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她与光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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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婚前(1)

春光明媚,樊歆就这样在花田住了下来,因为莫婉婉说,这是送给她的礼物——她让樊歆在这住段时间,多闻花香开阔心胸。

其实这里也好,她暂时不想面对纷扰的外界,她想要一段安静的时光去治愈自己,等她调整好自己,她就会走出阴影,再次起航。

此外,风景也是吸引她的重要原因。她栖身之处是个小木屋,外面围了排茶色栅栏,圈出一个错落有致的小院,木质的建筑是返璞归真的田园风。不仅房子养眼,房外风景更是让人惊叹。

——满天满地全是花的海洋,小木屋像是被花海围拢,屋前是大片薰衣草田,梦幻般的紫色在风中摇荡,屋后则是粉色玫瑰花田,一簇簇娇俏的花朵,织出豆蔻时期最甜蜜的梦!堪称梦幻国度!

花田的时光很安静,温浅一直都在,却与她保持着适度的距离——这大概因为那晚的尴尬,那晚他几乎掏心剖肺毫无保留,那一句信誓旦旦的“我爱你”,等了太多年,久到入耳的刹那,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相信他的真心,可当他表白后想去拥抱她时,她却颤栗了一下——湖心岛之后她对异性产生了抗拒,但凡靠她太近的异性,她都会本能躲避。

好在温浅并未追问原因,他似乎知道她的阴影,但他用循环渐进的方式让她打开心结。

比如此后,他保持着不引起她紧张的距离,比如她在院中赏花,他便隔着一两米在门边同赏,她出门散步,他隔着三步之遥跟在后面,她做什么,他总是以不打扰她的方式陪伴。

再比如,他会主动与她聊天解闷——如今两人的相处模式来了个大扭转,从前她话多爱闹,而他总是安静聆听。现在却都是他找话题同她聊天,或是谈某个作曲家,或聊某一场电影,或某本书,他还给她讲了不少温暖的治愈小段子,她虽没有过多议论,心里却觉得很有意义。

不止如此,他还下厨做饭——某个傍晚,看到一贯笔挺衬衣西裤的他围着围兜,端着三菜一汤从厨房出来时,她平淡的脸露出惊愕——她从没想过他会学做饭。他笑着解释:“你不在的日子,想你了,我就学着下厨,一面做一面想,从前你为我做饭时是什么感受……现在体会到了,看喜欢的人吃自己的饭菜,是一种满足。”顿了顿,他笑容更深,替她舀了一碗鱼汤,“快喝汤吧,要冷了。”

樊歆瞧着热腾腾的汤,有些恍惚,鲜美的汤汁合着晶莹的米饭含在嘴里,那香气袅袅的鱼汤后,那从前远若云端高傲清冷的男人,如今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居家男人,就在她身旁,笑容很温暖,给她布菜添饭,有真切的踏实感。

便连每日最难熬的深夜,他也在想办法替她度过。他先是弄了两台香小薰灯,橘黄的温馨色放在床头,既能看清周身事物不再害怕,不甚刺眼的光也不会妨碍睡眠,烛火烧着薰衣草精油,还有助眠的功效。樊歆渐渐习惯了这种灯,不再像从前那样恐惧黑夜。

还有一次雨夜,就在她最恐惧的时刻,他居然抓了许多萤火虫回来,一闪一闪的小虫子,在房间里飞舞,像一颗颗闪烁的星星,这幽暗的房间瞬时化作一个微型星空,而房间一角有琴声传来,是他在弹着那首著名的《月光》,他指尖拂动琴键,眼睛却凝视着她,他的瞳仁无比深邃,像一片平静的海,有着令人安定的力量,她看着他的眼睛与漫天的“星星”,再听着婉转的琴声,窗外那令人心悸的雷雨夜似乎不再那么可怕,雷电过后她竟在舒缓的音乐中睡去。

迷糊间她感觉有手抚过她的发,那掌心的力度,像春风拂过了花朵,轻柔又温暖。那一刻梦中的她,再没有对异性的抗拒与反感,只觉得安详无比。

这一夜,破天荒的没有噩梦,一觉到天亮。

此后,她在他的温暖中,渐渐摆脱过去的阴影。

他不愿她宅在家里,总是带她外出。天气好时两人会在花田里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偶尔他用口琴给她吹小曲儿,临时编的调子婉转动听;他还弄了两个单车来,偶尔两人骑着单车,围着花田饱览风景,停下来歇脚时,他给她编过花环,紫色薰衣草花冠戴在她的长发上,有沁人的香;他还拖着她写过生,无奈两人都对绘画没什么天赋,她画的花海像大海,而他画她,将她的鹅蛋脸画成了包子脸。末了画着画着变成了涂油彩的游戏,双方蘸着油彩往对方脸上抹,你一下我一下,直到变成两只大花猫……

他甚至带她去参观附近的精油加工厂,这是一趟奇妙的旅程,樊歆亲眼看到厂房工人们拿镰刀将新鲜的薰衣草如麦子般割下,新鲜的花朵放入器具内,长长的接管那边,花朵被蒸馏,倾入桶子里,水油分离出来,上面漂浮的是精油,而下面的液体则是纯露。不止如此,樊歆还看到一块块精油皂被做出来,上好的精油皂能拉出绵软的细丝,丝滑如同浓糖。樊歆新奇极了。

除了参观景点,还有更有趣的事。某天下雨不能出门,两人在家一起做了个风筝,不是普通的蝴蝶蜜蜂,而是个星星风筝。天晴后他骑着单车载她在花海小径上穿过,她坐在后座举着风筝迎风放飞,当那颗星星风筝飞上高空的一霎,两人看着蓝天白云,像回到了单纯快乐的童年,孩子般笑起来。

风筝越飞越高,樊歆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觉得自己消沉多日的心,像这个风筝一样,再次飞到光明而开阔的天空。

她扭头看向温浅,目光里有动容。他也看着她,和煦的笑容比阳光更加明媚,他的声音似有感叹,“四岁以后我就没放过风筝了,这些天很开心,好像在弥补自己的童年……”顿了顿,说:“谢谢你陪我。”

她说:“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她凝视着他,想起这十来天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她不确定他是否知晓湖心岛一事,或许他早已知道,但他用不追问的方式保护着她的感受。他陪伴着她,照顾着她,费尽心思让她开怀,他为她布置温馨的小木屋,为了她学做可口的饭菜,他带她饱览唯美的风景,安排奇妙的精油之旅,他甚至抓来萤火虫化为屋内繁星,驱赶她雷雨夜的恐惧……剥去从前清冷的外壳,他是这样一个温柔细腻的人,他用无微不至、春风化雨的方式,用更加倍的包容与关爱去弥补她曾受过的伤害。

樊歆猛地眼眶发热——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从伤痛里释怀。婉婉说的对,上天未必那么绝情,命运曾让她坠入难以解脱的阴影,而眼前那个眉目清朗,笑容温文的男子,就是那道破开雾霾的光。

她心下百感交集,再次重复一遍,“谢谢你。”

他弯起唇角笑了笑,开起了玩笑,“要谢啊,一个吻足以。”

在他不抱希望的扭过头去后,她从单车后座倾过身去,慢慢贴近他的脸颊。他表情微愕,似没料到她会主动凑过来,他伸手想去拥抱她,然而即将挨到之时,单车重心不稳陡然往下一倒,将两人都摔到了花丛中。

厚厚的花丛像床柔软的毯子,他落地时下意识护住了她,她重重摔进他的怀里,胳膊肘顶着得他胸口一痛,他闷哼一声,却并未喊痛,而是低头瞅住她的唇。

她急得去看他的伤,“你没事吧?”而这一声呼唤刚出口便被吞咽下去,他低头覆上了她的唇,将这呼唤在唇齿间化为一片汪洋的温柔。

相思刻骨,情意没顶。这数月的漫长分隔,这想要靠近,却保持距离,不断压抑的十来天守候,思念早已疯长如野草。他低头身吻她,渐渐不再满足这样的接触,他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双臂紧紧拥住她,以一个环笼的动作将她纳入自己怀抱,似要敞开他全部的领域,为她筑一方不受风雨侵害的港湾。

樊歆亦回吻着他。她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心,这两个月,她是如此的想念他,这世间,再没有比唇齿间的诉说更能深刻的表达爱恋。

一波一波的吻越发热烈,仿佛还不够宣泄积攒数月的思念,他抱着她慢慢压到了花丛中,她被他吻得情迷意乱,直到左手手指上有异样的触感,她这才回了神。

他的手不知何时从腰上移到她的手指间,在那无名指上轻轻套着什么,微凉而坚硬的一个环。

她抬起手来,就见一个闪着精致的戒指,在指间闪烁着水钻的光。

旋即他站起身,背对着蓝天白云与浩瀚花海,单膝跪地,用无比郑重的声音说:

“歆歆,嫁给我。”

三天后,一则头条新闻刷爆了所有媒体报刊。

——《小花旦失踪多日今现身Y市机场,与荣光少董十指紧扣公布婚讯》

报道上一男一女携手走出机场,女的纤瘦清丽,千真万确就是失踪二十多天,曾让荣光盛唐几乎大打出手的樊歆,而男人身姿挺拔,体贴的陪在她左右,正是荣光少董温浅,面对围堵的路人与记者,两人都心情大好的模样,不仅礼貌的接受了几句记者问答,还大大方方宣布了要在七夕举办婚礼的消息。

消息发布到网上之后,引起了好些轰动。

对于外界的轰动,樊歆并没有理会,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从接受求婚并决定回Y市后,她就下定决心与慕春寅做个了断。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逃避不是办法,解决才有解脱。

在她抵达Y市那一刻就做好了狭路相逢的准备——其实她不做准备,慕春寅也会找来的,且不说媒体对她与温浅现身机场的事大肆渲染,其实盛唐的人早在几天前就找到了H市,若不是温浅一直在布迷魂阵,慕春寅早就该找到花海。

只是她没有想到,狭路相逢会这么快,就在她出了机场,刚刚抵达温浅居所时。

彼时樊歆与温浅进屋还没有十分钟,蓦地外面一阵引擎声响,听仗势起码来了一个车队的人。樊歆闻声往窗外一看,就见院外黑压压站了一排人,为首笔挺修长的身形正是慕春寅,正不住往屋内看,而他的身后,一排五大三粗的黑衣保安,与荣光的人阴狠对视,每个人腰间鼓囊囊的,显然都带了家伙,做好了抢强的准备。

双方登时气氛绷紧,在温浅要推门而出时,樊歆出声了,她是冲窗外慕春寅说的:“慕春寅,让你的人退后五百米,有话你进屋说。”

慕春寅循声便看到了她,面上又是狂喜又是忐忑,立刻让保镖们撤得远远的。

樊歆又扭头请屋内的温浅出去,她要跟慕春寅单独聊聊。

温浅哪能放心,但樊歆的表情从未有过的坚定,“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要自己解决。”

她心意如铁,温浅只得尊重她,在布控好荣光的安保措施后走出了房。而屋外慕春寅走过来,两个男人擦肩而过时,一个面色阴冷,一个高度警戒,四目相对,皆锐利如锋芒。

五秒钟后慕春寅推门进屋,而温浅就守在门口,万一有意外,好第一时间冲上去。

樊歆就坐在屋内沙发上,慕春寅慢慢走过去,七八步的距离,她一直看着他,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房间安静到极点,静得墙上的挂钟嘀嗒声清晰入耳,静得让人有些不安。

慕春寅迎着她的目光走到她身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沿着沙发轻轻蹲下身去,蹲得矮矮的,双手抱住了她的腿,将脸贴在她膝盖上,低低唤她的名字,“慕心……我知道错了。”

这卑微的姿势与呼喊,是他从未有过的姿态。过去两人相处,一贯是他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而如今终于轮到他卑躬屈膝做小伏低。

樊歆没有任何反应,只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他仰起头看她,阳光中她穿着宽松的衬衣,白色纯棉布料裹着她纤瘦的身形,脆弱到仿佛一折就断,可就是这样娇小的身躯,却透出一种奇异的镇定。

许是她从未有过的态度让他不安,他去拉她的手,将这一路准备许久的话都讲给她听,道歉、保证、愧疚甚至苦苦哀求,他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给她。

然而无论他如何哄劝哀求,樊歆都无动于衷,她淡漠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当做亲生兄长般爱了二十八年的男人。有限的岁月里,她曾无限的忍让、迁就、后退,退到懦弱与自伤。

现在她不会了,无论他说什么,她的眼里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终于承受不住,抓起果盆里的刀子放在她手上,他握着她的手将刀往自己身上抵,“慕心,我对不起你,你来……只要你能消气,什么都可以。”

“慕春寅。”她摇摇头,将刀收回,“这一生我伤害谁都不会伤害你。”

他眼里爆出喜色,以为她回心转意,下一刻却见她将刀朝着自身抵去,她的声音很冷,像含着冰块一字字往外蹦,“我不伤害你,不代表我不会伤害自己。今天你给我一个痛快,要么放了我,要么……”

她将匕首陡然翻转,尖锐的刀锋正对她的胸膛,“就杀了我。”

慕春寅大惊,伸手去夺她的刀,樊歆却将刀尖往下一按,嗤一声响,刀尖扎透衣料与皮肉,薄薄的衣衫瞬时渗出殷红。

伤口涌着血,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嗤笑起来,眸里有快意,“慕春寅,就算你今天拦得了我的刀,明天呢?后天呢,这一辈子呢?你拦不住的。”

慕春寅脸色惨白,他看着她,她还在笑,锋芒在手,满面决绝。

血不停往外渗,她衣襟上的布料越红越凄艳,慕春寅身子踉跄一下,最终跌跌撞撞出去。

此后慕春寅果然没再来,而樊歆与温浅这对即将执手的新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操办婚事。

距离七夕还有两个月,足够樊歆温浅两挑婚房,装修,定婚礼场地等各种大小琐碎。终身大事,彼此都希望给予对方最好的感受。

当然,樊歆没有忘记工作,事业搁浅了大半年,也该复工了,胸口的皮肉伤好了后,她便在婚事的琐碎里忙里抽空筹备复工的事,她独立筹备自己的国内工作室,聘请了专业的经纪人与助理,只待繁忙的婚礼过后,全心全意投入工作。

除了搁浅的事业得以起航,另一件事也突破了曾有的格局。

——这两个大龄男女青年,终于在婚礼前一个月行了最深层次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