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延瞥了她一眼,这家伙,几次三番坐了他的车,现在已经轻车熟路。
在跌宕起伏的小提琴旋律中,傅知延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边?”
叶嘉每天晚上,都会在操场夜跑,锻炼啊!
“我……送外卖。”叶嘉瞅了他一眼,掩饰地说道。
“学生宿舍已经宵禁了。”傅知延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谎言,“往哪送?”
“我……”叶嘉正要开口,傅知延却又打断了她,“算了,并不是很感兴趣。”
哦……
不感兴趣还问。
不知道这样的说话方式,很伤人吗?
叶嘉暗自腹诽了一声,垂着头不再说话。
车开到了她家的楼下,叶嘉并没有立刻下车,手缓缓地将安全带解下来,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突然开口对他说道:“其实,并不是送外卖。”
傅知延单手搁在方向盘上,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但是他在听她说话。
叶嘉脸红得通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鼓起了勇气说道:“其实我是在操场跑步来着……”
他抬头看她,月色笼上了他清水般淡漠的眸子,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其实,还做了三十个仰卧起坐……”叶嘉红着脸,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口气便要把话说完,生怕一断掉,便再没有勇气说下去,“还有二十个俯卧撑和十个引体向上,现在我还做不到很多,但是我会努力的。傅先生……那个条件,对于非本校学生,同样适用,对吗?”
那个……可以跟他告白的条件……
傅知延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难以琢磨的波澜。
“其实不需要那么麻烦。”傅知延将脸转了过去,看着前车窗浓郁的夜色,喃喃说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
叶嘉快要把下唇都咬出血了,她当然知道,答案会是什么……
她垂下眸子,宛若蚊蚋般低声问道:“即便是我做了那些,也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是吗?”
“嗯。”他的回答,伴着夜色微凉。
叶嘉的心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就在傅知延再度看向她,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叶嘉却已经推门下车,落荒而逃。
一口气跑回家,背对着房间门,大口地喘息着,刚刚只差一点,就把路给走死了啊!
真是蠢货!明明知道现在根本还不是时候,为什么要去试探,为什么要心存侥幸?以为他对她,或许还会有那么一丁点的不一样。
叶嘉躺到床上,将脑袋用力往枕头里面撞了撞,低沉地号了一声。
没什么不一样,在他眼里,无论是丁莹还是她叶嘉……一视同仁,只要她敢说出“喜欢”那两个字,他就能毫不留情地拒绝。
叶嘉和着他的衣服躺在床上,肌肤一寸一寸,摩挲着他大衣柔和的质感,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体的味道,渐渐的,陷入了沉静的梦境中。
雨后的街道,泛着淡淡的银辉,河面弥漫了雾气,黑暗中枝头盈满了星光。她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仿佛是迷了路,不知所措。一个转身,在河边的拱桥上,她看到了他,他微微抬手,中指和无名指尖下垂,对她招了招手,她一阵狂喜,朝着他奔跑而去,跑到了桥上,却不见他的踪影。
“大哥哥!”她慌张无措地叫着他,可是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她疯狂地奔跑在梦境中,像一个仿佛失去了珍贵玩具的小孩子。
你在哪里……
你是谁啊……
你还活着……吗?
叶嘉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醒过来,眼角还缀着一滴泪珠。
想起来了,他叫……傅知延……
叶嘉早上去S大保安室取回电瓶车,补好了车胎,继续穿行在S大林荫大道和宿舍楼之间曲曲折折的小路上,只要心里装着阳光,不害怕独行。以前曾经放弃过自己,也放弃过未来,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她甚至都记不起是什么时候,突然就长大了,尝遍生活的艰辛,才明白活着是何等不易,这一条命是捡回来的,必须珍惜。
下午刚刚送完最后一餐,叶嘉就接到了徐老的电话:“嘉嘉,明天是中秋,晚上过来吃饭吧。”
“过来吃饭”的意思,就是嘴馋了,想她的手艺了。
本来叶嘉是要回舅舅家里过中秋的,不过想到徐老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有些不忍心,索性便应道:“好呀,徐爷爷想吃什么,我给你准备。”
“我的一个老朋友也会来,他前几年生过一场大病,现在特别馋肉,你看着……弄点带肉的菜就行。”
“好说。”叶嘉点了点头。
徐老也是难得的高兴:“你都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过中秋,到时候徐爷爷给你包大红包。”
“谢谢徐爷爷,我会好好准备的!”叶嘉开开心心地挂掉了电话,恰逢微信群跳出一条消息。
这个微信群,是操场一块儿跑步的妹子们建的,共享男神的信息。
“我决定明天上课的时候,给男神送个月饼。”
“中秋不上课!”
“对哦!那怎么办?”
“去警局埋伏他。”
“会不会被批评啊?”
“能被傅教授批评简直不要更幸福好吗?”
倒是提醒她了,明天中秋,是不是要给傅知延做个月饼呢?
第二天一大早,叶嘉便骑着她的小电瓶,去芸桂斋买了做月饼的食材,低筋面粉、白芸豆沙,还有熟粉糖浆等。回到家便开始着手制作,将糖浆放在小秤上精确地称好,然后加入水混合,分几次加入色拉油,将糖浆调制均匀,直至变成浓褐色的稠质液体,撒入低筋面粉用力搅拌,月饼皮便做好了。
月饼馅叶嘉用的是白芸豆沙,考虑到徐爷爷他们老人家的口味,叶嘉准备做最传统的月饼。将馅儿包进了皮里,搓成了圆形,用模型压印好,上面雕着“福禄寿”三个大字,最能讨老人喜欢。而给傅知延做的月饼,花纹又是不一样的,是她用雕刀亲自刻上去的四个字:嘉行知见。
叶嘉脸上一阵阵地泛红,莫名地有种羞耻感,怎么破!
等到几个月饼全部烤好,叶嘉打开烤箱,看着盘子里黄澄澄的月饼,心说这字雕得这么丑,他应该看不出来吧,而且吃月饼的鲜少能注意到月饼上的花纹与刻字,如此一想,便放了心,将月饼装进了买来的礼盒里面。封好之后,装进了外卖箱里,朝着鹿州警局奔驰而去。
清晨的阳光温暖四溢,街边的银杏落叶洋洋洒洒,铺满了街道。
车刚刚停在路边树下,就看到几个女生从警局出来,叶嘉当然认得,那是她在S大的情敌们,她连忙背靠着树干躲了起来,待她们离开之后,她才出来。
不是吧,又被捷足先登了?
叶嘉从保温箱里拿出还是热腾腾的月饼,有些踟蹰,但转念一想,妹子们送的月饼肯定是超市买的,她的月饼是自己做的,不一样的……
叶嘉踏进大厅,瞥见右边的办公室里,段晓军和穆琛几位小队长,一人抓着一个月饼正吃得不亦乐乎,正中间的桌上,放着两盒月饼礼包,她鬼鬼祟祟环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傅知延。
“咦?这不是叶嘉吗?”段晓军透过门的缝隙看见了她,又瞅见了她手里的月饼礼盒,揶揄地笑了笑,“怎么,你也是来给傅队送月饼的?”
叶嘉看着他,嘴里还囫囵地咀嚼着,心想他吃的应该就是情敌们给傅知延送的月饼。叶嘉朝办公室里瞥了一眼,桌上那盒月饼被拆开,已经不剩几个。
段晓军的目光落到了叶嘉手里的盒子上:“哟,这月饼是啥馅儿的!”
啥馅儿也不关你事!想都别想!
叶嘉连忙将礼盒藏在身后。
“傅知延呢?”她问。
“找傅队,有事儿啊?”段晓军笑说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傅队不见客,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呸!想得美!
刚刚想必也是用这个借口,截留了情敌们的月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