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阿媚有点惆怅。
她在神界待久了,便携家带口回仙界小住一段时日。然而没想到天帝隔三差五便找她说话,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应该是大半月里的第五回。若是有事倒没什么,偏偏没什么事,天帝与她谈话家常,很是亲近。阿媚只想在心里头呐喊,我跟你没那么熟呀!
然而,天帝好歹是仙界的统帅,她拒绝了两三回,便也不好意思继续拒绝,只好带着勉强的笑容去见天帝。
她仔细想了想,一千多年以前,天帝看她还不太顺眼,尤其是她师父当神君第一天就立下师徒可相亲的规定后,天帝每每瞧见她,都恨不得在她身上插几个洞,就差指着她脸面说,你这个红颜祸水!
不过那都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
打从她当了上神后,修为与心境都得到了增进,那些小破事她早已不计较。但是!这也不代表她与天帝之间已经到达可以聊明天穿什么袍子的地步呀!
阿媚捏决消了足下的云。
天宫门前的仙娥已然笑意盈盈地迎上来,恭恭敬敬地道:“上神安好,天帝在内殿,上神这边请。”
瞧瞧!瞧瞧!天帝宫殿门前的树蚁都认得她了!
然而,碍着天帝老头的面子,她只好跟着仙娥走入内殿。果不其然,天帝在桌案前品香茗,见到她了,平日里威严的面孔添了几分笑意。
“上神来了。”
阿媚挤出勉强的笑容。
天帝视而不见,说:“上神请坐。”
说着,又让仙娥上了香茗和糕点,目光灼灼地看着阿媚,直到她吞了一个糕点,喝了一杯香茗后,才收回令人浑身不自在的目光。阿媚心里突突地跳着,瞧天帝那和蔼慈善温柔的目光,莫不是看上她了吧?等等,也不对,有谁敢跟丹华神君抢妻子呀?莫说璟流了,她家朵朵也不是好惹的呢。
阿媚藏在心里头的那句“你到底想做什么”始终说不出口。
天帝行事古怪,说不定等了那么多日就等着她主动上钩呢。
阿媚正襟危坐。
只听天帝又开始拉家常,从他养的鸟说到他发妻的簪子又说到他的一双儿女,就差没说他小儿子尿床的糗事了。阿媚心中警铃大作,也不知天帝到底打什么主意。
直到卯日仙君都不当值了,天帝才放阿媚离去。
阿媚很苦恼,恰好下界镇压凶兽的师父归来,她立马拉住璟流的手,义正言辞地道:“师父,我们回神界吧,此处不宜久留。”
璟流不由一愣,问:“发生何事了?”
阿媚当即将这大半月的事情娓娓道来。
璟流一听,眉头轻拧,说:“不妙。”
阿媚点头,说道:“我也觉得不妙,天帝不知道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今日还让我把他天宫里的糕点打包了几个食盒带了回来。我拒绝了一番,天帝不为所动,只好带了回来。回来一瞧,才发现了端倪。”
她的五官苦兮兮的。
“天帝何时这么大方过?里头都不是寻常的糕点,皆是有益于增长灵气与修为的果品。”
璟流摇首,说道:“非也。”他捏了捏爱妻的手,道:“为师估摸着,天帝相中了我们的女儿,有意结亲。”阿媚面色大变:“天帝的儿子数不胜数,虽不缺人中龙凤者,但我们女儿自小娇养,天宫教条良多,又怎适合我们的朵朵?”她重重点头,恍然道:“难怪了,天帝总提他小儿子的事情,那一位一百年前刚出世呢,比我们朵朵可是小了足足七百岁,这怎么成?”
她又摇头:“不成不成。”
璟流笑道:“莫急,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朵朵的婚嫁一事,我们皆由朵朵自己做主,她喜欢便好。”
阿媚叹道:“也是,她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倘若她真喜欢天帝的小儿子,我便假装难为一下天帝便好。儿女长大了,父母也不该管那么多了,司空下界历练几十年,也不知他过得如何了。”
璟流又捏捏她的掌心。
“你唯一能管的人只剩我了。”
听到此话,阿媚不由嗔他一眼,眼底溢出笑意来,说:“不管如何,先把朵朵叫回来,看看她的意思。”
朵朵像极了阿媚。
刚出生那会,乖巧得不行,仙界里哪一位上仙瞧着了,都忍不住夸赞一番。可随着年纪增长,却越来越顽皮,跟个仙界小霸王似的,且好动得很。这几百年来,在仙界也好,神界也罢,都收不住她,时不时都跑下界了。
不过今日得了爹娘的传音密符,朵朵立马便飞回仙界。
朵朵走进丹华仙殿的时候,阿媚与璟流正在用早饭。
夫妻俩瞧见朵朵,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是璟流先开了口:“过来坐着,怎么一身妖气的味道?”
朵朵说:“刚从妖界回来。”
“去妖界做什么?”
朵朵赶紧说:“爹,我可没闯祸,妖界是娘过去的地盘,在妖界里它们都让着我,我哪有机会闯祸?只是刚好有几个友人在妖界,便顺便在妖界住了几日,之凉叔叔不是在妖界附近吗?我去妖界之前还去了青道谷一趟,不信的话,娘亲你问之凉叔叔。”
阿媚不由莞尔。
这个女儿与以前的自己像足了十分。
她道:“没人说你闯祸。”
朵朵挽住阿媚的左臂,说道:“嗯嗯,我知道娘亲最好了。”
璟流横她一眼:“你爹哪儿不好了?”
朵朵扁嘴道:“爹你眼里只有娘亲!没有我!”
“你说说,你爹眼里怎么没有你了?”
“上回爹得了乘风破浪图,都不肯给我瞅一眼!娘亲说要瞧,你便眼巴巴地给娘亲了!还两个人在屋里说悄悄话!我心里受伤了!”
此话一出,阿媚的一张脸却有些红。
那幅乘风破浪图是璟流从人界里弄来的法宝,展开画卷,图是会动的,生动得如临其境,只是那却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哪能给女儿瞧?
她瞪璟流一眼。
璟流轻咳一声,说道:“那是爹送你娘亲的礼物,自然不能给你瞧。”
朵朵又扁嘴道:“那爹送我其他的!我要自己挑,去藏宝阁里挑!”
“成成成,随便挑。”
朵朵这才扬唇,笑容里有一抹微不可见的狡黠。哼哼哼,她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以为她不晓得乘风破浪图里画了什么吗?爹娘的闺房情趣水平有待提高呀。
朵朵挑了几样法宝,揽入囊中。
阿媚瞧见都是适合男子用的法宝,心中一动,拉着女儿的手,问:“你常年往下界跑,可是有了意中人?”
朵朵的脸瞬间红了个透。
她用力地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没有!”
女儿一离开,阿媚又惆怅极了。
女儿在她腹中待了那么久,方才那表情不言而喻,果真是有了意中人。她思前想后,正想着与自家师父一说,一回头便正好瞧见璟流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道:“师父瞧见了?”
璟流道:“瞎子也能瞧见,哪个混小子被我们女儿看上了?”
阿媚琢磨着,说道:“既然女儿常常往下界跑,那么肯定不是仙界的,”一顿,她又道:“不过也说不定,最近下界执行仙务的上仙也不是没有,但天帝家的那几位都在仙界。”
思及此,阿媚松了口气。
然而璟流仍然颇是纠结,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夫妻俩忧心忡忡地互望一眼,皆觉得要亲自看一眼女儿的意中人才放心,夫妻俩一商议,想出了个对策。
若是放在几百年前,璟流肯定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跟踪一个女孩。想当年,他也就只跟踪过自己的徒儿,没想到这么多年一过,他再次走上跟踪之路,和他妻子。
夫妻俩鬼鬼祟祟地跟在朵朵身后。
所幸两人修为深厚,寻常人等发现不了,不过女儿修为日益增进,夫妻俩倒是更担心被女儿发现,所以皆小心翼翼的。
“朵朵的意中人应该在妖界,刚离开妖界不久又跑回来。”阿媚推测。
璟流聚精会神地盯着。
只见朵朵在竹林里与一熊妖过招,打得不亦乐乎。
阿媚扶额,说:“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璟流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
阿媚道:“都是人家先惹我我才出手的!”
话音落时,朵朵已经解决了熊妖,拍拍屁股离开了妖界。阿媚与璟流再次跟上。只见朵朵到了人界,跑到了少阳派,钻进人家的迷雾之林捣腾了一阵子,鸡飞狗跳了一番后,她心满意足地跑出来。
夫妻俩再度跟上。
一整日下来,朵朵居然跑了不下十个的地方,五界皆有涉猎,将夫妻俩累得心都在喘气。
将近入夜时,朵朵又飞向了妖界。
阿媚道:“意中人一定在妖界!朵朵换了一身衣裳,她成人礼时司空送她的。她一直舍不得穿。”然而将近妖界的结界时,朵朵忽然拐了个弯,飞向了青道谷。
夫妻俩互望一眼,再度跟上。
青道谷凉风习习,夜空遍布星辰,宛如暗夜中的流光。而明媚到极致的少女撑着下颚,专注地看着之凉,桌上正是今日她跑了一大堆地方收集的事物,以及有一样从他爹藏宝阁里带出的法宝。
少女笑意盈盈。
青袍男子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少女欲语还休,双颊浮起浅薄的红晕。
阿媚懵了。
她真没想过,自己女儿的意中人会是之凉,她的知己,她的好友,一心只有花草法器的之凉。
阿媚愁绪万千。
不是她不喜欢之凉,也不是她不同意,而是……那是之凉啊。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会跟之凉联系到一块。且依照方才的情况……
阿媚更愁了。
她道:“我认识之凉上千年,从未见过有哪个姑娘能入得了他的眼。几百年前,有个小妖为讨之凉欢心,为他采摘奇花异草,因此还险些丧了命,之凉那个榆木疙瘩似的脑袋也没明白人家姑娘喜欢他,道了声多谢还赠姑娘纹银便将人拒之门外。方才我瞧朵朵面含娇羞,俨然是望心上人的模样,可之凉明显是只将她侄女一般疼爱。”
这才是她最愁的地方。
女儿恐怕是要在之凉这儿受情伤了。
“莫急。”璟流安慰她。
“师父,你可有什么法子?”她又叹了声,说:“我们当爹娘的,这事不好出面说。朵朵不曾告诉我们,便是想隐瞒着。若直截了当地与她谈,她心里怕是会不喜。”
璟流拍拍她的手,说道:“不还有一个人么?”
“谁?”
璟流摩挲着她的手心,轻笑道:“司空。”
说起司空,阿媚也有点愁。
这娃最近也不知怎么着,变得很是古怪,说是要下界历练,这都将近百年了,也极少与他们见面,只有逢年过节时露下脸,有时候甚至连脸也不露,遣人送礼物了事。
真是儿女一长大便由不得爹娘了。
她道:“朵朵小时候便喜欢黏着她的司空哥哥,由司空出面说的确是最好不过了。”
璟流道:“我给他传音密符。”
传音密符一出,司空没多久便回了仙界。
因着司空是十方土,为了改变他的体质,好能修炼,一家三口费了好大的劲。如今司空不仅仅有十方土的体质,且体内还有修炼出来的灵气。
如今许多年未见,想来修为是更上一层楼了。
只不过夫妻俩一见到司空,都愣了又愣,四只眼睛在他脸蛋上瞅了又瞅,好半晌,阿媚才出声:“……司空?”
低沉的嗓音响起。
“爹,娘,司空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阿媚更是惊呆,她问:“你的脸怎么了?”
以前司空便是小璟流,与他爹生得一模一样,如今竟完完全全换了脸,剑眉星目高鼻梁,肤色是古铜色,与以前的脸截然不同。
“回娘亲的话,司空在外历练时不小心被妖魔伤了脸,便索性换了一张脸。”
阿媚连忙道:“还有伤着哪里了?”
司空露出一丝笑意:“已经痊愈了。”
阿媚这才松了口气:“痊愈了便好,你这孩子伤着了怎么不回家与娘亲说,居然还换了张脸……不过没事便好,这张脸也挺好看的。”
璟流瞥阿媚一眼。
阿媚岂会不知他的眼神为何意,不外乎是陈年旧事罢了,嗔他一眼,又柔情百转地给他斟了杯茶。璟流受之,眯眯眼地笑。阿媚这才进入正题,说道:“你妹妹她有了意中人,只是这意中人有点棘手,我和你爹不好多说什么,你……”
话还未说完,司空面色一沉,问:“是何人?”
眼里赫然有了杀气。
夫妻俩有点惊讶,两人都知道司空向来护着妹妹,没想到竟到了这种程度。璟流轻咳一声,说:“是你的之凉叔叔。”
杀意登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阴翳。
司空说:“我已明白爹娘之意,之凉叔叔并非朵朵良配,我必定好好劝说朵朵。”
夫妻俩再度开始跟踪。
倒也不是不放心司空,只是两人皆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方才司空眼神里的杀意太过明显,之凉又是阿媚多年的知己好友,不好伤了和气,还是得跟着看着,省得出现什么意外。
只见司空直奔长安城。
不多时,便再长安城的客栈里找到了朵朵。朵朵似是在和司空闹着别扭,两人坐在一张桌上,不论司空怎么开口,朵朵一句话也不说,板着一张脸,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给他。
阿媚道:“两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想当年朵朵一直喜欢黏着司空,有时候还吵着要和司空一起睡,哪天见不着司空都要嚷嚷。师父,你可记得当初司空初次下界历练,朵朵大哭,没控制住修为,令人界下了场暴雨,险些酿成大祸。”
提起那一回,璟流都心有余悸。
女儿实力太强,稍微控制不住,下场有点吓人。
那一回,夫妻俩合力才逼退了洪水,无奈之下,只好让朵朵跟着司空下界历练。没想到不到几年,朵朵便气嘟嘟地回来,问她怎么了也不说。
好似也是从那时起,他们兄妹俩便不像以前那般亲昵了,每回见面一声哥哥一声妹妹的,倒是冷静疏远得很。
阿媚也问过司空,司空只道:“是妹妹长大了,不愿和我亲近了,应该是有了男女之防。”
阿媚问朵朵,朵朵说:“哥哥大概觉得我烦了,我已长大,不好总黏着哥哥。”
两人回答时,语气一模一样,就连眉梢微垂的模样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那时起,阿媚便知兄妹俩定是吵架了。不过她并未多干涉,吵架这事儿,冷一阵子便能和好了,兄妹俩哪有隔夜仇。
果不其然,过了阵子便和好了。
再过一阵子,又吵架了,反反复复的,夫妻俩见怪不怪,也不放在心上。
如今一见两兄妹,想来又吵架了。
只见朵朵板着张脸,司空仍然面不改色地给她夹菜盛饭,事事体贴周到。只是他们家的那一位小祖宗不太领情,筷子一搁,说:“我不吃了。”
司空扔下银钱,趋步跟上。
转眼间便来了青道谷。
司空默不作声地跟在朵朵身后,不知说了什么,朵朵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竟扭头对司空吼了句:“你又不是我的亲生哥哥!凭什么管我!”此话一出,阿媚与璟流都愣了下。
阿媚脸色都变了。
司空自然不是朵朵的亲生兄长,这事儿并非秘密,只要是个上仙都晓得。可是如今朵朵一字一句地道出,语气里的嫌弃委实伤人。
夫妻俩晓得不能再躲躲藏藏了,若是不好好安抚,司空心底必有隔阂,遂假装路过青道谷,顺带露了点金光,排场颇大地出现在青道谷的结界前。
一进入青道谷,之凉正好赶了出来。
瞧见金光闪闪的夫妻俩,之凉温和一笑,说:“我道是哪位上神,原来天地间唯三的上神都来了我的青道谷。”他笑吟吟地看着阿媚:“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你们先坐着,我给你们做饭去。”
话说到一半,面色突变,急急忙忙地蹲在花圃里,静心呵护一株奇花,将几位上神都抛之脑后了。
阿媚见着,更是忧心。
之凉心中,花草向来是排第一的,女儿喜欢他,少不得要被冷落。为人母,她何尝不希望世间有个男子能静心呵护自己的女儿,将女儿摆在重中之重的位置。
思及此,阿媚说:“司空,你跟我去灶房,之凉一时半会怕是弄不完的。”说着,她给璟流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劝导女儿,司空也是他们的一家人,当妹妹的哪能这么说话?
璟流会意,带着朵朵去了另一边。
阿媚在灶房里择菜做饭,司空连忙说:“娘亲,我来便好。”
阿媚略微挑眉:“你会?”
“之前在人间历练时,朵朵吵着要吃饭,当时人界已经宵禁,我只好硬着头皮给朵朵做了一顿饭,从此之后一回生两回熟,便越来越顺手了。”
见他淘米切菜的手法娴熟,阿媚叹道:“朵朵都被我们宠坏了,脾气不太好,有些话并不能当真。”
他轻笑道:“娘,朵朵自小便承担了五界的重压,大家都盼着她的修为能更好更高,所以难免有时候会有点小脾气。她本身也只是个小姑娘,有点小脾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没脾气的话也不符合她这个年龄。且朵朵又生得娇俏动人,心底又善良纯真,莫说其他人,我心底也想宠着她。”
阿媚听着,不由莞尔。
这个当哥哥的,竟然将女儿护成这般,言语间居然都容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是,连她这个当娘亲的都不行。
吃饭时,之凉已经将那株奇花移植到另外一个地方。他洗了手,说道:“之前都没想过出了什么问题,直到你们俩过来了方知问题在哪,原来那株奇花受不得灵气,灵气一重便长得不好。我捏了道小结界,将谷中的灵气都隔开了,想来再过一阵子便能见到成效。”
瞧他仍然满口花草的,阿媚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朵朵。
朵朵垂头吃饭,似乎没听进去。
她与璟流传音密符,问:“你和朵朵说了什么?”
璟流道:“只说了司空的事情,女儿倒是护着她哥哥,我刚提起司空小时候的事情,她便张嘴反驳,说绝不会容忍其他人欺负司空。”
阿媚怔楞了下,也说:“如今年轻人心底想什么,我真是弄不懂。”
璟流笑道:“约摸又是吵架了,但心底还是念着对方的。”
众人吃得差不多时,一直没有吭声的司空忽然说道:“爹,娘,我一直有一事不曾告诉你们,如今想请求爹娘答应司空一事。”
他表情郑重,仿佛是不得了的大事。
阿媚的表情也认真起来。
璟流问:“何事?”
只见司空微微一笑,表情里有几分紧张和期待,他开口道:“今日想请在座的亲人做个见证,我有意中人了,要成亲了。”
此刻于阿媚而言,不外乎是一道天雷直勾勾地劈下。
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不是说好来劝朵朵的吗?怎么突然变成司空要成亲了?还是璟流冷静,问:“你长大了,要成亲是件好事,只不过是哪一家的姑娘?你爹娘开明,只要你真心喜欢的,五界之内之外都愿意接受。”
司空笑道:“爹娘,她向来腼腆,过几日我再带她上门。只是这婚事越快决定越好,她太好了,我怕被其他人抢走了……”
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朵朵冷着一张脸跑了出去。
司空也跟着站起,说道:“爹娘,我去和朵朵说一说。”
过了几日,司空果真带了个姑娘家回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险些吓了一跳,居然是小白花。阿媚有点糊涂,在她印象中小白花不是和小白狼一对的么?小白花羞涩腼腆地道:“种族不同,又怎能共结连理?”
阿媚嘴角抽了抽,但眼见司空眉眼含情,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与璟流一块定了婚期。
两个月后,是难得的大吉日。
那一日过后,朵朵倒是恢复了正常,想来是和司空和好了,在小白花身边嫂嫂前嫂嫂后地喊着。阿媚瞧她为了操心哥哥的婚事,也甚少去青道谷,便稍微放心了一些。
司空不想大办婚礼,本来阿媚不大同意的,但在璟流的坚持下还是妥协了。璟流不舍得阿媚操劳,将婚事全都揽在了身上。然而到了大婚那一日,阿媚才发现婚礼简单得可怕,仙界里基本没请几个上仙,来的也就是平日里比较多来往的,算上灵安仙君在内的,统共也不超过五个。
这哪叫婚礼啊?
岂不是让别人小看了司空?
阿媚有点恼,想找璟流算账。岂料还没找到人,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仙殿里的仙娥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说:“不好了不好了……”
阿媚冷道:“大喜之日胡说什么?有话好好说。”
仙娥仍然慌慌张张地道:“新……新娘子逃了……”阿媚刚走一步,仙娥面色又白了几分,“新……新郎官……”她冷汗直冒,竟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媚不由轻蹙眉头,道:“我自己去看看。”
刚走几步,仙娥拦在阿媚身前,一张小脸蛋写满了无措:“小主子也在里面……”阿媚听了,心里头蓦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加快脚步走进喜房时,不由大惊失色。
屋里有一股浓厚的欢好过后的味道。
而喜床上躺着一个浑身赤条条的男子,即便有锦被盖着,可里头显然是未着寸缕的。榻边站了个明媚姑娘,正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听见脚步声,回眸一看,轻描淡写地道:“娘,司空哥哥的婚礼恐怕是办不成了。”
阿媚头一回被气得七窍生烟。
她正想说什么,璟流忽然而至,抓住她颤抖的手指,冷声道:“成何体统!还不赶快给你哥哥解药!”说着,把阿媚拉了出去。阿媚气在头上,说:“他……他们……”话还未说完,她忽然用力地敲璟流的脑袋一下,“你为老不尊!到底发生什么事?居然敢瞒着我!”
璟流摸摸她的手:“疼么?下回别自己敲,用木槌敲。”
阿媚气急了。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跟我调情!”
她都快要气疯了!
璟流握紧她的手:“莫气莫气。”
阿媚压住怒气,问:“到底发生何事?”
“他们两人在闹情绪,想来是早已有眉头,只是我们俩当爹娘的没看出来。小白花昨夜与我禀明了,我才没把成亲事宜宣扬出去,所以来的都是熟络的亲朋好友,当是小孩子过家家。怕你担心,便没与你说。他们俩的事情,要闹,我当爹的宠着也无妨。何况比起其他人,司空更让我们放心。”
听到末尾,阿媚渐渐冷静下来。
此话不假,比起其他人而言,司空更能让她安心。虽说闹得有点大,但好在婚宴并没多少人知道。她叹了声:“当父母的真是为儿女操碎了心。”
璟流留下来收拾烂摊子,阿媚倒也没去责骂朵朵,而是去青道谷。
那一日,朵朵眉目含羞真真切切,并不像作假。她问了之凉,方知那一日朵朵居然拉拢之凉给她炼那种下三等的药!难怪司空今早昏迷在床榻。
之凉说道:“你也别怪朵朵,司空那般优秀,放在她身边,其他男子哪里还能入得了她的眼?肥水不流外人田,如今这般也是好的。”
阿媚说不过之凉,回仙界后,见着穿戴整齐的两兄妹,气又来了。
司空跪在地上,说:“请娘亲责罚,都是司空的错,是司空引诱朵朵在先。”
朵朵也着急了,一并跪在地上。
“是我给他下药的!不关他的事情!娘亲要惩罚的话,惩罚我一人便好。”
“不,惩罚我!”
“不,我!”
“我!”
“够了!”阿媚揉着太阳穴:“你们俩真想气死我,是不是?”
“司空不敢。”
朵朵说:“娘亲要罚的话罚我一人!”
“没人说要罚你们,都起来再说。”璟流从殿后绕出,给阿媚斟了杯茶,笑说。司空与朵朵方站了起来,两人皆垂首。璟流问:“你当真喜欢我们的朵朵?”
“是!”斩钉截铁。
璟流又问:“你当真喜欢我们的司空?”
“除了他没有人能入我的眼!”
“成了,三个月后的今日亦是吉日,婚期定在那天吧。”
两人依然不语,齐齐地看向阿媚。两人都晓得这个家里真正能做主的是娘亲。阿媚道:“怕了你们,三个月后的婚宴上再闯祸,我定饶不了你们俩。”
两人闻言,喜上眉梢。
“是!”
待两人离去后,阿媚道:“师父,你瞧瞧现在小年轻谈场感情,真是轰轰烈烈,就差闹得人尽皆知。”
璟流含笑:“你当初还找之凉喝了孟婆水……”
阿媚瞪他。
他将她拉入怀中:“他们成亲后便有自己的小家,我们俩也能轻松了,到时候将神界的事情交给朵朵,我们下界游玩去?到时候再来几幅乘风破浪图,也不怕被朵朵见着。”
阿媚脸一红,倒是应得落落大方。
“好,听师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