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说的可能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得知这个消息后,尤念忽然就定下神来。
她所有得来的一切都太轻而易举,好像建立在沙漠上的海市蜃楼。对于她来说,这阵子能在剧组里学习、参与演戏,她已经很满足,如果老天爷要把它收回去,她也并不在意。
可有件事情,却比这角色更加重要,她不得不再追问:“黄导,今天林云中是干什么来的?他和《程芸娘传奇》有关系吗?”
“他?他是这剧的编剧啊,”黄导有些诧异,“想来看看这剧的进展。”
尤念的心一沉:“这剧是联合编剧吧?前三十集不是他。”
黄导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说笑话吧?我的剧本上就他和他徒弟的名字。”
“不可能!”尤念失声叫道,“这剧本,是我和严老师一起写的!”
黄治文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小尤,你不可以乱说,你要是惹毛了林云中,我想帮你都帮不了了。”
“不,我没有胡说八道,”尤念急了,“真的,是我们写的,我都能把所有的情节都描述一遍给你听……”
“你在拍戏,当然能够描述,”黄治文的神色冷峻了起来,“小尤,有些事情,你想清楚再说话,你想不清楚,那就让你们公司的人去想。你太年轻,不懂这厉害关系。”
所有的走向是如此变幻莫测,仿佛要把尤念这辈子的好运都带走。
相比不能演戏,剧本被人无缘无故抢走,这更让人无法忍受。
那是她的孩子,熬了多少个夜晚才一点点在键盘上敲出来的心血!
尤念打了好几个严田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一整个晚上,瞪着天花板没有合眼。
既然没戏,她也不用紧赶慢赶,默默地靠在床上看着罗丽梳妆打扮。
罗丽有些不自在,扭捏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劝她:“尤念,不如向卢晴服个软吧,她的干爹干哥哥好几个,后台硬着呢,和她对着干没好处。”
“让她硬,我不怕她。”尤念漠然说。
“你是不是说那天那个男人?”罗丽苦口婆心的说,“男人的话,只能听个一半,嘴上说要罩着你,可现在人呢?影子都没见一个,而且,我听卢晴说,那个男人都过气了,被赶出来落魄了,要不然卢晴哪有这种底气啊?尤念,不是我胆小,在这个圈子里混,千万别得罪小人……”
尤念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罗丽见劝不了,只好叹着气走了。
手机响了起来,尤念一看是严田,几乎是飞扑了过去,打开了电话。
“小尤……”严田一开口,声音都带着点颤抖,“我……对不起你……”
刹那之间,从手心凉到了心脏。
尤念机械地问:“怎么了?”
“我们被人阴了,剧本被林云中换走了,杨跃冬现在在看守所,什么事情都说不清楚,就算他能说也没人相信了,我们所有的手稿、电子稿都在林云中手上,别说署名,就连钱都有可能拿不到。”严田断断续续地停顿了好几次,几乎都说不下去了。
米兰朵西餐厅位于东富广场最中心的位置,面对的就是广场的中心喷泉,落地的玻璃窗和观景阳台,成为这一片CBD中金领们的最爱。
餐厅的大门匠心独具,幽幽的青石块伫立在中间,从上到下,流水汩汩,仿佛喧嚣闹市中的一处桃源。
尤念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跨入了门厅。
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引着她到了预订的包厢,这个包厢不大,却装修得十分精美,透着一股西方的异域情调,更妙的是落地窗前就是广场的园景和喷泉,赏心悦目。
包厢里还没有人,尤念却有点紧张,捏了捏手心,飞快地掏出了手机。
大号的微博已经没法看了,一打开就是数千条私信、@和评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号还没有被人发现和大号的关联,还算是一方净土。
几乎不受她的控制,她的手指自动点开了特别关注,等闲墨白就在一个小时前发了一条微博: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她的手指都在发抖。
江寄白在想谁呢?肯定不会是她。
只有她还一直傻呵呵地惦记着那个吻。
一直记得你那时候说的话,很多路还是靠自己硬着头皮走下去,祝我好运。
发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微博,她迅速地退出了,看了看语音备忘录工作正常,重新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门开了,林云中一边笑一边走了进来:“对不起啊小尤,让你久等了,工作太忙了,实在是走不开。”
尤念低着头努力调整了一下表情,看向林云中时,已经是嘴角带笑:“没事的林老师,我也就刚来,再说了,后辈等前辈那是应该的。”
林云中快步走到她身旁,抬手就去摸她的手,尤念机敏地侧了侧身,顺手拿起水壶替他倒了杯水。
“林老师,你喝水。”
林云中的笑容滞了滞,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端着水杯抿了一口:“其实吧我个人喜欢中餐馆,喝喝茶,气氛也热闹,不过后来一想,小尤你是个年轻女孩,一定很西化,就根据你的喜好定了这一家,看这水都是冷的,真是不适应。”
“谢谢林老师。”尤念有点羞怯,“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
林云中满意地笑了。
餐厅主推的是F国菜,从前菜到主食,一道道非常严谨。虽然林云中的人品恶劣,用餐时却绅士风度十足,点评起菜肴来也头头是道,倒不像网上流传的那样是个草包。
被劝着喝了两口葡萄酒,尤念的脸颊更显绯色,青涩天真的举止相比那些艳丽成熟的明星,别有一番风味。
林云中的眼神都有些露骨了,终于借着敬酒的间隙,成功地摸到了一把尤念的手指。
尤念的手一僵,迅速地缩了回来,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林老师,我……我其实是有事来求你的。”
“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我林云中在圈子里总算有些薄面,大家都给几分面子。”林云中慨然拍着胸脯。
尤念委屈地说:“你知道,网上一直乱传,我又得罪了晴姐,老板也被抓进去了,黄导说,我的角色有可能会被换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这事啊,简单啊,”林云中笑得色迷迷的,“你那个破角色,丢了就丢了,我给你找个更好的。”
“这能行吗?角色不都已经固定了吗?”尤念一脸的惊喜。
“那就看你准备怎么谢林老师了。”林云中一下子抬起手来覆在了尤念的手上,轻轻摩挲着。
一阵恶心从尤念的胃中泛起,她终于发现,她的演技的确还没有磨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再多的心理建设,在自然反应面前,都成了炮灰。
她迅速地一抖,直接把林云中的手拍开了。
林云中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起来:“小尤,你这是干什么?”
“林老师,你要我怎么谢你?我给你钱行吗?或者你喜欢什么,我一定去买来给你。”尤念咬着牙说。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林云中不可思议地问。
尤念的脸色有点发白,吞吞吐吐地说:“难道……你要我……陪你睡觉?”
林云中啧啧地摇了摇头:“说的这么直白干什么,大家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不好吗?我下一步宫廷大戏也正在筹备了,到时给你弄个第二女主做做。”
“林老师,原来网上流传你喜欢胁迫女明星都是真的。”尤念看着他,眼里满是鄙夷。
林云中愣了一下,软硬兼施地说:“你可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到时候角色真被挤掉了,我想帮都帮不了你了。而且说什么睡觉这么难听,不就是咱们俩谈个恋爱,促进一下精神文明的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尤念一脸的惊慌,捂着口袋站起来后退了几步:“没……没啥……”
“你把手拿开,不然我可不客气了!”林云中一个箭步走到她身旁,拧住了她的胳膊,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上面的语音备忘录开着,秒表飞速地走动着,显示已经大半个小时了。
林云中的脸色狰狞了起来,用力把手机往地上一摔,又狠命地踩了两下,手机顿时成了碎片。“小赤佬!差点阴沟里翻船了!敢来录我的音!”
他用力一推,尤念蹬蹬地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我就录你了怎么样!”尤念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这种人渣,早就该滚出娱乐圈了!除了诱骗女孩了,你还抄袭剧本,现在都明抢别人的剧本,你比那些强盗更恶心!”
“抢别人剧本?”林云中眯起眼睛来看着她,忽然回过神来,“你就是严田的那个小徒弟?”
“对,那天交剧本时我和严老师一起去的,”尤念挣扎着站了起来,她的手臂上被抓得淤青一大块,尾椎骨也隐隐作痛,“《程芸娘传奇》是我和严老师写的,我们熬了两个月才写出来的,你简直不要脸!”
林云中轻蔑地笑了:“严田这个强奸犯算什么东西,别以为换了个名就没人认得出他了,他写的剧本有人会要吗?”
“你血口喷人!严老师才不是什么强奸犯呢!”尤念快要气哭了,“你把我的剧本还给我!我们死也不会让你抢走的!”
“我就占了怎么样?你能有什么办法拿回去?”林云中得意地笑了起来,“就算你去告也没用,杨跃冬吸毒吸得晕乎乎的,早就在协议上签好名字了,你们俩就是个枪手的角色,这剧本就是我写的,明白吗,我!写!的!”
林云中逼近了她,那脸色狰狞而可怕。
尤念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拽着他的裤腿用力一扯,林云中猝不及防,仰天摔倒在地。
她飞快地朝着门口跑去,林云中呻吟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厉声叫道:“你给我站住!”
尤念充耳不闻,拉开门,把送菜的服务生撞了个满怀。
林云中在圈子里十多年,从来没有这样被人下过脸,哪里肯善罢甘休,奋力地追了上去:“你个不要脸的小婊子!抓住她!她偷了我东西!”
外面整个大厅都骚动了起来,无数道目光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尤念奋力朝前奔去,只觉得心脏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大门开了,一阵新鲜的空气传来,严田在不远处着急地来回走动着,一见尤念,立刻快步跑了过来。
尤念大口喘着气朝着严田扑了过去:“严……严老师……”
林云中刚好赶到拽住了尤念的后领用力往后拉:“原来是你在背后指使啊!大家快来看!强奸犯人搞仙人跳!快来看看这对狗男女!”
“你放屁!”尤念忍不住爆了粗口,一脚往后踹去,“你才是强奸犯!不要脸地诱骗小姑娘!”
林云中哈哈大笑了起来:“严田,你敢说你不是强奸犯吗?谁诱骗小姑娘?”
严田整个人都僵硬了,脸色惨白,一声不吭。
广场里原本就热闹,一下子就有好几个人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尤念愕然看向严田。
“严亭远,别以为改了名字就没人知道你这点丑事了,都要蹲大牢了才被人捞出来,装什么清高啊,要不是我灵机一动,六鑫就被你坑惨了。”林云中冷笑着说。
“林云中,”有个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你那点丑事要我给你抖搂出来吗?去年年底你还被人堵在同仁街的后巷一顿胖揍呢,和有夫之妇搞在一起的滋味好吗?”
看着那声音的方向,尤念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江寄白分开围观的人群,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走到尤念身旁,仔细打量了片刻,眼中终于流露出了几分怒意。
“你……”林云中忽然一下漏了气了,强笑着说,“江公子,这事和你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江寄白的语气森然,“你回家等着吧,有什么话最好提早先交代了。”
“你不要太欺负人,”林云中有点着急,“你现在自身难保,何必强出头呢?”
江寄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浮上一丝讥讽的微笑,简洁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围观的人群没热闹可看,渐渐散去了,尤念一身的狼狈,松开了抓着严田的手,小声说:“严老师,我们走吧。”
江寄白头痛极了,语气忍不住严厉了起来:“你干什么去?为什么会去沾上林云中这种人?还居然胆子这么大,自己去约林云中,你这不是找死吗?”
“我……我就喜欢这样,你管得着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尤念憋着气说。
严田一见不妙,立刻解释:“寄白,小尤找不到你,而且她是为了要抓林云中的证据才约的人,我们打算录了他的音,然后去找律师。”
“找不到我?”江寄白惊诧了,“你有找过我吗?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就算在微博上圈我一下我都能看得到,你什么时候找过我了?”
尤念咬了咬唇:“我为什么要找你?你都不来找我我为什么要找你!”
“你绕口令呢!”江寄白无奈地说,“不是让你受了欺负就给我打电话吗?要不是我在微博看到觉得不对赶过来,那林云中肯善罢甘休?”
“我不用你管也能好好的!”尤念恨恨地说,“不稀罕你。”
“那你的录音呢?”江寄白打量着她,“你录到证据了吗?”
尤念掏了掏口袋,真想追着林云中去揍上两拳:“录音的手机被他摔了,一千多呢,我才买了几个月。”
江寄白了然地笑了笑。
“不过,”尤念努力抿着嘴角,不过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小心地拉开衣领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一个小型的录音笔来,“我还留了一手,在某宝上买的录音神器!才一百块!他被我激怒了,什么都说啦!”
江寄白把录音笔收了,皱着眉头和严田商量了几句,就带着尤念上了车。
车上的气氛有点沉闷,江寄白顺手开了音响。
音乐缠绵悱恻,尤念却听得很烦,她打起精神,开始叽叽呱呱地和江寄白讲她刚才和林云中的斗智斗勇。“他的爪子抓住了我的手,我当时特别想凌空一脚把他踹到南天门去。”
“他用哪个爪子?”江寄白满脸阴云。
“忘了,”尤念耸耸肩,“我故意让他发现了我的手机,然后他就放松警惕了,不过我的手都被他拧疼了,要不是套出了他的话,我就亏大了。”
一阵刹车声传来,江寄白在马路旁停下了车子。
后面一连串的喇叭声响起,一辆辆车绕过他们,有几个还从车窗探出头冲着他们咒骂了两句。
江寄白抓过尤念的手臂,雪白的小臂上一截明显的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