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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藏金洞

柏秦做韩七鉴的养子只做了一个月,比呆在福利院里的时间都短。

某天下午,韩太太发现柏秦偷偷在厨房给自己冲鸡蛋喝,还在鸡蛋里点了一滴香油。她问孩子鸡蛋是哪来的,孩子开始不肯说,后来被问得紧了,终于承认从隔壁邻居家偷来的。

韩太太听了很生气,拽着他拿上自家仅有的几个鸡蛋要去隔壁家道歉,柏秦怕挨打不肯去,与韩太太发生争执,最后把韩太太推倒在厨房门口,被干完活回家的韩七鉴看了个正着。

“小秦!”韩家男主人怒喝一声,跑过去把妻子扶起来,问明缘由,训斥柏秦:“你怎么回事,不是发过誓改掉过去的坏习性吗?为什么偷东西,还敢动手打你娘?!”

“我肚子饿,我想吃鸡蛋。”柏秦背着手嘀咕。

韩七鉴气得脸色发青:“想吃你就可以偷了?我教了一个月的廉义礼耻信都教给狗了吗!立刻向你娘道歉,再去给隔壁的婶儿道歉,否则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柏秦的脸色也沉下来,他站着不动,用鼻子哼哼出一句:“谁稀罕呆在这个家……”

韩太太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你!?”

韩七鉴的反应更直白,他劈手给了柏秦一耳光:“道歉!”

落在脸上的巴掌成了柏秦情绪爆炸的导火索,他一下子跳起来,破口大骂:“我操,我诅咒你祖宗十八代,韩七鉴,你个窝囊废,你不得好死!打我,你竟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来你家一个月,你天天就知道使唤我干活,吃的穿的还不如福利院好,还天天讲什么狗屁仁义道德!你让我饿肚子,我自个儿想办法喂饱自个儿有什么错?你他娘的竟然敢打我?!”

韩太太震惊了,她想象不到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嘴巴可以这么脏。

韩七鉴却心里有底,他把太太护在身后,面色阴沉。

柏秦还在满口喷粪:“我跑来当你儿子不是来跟你吃苦的!世上怎么有你这没种的男人,明明有一身好本事却不肯使,你真的是鬼神奇骗?最了不起的骗子就你这熊样?穷索索地养着自家臭婆娘和小弱智!我看不起你,韩七鉴,我现在打心眼里看不起你!如果我有你那一身功夫,早就劫富济贫去了!我会让我的老婆和儿子过好日子,我会收养很多很多像我一样可怜的街孩子,让他们吃香喝辣、过上好日子!”

韩七鉴本来难看的脸色在咒骂声中慢慢平复回来。他平静耐心地听柏秦把心里话统统骂出来,点点头,指着大门对柏秦说:“滚吧。”

柏秦往地上呸了一口,大步走到院门口,抬脚往外跨的瞬间,不知为何迟疑一下。他停住脚步回头看韩七鉴。

韩七鉴站在厨房门口望着他,对他说:“柏秦,你今天出这个门,咱俩的父子缘分就算断了。我跟你遇见太晚,已经教不了你,只能送你几句话:没人能以一己之力拯救世界。以恶惩恶、以恶扬善这类想法,在恩怨难分的乱世之中也还罢了,在这太平盛世下却只是笑话。你记住,做坏事就是做坏事,无论初衷好坏。正义和善良必须带着枷锁,否则就只是可笑的自欺欺人。”

“听你放屁!”柏秦又朝地上很啐一口,大声讥笑道:“我也有几句话给你!韩七鉴,我恨你,我早晚会证明我是对的,而你只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你不教我骗术,早晚有天会后悔!”

五岁的柏秦跑出韩七鉴的家,又一次回到二虎那。这一次二虎没有笑着欢迎他的归来,而是直接着人打断他一条腿,又在他背上纹了个“贼”字。

那一天,柏秦疼得撕心裂肺,惨叫救命,一次又一次喊韩七鉴的名字直到晕过去。第二天他睁开眼,又把这一切记到了韩七鉴身上。

他憎恨韩七鉴,那个一开始招惹他最后又赶走他的伪君子、窝囊废!这种憎恨转化为他不断变强的动力,促使他用心学习各种歪门邪道。

随着柏秦会的“技术”越来越多,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做的恶事也越来越恶劣。他进出公安局犹如进出自家后院,蹲号子蹲得跟食堂的打饭师父成了知己……他有了很多很多钱,蹬掉二虎有了自己的势力。跟其他势力不同的是,柏秦的钱没有都用来吃喝嫖赌抽,他建了一个私人孤儿院,每个月投入大量金钱领养和照顾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不让那些孩子学习、干活,就让那些孩子每天疯吃疯玩。

刚崛起的几年,柏秦还时有空闲,那时他常会去韩七鉴家,炫耀自己福利院的孩子们有多幸福、吃得比韩七鉴的儿子都好,炫耀自己赚了多少钱,够韩七鉴一家三口吃到死。看到在自己羽翼渐丰的同时韩七鉴日益衰老,柏秦总觉得无比痛快。

可韩七鉴总是有办法让柏秦迅速不痛快。

每次柏秦出现,韩七鉴都会用他那双漂亮的凤眼似笑非笑地看他。无论柏秦打扮得多风光、炫耀得多带劲,韩七鉴看他的眼神都像看跳梁小丑,或者一个拖着鼻涕的四岁小孩。

柏秦憎恶这种眼神,他一次又一次恶狠狠地威胁韩七鉴:“妈的,你再露出这个眼神,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无奈韩七鉴一点都不怕,他总是弯起漂亮的凤眼,轻声说:“小秦,你真的错了。”

“我错了?呸!韩七鉴,老子会证明错的是你!你以为老子跟你一样是个没种的老畜生,空有一身本身却窝在旮旯里发臭发烂?告诉你,我会成为比你更了不起的骗子!我柏秦的名声总有一天会比你那什么鬼神奇骗更响亮!哪怕万人唾骂,我也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韩七鉴,”年轻人弯腰跟老人对视,一字一顿,“我再也不会哭着求别人来救我了。”

可多年后他还是来了。

柏秦浑身狼狈地冲进韩七鉴家,蹲在垂垂老矣的老头面前:“帮帮我……爸爸,你帮帮我!”

彼时,韩七鉴怀里抱着四岁的孙子。那孩子长了双极像韩七鉴的勾人凤眼,歪着头笑嘻嘻地看这柏秦。

韩七鉴哄他叫人:“墨墨,这是秦叔叔。”

小墨墨就奶声奶气地叫:“秦叔叔~”那声音糯得,能把铁石心肠酥成糯米糍。

柏秦纵然在里世界打滚多年已经变得冷心冷肺,见到这娃娃心也软了。他盯着墨墨看了一会,轻声说:“我第一次见你,也是这个年纪。”

韩七鉴咳嗽了两声,喘得费劲儿:“是啊。”

“爸爸……”柏秦腆着脸叫人,“求你帮帮我吧,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怎么了?”

“我叫人算计了,现在所有资金都被警方冻结,可我有批货要结余款,拿不出钱我就死定了……国内其他几个势力都盼着我死,等着我完蛋重新分地盘,谁都不肯帮我……爸爸,我只能来找你。”柏秦抓着韩七鉴的手。

韩七鉴垂眼看他:“我能帮你什么呢?”

“黄金,一百三十五万两黄金!”柏秦凑近耳语,“我听说了,你把那四个人留下来的黄金都挪走藏起来了,是不是?求你把藏金子的地点告诉我吧,我需要那些钱救急!我发誓,等我熬过这个槛,一定会把黄金还给你!”

韩七鉴摇了摇头,又露出柏秦最讨厌的那种眼神,回答他:“柏秦,趁此机会收手吧,你错了。没有什么黄金,我帮不了你。”

“都这时候了你还要骗我,你还要拒绝我!”柏秦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爸爸,看在咱们有过一场父子情的份上,帮帮我吧!我可以发誓,我可以再发誓,熬过这个槛我就改邪归正,彻底洗白,再也不做了!求你了,救救我吧!”

韩七鉴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柏秦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眼泛血色。

小墨墨忽然伸手摸他的眼,软糯糯地说:“秦叔叔,不哭哦……”

柏秦触电一般后撤一下,狠狠拍掉墨墨的手。

“呜……”小墨墨像是手上的小动物一样呜咽一声,抱着自己的小肉手缩进爷爷怀里不冒头了。

韩七鉴抱紧孙子,悠悠叹了口气:“你走吧。”

“好,我走。”柏秦站起来,怒气和哀求都从他脸上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面对韩七鉴,眼神像是再看一个死人,“韩七鉴,若是我迈不过这个槛,那算你走运;如果我柏秦熬过眼前这遭,那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你欠我的,我会从你的子孙后代身上讨回来!”

“韩七鉴!”老秦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猛得睁开眼,一抬头撞进一双熟悉的丹凤眼中。他呼吸一滞,下意识向后一仰,骤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秦叔!”围住他的三个年轻人连忙把他扶正。

韩墨伸手帮老秦抹了抹头上的虚寒,丹凤眼里满是关切,轻声问他:“秦叔,你在我背上睡着了……是不是梦见我爷爷了?”

“昂……”老秦看似虚弱地喘息,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中:“这、这是哪啊?”

“是我说的那个藏身的山洞。”韩墨低声说,“我实在没力气了,把你放下来歇歇。你现在能站起来走路吗?这里离洞口太近容易被发现,咱们得往里面走走。”

老秦点头,借着三个年轻人的力站起来。韩墨打开一把藏在身上的手电在前面引路,大虎和小鼠架着老秦跟在后面。

一分多钟后,他们淌过一个小水洼,踩上格外松软的土地。韩墨突然提醒他们:“坏了,抱头蹲下。”

身后三人闻言低头,

就听到一阵微弱的声响,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从山洞深处席卷而来,从他们头顶掠过。

“我操,什么玩意!”大虎受惊,失声问道。

小鼠比他多些见识:“是蝙蝠……恶,难怪这里土这么软,蝙蝠粪啊!”

韩墨站起来,面露忧色:“糟了,蝙蝠飞出去了……希望不要把盗墓贼引过来。咱们快往里走。”

四人加快脚步,又走了半分钟不到,一个洞中洞出现在眼前。

走进洞中洞,空间豁然开阔,似乎是吞日山的中间被挖空了部分,有两个篮球场大,三层楼那么高。脚下是松软的蝙蝠粪便,眼前是洞壁上一个又一个不规整的石窟,以及石窟中上百带封条的大铁箱!

“这、这里是……”老秦的声音颤抖。

韩墨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带着满脸不可思议回头,对老秦说:“秦、秦叔,我爷爷给我讲的睡前故事好像是真的……这些应该就是传说中被我爷爷藏起来的一百三十五万两黄金。”

“黄金!”“一百三十五万两!”大虎和小鼠听得眼睛放光,松开老秦来到韩墨身边,掏出手电在洞壁上乱照。

“真的有……找到了……”老秦也走进了这个洞中洞。他走到最靠近洞口的石窟前,拿手电照了照石窟中的铁箱,根据铁箱和挂锁的锈蚀程度判断了一下它们的年份,点了点头,轻唤:“墨狐狸。”

“嗯?”韩墨闻声回头,就觉后脑一痛,眼前发黑。紧跟着膝窝处被踹,两腿发软,一头栽倒在地。接下来,冰凉的枪口抵住他的太阳穴,老秦流畅愉悦的话语仿佛恶魔的低语:“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