她碰了一杯后,喝高了的莫婉婉抱着酒杯上来也碰,碰完后抱着汪姐嚎:“卧槽!我姐们在外遭这么多罪我居然不知道……”——莫氏大小姐刚刚结束东洋留学之旅,原本打算去巴黎看樊歆的,不想樊歆主动回国了。

芳姐也喝得差不多了,抱着莫婉婉呜咽:“是真苦啊!你知道那满星舞后怎么拿的吗?她从那么高的架子摔下来,膝盖当场骨裂,那么疼,地上都是血!她眉头都不皱!观众都哭了,她还在跳!……还有,去年冬天在北欧开巡回演唱会,天下好大雪,我们说取消演唱会,但她不愿粉丝失望,坚持开演,那可是露天体育馆啊,歌迷都穿着棉袄打伞,她却为了舞台效果只穿短裙,冻得嘴唇发紫,还要在风雪中又唱又跳!下台就晕了!我们送医院后发现她掌心有血,她说怕自己在台上冻晕,撑不住就猛掐自己!指甲活活把掌心掐的!”

莫婉婉眼睛都红了,“这骗子,每次跟她打电话,她都说很好很好……叫我不要担心……”

“她嘴可硬了……就没见过这么倔的……”

两个醉酒的女人抱在一起,絮絮叨叨的,终于哭了出来。

而桌子那边,樊歆看着一群喝得东倒西歪的家伙,对身边赫祈道:“别这个眼神看着我,婉婉有句话说的好,想要牛逼,必先苦逼。”

赫祈笑了笑,表情很认真,“吃这么多苦……埋怨过吗?”

樊歆点头,“当然,曾经恨死了这老天!可埋怨有什么用,它就会可怜你同情你甚至放过你吗?还不如想想怎么改变……”说到这她笑起来,“再后来有天,看到一件事,就释然了。”

“什么事?”

樊歆抱着啤酒瓶喝了一口,这些年她在国外偶尔失眠会喝酒降压,久而久之酒量大长,如今一圈人都喝倒了,她却仍神志清醒,眼睛在灯下灼亮如星。

她说:“有一年路过一个养珍珠的湖,看到养珠人往蚌壳里放砂。蚌那么柔嫩,砂硌进去多疼啊,但蚌就这样硬生生将砂磨成了珍珠……很久后我想,那些不好的经历,就是命运给我的砂子,它让我很疼很痛……但我熬过这一段,把痛苦化成动力,就变成更有价值的自己了。”她笑着眨眨眼,拍拍胸口,“哪,成了现在的国际三栖天后!”

赫祈静静瞧着她,幽邃里的眸里满是动容。

这个像珠蚌一样的女人,命运予她疼痛的砂砾,她却将它孕成了珍珠。

他伸手揉揉她的发,她齐腰的长发早已剪去,不规则的碎发在他指尖穿过,他笑着说:“好励志,想奖励你一个拥抱,但你现在今非昔比,我已经不够你的咖位了!”

樊歆转身抱住他,“才不!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牛逼的天王巨星!”

赫祈也回抱着她,眼里盈满友爱的暖意,“樊歆,我曾经觉得Star这个名字不妥当,太过招摇,可如今我发现,只有这个词才足以匹配你。”

顿了顿,他拍拍她的肩,爽朗大笑:“世界上最亮的星星,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我真高兴!”

两人相视一笑,樊歆推他一把,“好,晚了,散了吧,明天我还有事。”

赫祈点头,这顿接风饭便散了。

接风饭后,大概是这天事有些多,樊歆夜里睡不着,坐在酒店露台上吹风,冬末的夜寒意仍在,刮在脸上有些冷意。

小金一贯将樊歆照顾得体贴又周到,她端了夜宵过来,再给樊歆加了条薄毯,问:“姐,你干嘛把明天的访谈推了?那是国内最有名的节目访谈,收视率好高的,咱现在虽然名气大,但多露点脸也不是什么坏事。”

樊歆道:“明天去不了访谈,我要去隔壁S市有要事。”又道:“届时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们就当放假吧,在G市里好好玩玩。”

一提S市,小金已然猜了出来,“姐,你又要去看她?”

樊歆点头。

小金默了默,道:“咱现在回国了,你一个人去……要是遇到那两个人咋办啊?”她说着不经意扫扫露台下,目光一顿,惊道:“我天!我这嘴怎么这么准!”

樊歆目光往下一扫,酒店车库的方向,一抹幽蓝正在黑夜中发光。

与小金的惊讶相反,樊歆平静地收回目光,“回屋,睡觉。”

小金指着下面道:“可是慕……”她怕樊歆不快,将名字换了一个称呼,“可他在那啊!!”

“在就在,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樊歆淡淡道:“这些年遇到他又不是一两回,跟大力和小远说声,他要是敢上酒店,你们就把他扔出去!”

她话落,转身进了洗浴间,若无其事洗发淋浴。

这些年,樊歆虽断了跟慕春寅的联系,但只要她还在这个圈子,她就避免不了慕春寅,谁让人家是影视界投资玩票的大佬呢?这两年彼此狭路相逢过几次,或是在顶级颁奖晚会,或是在电影节红毯后台,擦肩而过时她目不斜视,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而他永远都是笑盈盈的,甚至某次在化妆间不期而遇,他还凑过去说:“慕心。”

彼时的她,淡定地拍手,喊了自己的保镖来,面无表情吩咐:“以后慕总一靠近我,你们就立刻拖走。”

打拼数年,地位不一样,气场也不一样,她的声音利落干脆,有了天后该有的决绝与锐利。黑衣保镖们立刻毫不留情面地将头条帝架走了……而被架走的头条帝也不生气,没事人似的,还跟樊歆招手再见。

于是……下次不小心再见,保镖依旧出动,拖走。

再下次,再拖走。

樊歆一眼都不想看他。

如此拖了几次,直到上个圣诞节,也就是程之言去巴黎看樊歆的那天,两人在赛纳湖畔一家日式馆吃饭,吃到一半,隔壁桌子来了位客人,长风衣英伦靴,高挑身材面容英俊,只是飘向程之言的眼神有些冷,可不是慕春寅!

樊歆本想拍掌招保镖驱赶,可不愿打扰饭店的正常营业就作了罢。接下来她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跟没看到慕春寅似的,而程之言背对着慕春寅,是真不知道头条帝的存在。他一会给她夹菜,一会给她倒果汁,体贴又绅士。而慕春寅就在另一桌,点了一杯酒,慢慢抿着,冷眼旁观。

樊歆以为这次就是巧合,毕竟那日式馆太出名,许多大腕都爱去,便没放在心上,只是叮嘱自保镖,要永远将慕春寅隔离在她的三步之外……

昔日相隔咫尺面见面她都能面不改色,而今既然决定回国,就做好了狭路相逢的准备,反正她再不是从前那个慕心了,对他,对任何人,她都无所畏惧。

沐浴结束后,樊歆上了床,关灯,在安静的夜色中渐渐睡去。

而幽暗的酒店露天车库,有人静静坐在车内,在袅袅的雪茄香中,仰望酒店房间的那扇窗。

烟,由长到短,一根接一根,仿佛要燃烧整个漫长的黑夜。

又或者,这些年无数个漫长的夜,他就是这样度过。

车窗外的月光如纱般倾泻,将万物镀上一层银白的辉光,而千里之外的Y市,也还有人并未入睡。

白炽灯照耀下,硕大的办公室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影子投到雪白墙面,房间更显冷清。

墙上的LED屏放着影视文化节的视频,墨纱长裙身姿妙曼的女子自红毯上款款而过,高清镜头推进特写,映出她长睫乌目,颊边梨涡若隐若现。她淡淡一笑,容颜并未随着光阴褪色,反而在岁月的打磨中,如蒙尘之玉脱去胎膜,光芒乍现倾国倾城。

房里的男人定格住了电视机上这个特写镜头,他缓缓伸出手,隔着冰冷的LED屏,他指尖一点点触摸到她的脸。那样轻柔的动作,像抚着一件稀世的珠宝。而他幽深的眸子,压抑着苦痛的挣扎。

他抚了很久,最终将左手端着的一杯冰水,尽数咽下。

雅白的灯光寂寥地继续,一盒拆了一半的香烟,在棕红办公桌上静静相待。

翌日,樊歆出现在S市郊区疗养院。

即便不愿再跟慕春寅有什么关系,但她的另外一个母亲,她一直挂念在心,这些年她虽然在外奔波,但隔三五月一有空她就会飞回国内,去S市疗养院探望。只是去的低调,也没人发觉。

探完后天色已晚,她在疗养院不远的一家酒店下榻。自她风光回国后,到哪都会引起轰动,于是她此行刻意打扮得朴素低调,也不带助理跟保镖,好歹避开了记者与粉丝的追踪。

大概是与许雅珍的见面让她想起了很多往事,关了灯的黑暗中,她躺在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嘀嗒一声响,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打开一看,又是程之言的笑话。

她心情好了些,但还是不想说话。那边程之言似乎感觉到什么,拨了一个电话过来,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国内感到孤单?”

他的直觉如此敏锐,樊歆沉默不答。程之言说:“我明天刚好出差去中国……我顺道去看你,给你带你舅妈的熏鸡肉,好不好?”

他的借口如此蹩脚,关心却如此实在。樊歆笑了,“我在S市呢!你真要来?”

程之言也笑了,只说:“你地址发我,明早等着推门看。”

电话至此便结束了,樊歆抱着手机慢慢睡去,心里很暖,还真有些期待一早推门程之言就站在那,穿着厚而温暖的呢子大衣,怀里抱着她舅妈的爱心牌熏鸡肉。

一夜过去,天亮起来,二月底的天,原以为初春而至必然暖阳高照,却没想到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寒风瑟瑟,让樊歆想起圣诞节那天程之言站在雪地里等她的场景。她探头往下一看,银装素裹的酒店后院还真站了一个人,背对着她,身姿掩映在花木里看不清楚,但那身黑色呢子大衣,跟程之言的那件很像。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飞越半个地球来了!樊歆穿好衣服下楼,决定要用吃大餐的形式来感谢他的熏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