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百岁之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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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争锋(4)

她摊开两张草稿纸,从包里拿出一支笔,随手写出微积分方程,列满了一大片纸面。导演只当她入戏,又惊又喜地拍摄画面,事后非常满意,赞不绝口。

恰在此时,蒋正寒的戏份告一段落。

他从前排走过来,坐在夏林希身边,夏林希挨着他坐近,给他看自己的手机:“我给你拍了几张照片。”

蒋正寒接过手机,开始划动屏幕,然后笑了一声道:“十年之后再看这些照片,会有什么感受?”

夏林希一手撑腮,不假思索道:“等到那个时候,我们肯定结婚了。”

蒋正寒停顿了片刻,并未回答她的话。与她的预料完全不同,他把手机屏幕横了过来,随后查看了拍摄时间,像是没听见有关“结婚”的话题。

夏林希扭过头,脸色一瞬煞白。

手机屏幕上,清楚地照出她的脸,脸上一个巴掌印,五指红痕格外刺眼。

就在上个月,夏林希和庄菲发生争执,被对方甩了一巴掌。或许是因为她没有被人打过,脸上的皮肤相当脆弱,于是当晚肿得很吓人,不过第二天好了很多,她有意把这件事悄悄揭过……毕竟她也踹了庄菲。

彼时她以为庄菲会和辅导员告状,为了显示自己也遭受了校园暴力,夏林希拍下照片以备不时之需,然而辅导员那里风平浪静,蒋正寒这一边却涌起了惊涛骇浪。

夏林希抢过手机道:“这是上个月的事。”

蒋正寒问了两个字:“室友?”

料事如神啊,夏林希想给他跪下。

蒋正寒拽上她的手腕,重新拿回了她的手机,打开通讯录联系人,找到大学宿舍那一栏,进去之后扫了一眼,下定结论道:“她叫庄菲?”

夏林希惊呆了,捂上发光的屏幕:“我踹了她两脚,和她打平了。”

前排的演员们热热闹闹,后一排的座位上却安安静静。

“这是我自己的事,”夏林希抬头看他,继续解释道,“我是一个成年人,能自己解决问题……”

蒋正寒沉默不语,安静如一方深潭。照片好比一块石头,突然砸落到潭水中,激起一片澎湃波浪,但他一个字也不说,看上去似乎维持着平静。

从小到大,他的父亲一再教导他,浮躁的时候更要谨言慎行,避免愤怒之下口不择言。

蒋正寒向来做得很好,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夏林希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周围都是同学,人多口杂,并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

拍摄工作仍在继续,前排的导演举着喇叭,大声喊道:“蒋正寒,接下来有你的戏!”他摸不清状况,没注意气氛不对,三步并作两步,飞一般跑了过来。

“蒋同学,这一场戏要考验演技了,你千万不能紧张!”导演放平了剧本,怀揣着一颗热爱艺术的心,条分缕析地讲解人物,“这一幕的感情表达要细致,要做到深入骨髓,丝丝入扣。”

他盯着蒋正寒,一句一顿描述道:“路人甲打扫完卫生,发现学校没有垃圾分类,作为一名环保主义人士,他感到非常愤慨,沉着一张脸静坐不动。”

蒋正寒接话道:“路人甲的状态,和我差不了多少。”

导演深深凝视着他,不久之后双目放光,当场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你这样,十分完美,无可挑剔!你保持住情绪,摄像组快跟进!”

“以后我们再找演员,最好找一批学霸,”导演一边安排摄像,一边说出他的感想,“你们看到没,我给学霸讲一场戏,他的领悟能力有多强。”

严子明连忙附和道:“蒋大神这演技,栩栩如生啊。”

路人甲这个角色,仿佛是为蒋正寒量身打造,他拍一场表达内心的戏,三分钟之内就通过了。

一个理工科的大一学生,从来没有参影的经验,却能表现得这么真实,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除了在不远处的夏林希。

夏林希握着手机,定好了酒店的房间,有心和他促膝长谈。交往一年多以来,她拿捏不准他的脾气,一般而言他都很温和,然而大多数时候,她并不会开口与他坦诚——或许是她本身的性格原因,遇到事情更倾向于自己扛着。

今晚电影收工之后,他们没有返回宿舍,而是走上了另一条街,直达一家灯火辉煌的酒店。

酒店的房间整洁如新,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茶具。夏林希放下自己的包,弯腰沏了一壶茶水。她用勺子搅拌着瓷杯,然后把杯子递给蒋正寒。

他们面对面坐在茶几的两侧,仿佛要进行一场商业谈判。

茶水热气弥漫,飘忽着蜿蜒上升,蒋正寒看着她问:“上个月三天没见面,是因为脸上有伤?”

“我被打了一巴掌,第二天就消肿了,”夏林希道,“上个月那三天,是为了考试复习。”

当然,也不完全是因为考试。在她面部消肿之后,她持续观察了三日,以确保自己恢复正常。陷入热恋中的女孩子,总是很在意自己的脸。

夏林希低头喝了一口茶,捧着茶杯继续说:“冲突发生得莫名其妙,我也猜不到她的心思,没有人告诉辅导员,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蒋正寒点头道:“坐过来,我看看你的脸。”

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他还能看出什么?虽然心里这么想,夏林希依旧听话,她站起来走近一步,瞧见蒋正寒伸长了他的腿。

他本来就腿长,这么刻意伸直,就好像炫耀一般。

夏林希问:“你什么意思?”

蒋正寒握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扯进怀里:“坐我腿上。”

夏林希挣扎了一瞬,反而被他抱得更紧,她索性贴近他的耳朵,打算以理服人:“我身高一米七,体重四十八公斤,重力压在你的腿上,你不觉得难受吗?”

蒋正寒反问道:“我压在你身上的时候,你难受吗?”

夏林希涨红了脸:“你耍流氓。”

“还有更流氓的,”蒋正寒抬起手,开始摸她的左脸,“我碰你一下都舍不得,竟然有人扇你巴掌。”

夏林希任由他动手动脚,又在他的肩头上蹭了蹭:“我们在一起的那个晚上,要比扇巴掌更疼。”

夏林希说得很委婉,蒋正寒的手指却僵了僵。

他关上一旁的灯,半张脸被阴影遮挡,隔了半晌之后,他开口说了一句:“我的技术还不到位。”

蒋正寒低头亲她,既像是心存体贴,又像是借机赌气,嗓音仍然很低沉,夹杂着半点沙哑:“你不喜欢,以后不做了。”

“等一下,我没说不喜欢,”夏林希道,“也就是刚开始,疼了十几分钟。”

她以一种探讨生物学的认真态度,回应蒋正寒刚才说的话:“那是一种正常现象,我们的心态要端正。”

由此拓展,夏林希拐弯抹角道:“还有很多事情,同样需要包容。”

蒋正寒回答:“不可能包容所有的事。”

夏林希表示赞成,抬头亲了他一下,话题回到了最初:“我和室友的纠纷,也是我自己的麻烦,假如我没办法解决,一定会告诉别人,或者尽快找你帮忙。”

她说:“走到那一步之前,我不想让你参与这些奇怪的琐事。”

夏林希自认为是一个独立的人,就像她在漂流时说的那样,她并不习惯于依靠男朋友,或者更直白一点,她不习惯于依靠任何人。

蒋正寒背靠着沙发,双手搂在她的腰上:“你不想让我参与麻烦,能不能坦白是什么事?”

“我说得简单一点,”夏林希答道,“我当时的语气不好,庄菲把东西扔在地上,我帮她捡了一个录音机,她动手扇了我一巴掌,我气急败坏踹了她。”

她埋首挨在他颈间:“你听说过罗生门吗?我自己的解释,肯定偏向我这一方。”

“罗生门”是一个禅经的故事,日本导演黑泽明也拍过同名电影。电影与最初的故事完全不同,但都表达了人们描述场景的时候,总会出于潜意识地偏袒自己。

似乎一个人的本能,就是为自己开脱,而不是承认错误。

蒋正寒道:“和罗生门没什么关系,我相信你的每一句话。”他抬手摸她的头发,安抚一般接着说,“你并不是一个人,有事可以告诉我。”

“那我让你别管,你就不会管吗?”

“嗯。”

“好啊,你说话算数。”

“一定。”

“我问过你有关实习的事,”夏林希琢磨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突破点,“我问你实习累不累、同事相处好不好,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她道:“你是这么说的,你说任务量还好,同事也不错,相处比较轻松。”

蒋正寒道:“这话有问题吗?”

夏林希坦诚道:“其实我是不信的。”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如有流离灯色,“我觉得你和我一样,报喜不报忧,你不能五十步笑百步。”

蒋正寒与她对视片刻,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这样也很勾人,仿佛是有意为之,夏林希盯了他一阵,无法从美色中回神。

她伸手按住他的领口,扯着他的衣服拉链,缓慢地上下移动,好比一个周期函数,在持续不断地做功。

她感觉手里有点空,突然很想玩点什么,就玩到了他的衣服拉链。蒋正寒是一个大方的人,纵容她反复扯了十几次,出于礼尚往来,他解开了她的上衣扣子。

严肃的氛围消失了,桌上的茶盏半凉,光晕暗淡又柔和,影影绰绰照在床上。夏林希低头看表,似乎到了睡觉的时间。

蒋正寒将她抱了起来,出乎她意料地问道:“你想搬出来住吗?住在学校附近。”

“一个人住不太好。”

“我陪你。”

夏林希第一次被人公主抱,而且还抱得这么稳,她双手攀附着他的肩膀,心中没有浪漫的情绪,盘算的都是房租和月薪。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吗?”夏林希很快否认道,“不能这样,我们才上大一。”

她说得义正词严,心里却在算计着钱。本地房价高,她也算有所耳闻,如果她能全权负担,那当然再好不过了,但她同时要体谅蒋正寒,毕竟他已经开始实习了。

她的初恋就是蒋正寒,在此之前,她没有和男生交往的经验。自从她升上初中,父母经常爆发争吵,而她父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也有自尊心。”

因此夏林希认为,裂缝起源于自尊心。

她明白防微杜渐的道理,时刻在这方面警醒着,避免谈到“钱”的问题,也很少用到“穷”这个字。然而生活与钱息息相关,她不可能永远避开这个话题。

夏林希陷入沉思,蒋正寒却相信了她的理由,他把她放在床上,指腹在她的耳根处轻轻摩挲,不久之后又问:“你觉得大一不行,那大二怎么样?”

夏林希用手托着下巴,趴在床上没吭声,她略微眯了眯眼睛,耳朵居然有点舒服——她认为这样很不像话。因为她从前逗猫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么干的,肆无忌惮地摸耳朵,然后抱着一只猫随便揉。

夏林希绝不屈服,很有骨气地回答:“大二也不可以,至少要等到大三。”

从现在开始算起,至少要等到大三,匀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继续成长。长到可以担负一方,独自面对生活的琐碎,不再需要父母的援助,自食其力。

夏林希的想法这么正经,蒋正寒却坐在她身旁,很有技巧地将她揉了揉。她没有被揉得丧失理智,反而愈加清醒地站起来说:“我去洗澡了,你在这里等我。”

蒋正寒打破气氛道:“你不愿意搬出来,可以调换宿舍吗?”

“你这么在意那个庄菲?”

“不然呢?”

他说:“动辄扇耳光的女生,和你住在一个宿舍……”

夏林希打断道:“那一次冲突之后,没再发生任何牵扯。”言罢,她又想起什么,偏头看着他说,“对了,庄菲不用智能手机,也没有笔记本电脑,虽然她和时代脱轨了,但是也保护了信息安全。”

夏林希说得迂回曲折,蒋正寒听出了言外之意,他明白她的意思是,让他不要插手做无用功。

浴室里的喷头被打开,水声点点滴滴落下来。过了十几分钟,有人推开了玻璃门,偌大的浴室内,水蒸气缓慢上升,他们两个四目相对,夏林希差一点摔倒。

她试图用浴巾遮住自己:“你闭上眼睛,不要看我。”

蒋正寒走近她:“我都看过了。”

“你给我三分钟,我洗完马上出去,”夏林希退无可退,脚底越发打滑,“你今晚怎么这么着急,不能等一会儿吗?”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斜靠在一扇玻璃门上,手中握着一部苹果手机,屏保是一对鸳鸯戏水。

蒋正寒据实回答道:“你的手机忽然亮了,我看见了你的屏保。”

夏林希心中一惊,连忙和他解释:“没有暗示你的意思,别往那个方面想。”诚然她目前的手机屏保,是两只欢快戏水的鸳鸯,但她的重点在于山水景色,而不是那一对神仙眷侣。

思及此,夏林希感到烦躁,她的手机老是惹事,她想重回诺基亚时代。

蒋正寒放下了她的手机,当然他还是没有踏进来,而是站在洗手池旁边,进行一番正常的洗漱工作。双方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几分钟内没有互相干扰,夏林希洗完澡就跑出了门,顺便带走了她的手机。

她耐心等了半刻钟,蒋正寒搭着浴巾出现了,他关上室内所有的灯,双手扣住了她的腰。因为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顺利很多。

从晚上十点半算起,他们折腾到了凌晨两点,夏林希在昏睡之前,不忘表扬他一句:“你的自学能力,真的是越来越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