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硕跟游松从酒店出来,他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衣服里。
前台有两个姑娘在说笑,张硕脸一红,敏感的以为她们是在嘲笑他。
他越过游松跑出去,一头扎进车里,然后更悲剧了。
余男端端正正坐在驾驶位,从后视镜里看着他。
张硕稳了稳,心想这种丢人事当兄弟的绝对不会出卖他。
张硕清嗓子:“我来这儿看个朋友,游哥非说来接我,诶?你怎么也来了?”
余男说:“我载他来的,他喝了酒。”
张硕点点头,放心了:“大晚上的打扰你们抱歉啊,没办法,这就是友谊。”
游松也上了车,正好听到他为自己解围,没说话只笑笑。
余男开车。
张硕神经终于松懈,回想刚才经历,后怕的脑门直冒汗。他摊在椅背上,好像一下子泄了气。
余男淡淡问了句:“尺码合适吗?”
游松没吭声,张硕从后视镜里望过去,对上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眼神和某人越来越相似,张硕心一紧。
余男看着后视镜:“问你呢?”
张硕愣了下:“什么?”
“内裤尺码合适吗?刚才你催的急,我在超市里就随便拿了条。”
游松肆无忌惮笑出声,张硕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好在天黑看不到。
他悄悄朝游松的背影瞪一眼,屁友谊,他在心里收回刚才的话,兄弟做到这程度简直没意思。
他别扭的说:“是买小了……头有点儿晕,我睡会。”
几天后,
吕昌民除了左脚的伤基本痊愈。他坐上轮椅由王明全推着,去楼下花园散步,远远看游松带个女人来。
她错后一步跟在他身后,马尾辫,素净的脸,娇小身材包裹在白T和紧身牛仔裤里。
吕昌民眯着眼,这形象比第一次见她还清纯,她微微摆着跨,腿笔直,中间那道缝隙仿佛能透过光。
他忽然想起那日未完成的事,又有点心猿意马。呼了口气,暗暗骂自己真是鬼迷心窍。
未免人多眼杂,他特意让游松带她这个时候来,他身边只有王明全。
两人走近。
余男站后面,垂着头,双手在身前绞着,看出几分拘谨。
游松打了个招呼:“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们谈谈。
医院一角很安静,树丛环绕,绿荫蔽日,远处有几个穿病号服的病人在散步。
靠边有一排座椅,吕昌民做了个请的手势,余男坐下。
她低着头,吕昌民说:“余小姐,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上次那件事很抱歉,其实是别人搞错了。”
余男低着头,仍然没吭声。
他又说:“当然了,无论是不是搞错,给你造成的困扰和伤害是无法避免的,这些我可以补偿你。”
听到这话,余男微微抬起头,眼里的光闪了下,想说话,却又咽回去。
吕昌民观察她的表情,觉得她态度和第一次见面很不同,那次泼辣,强势,目空一切,这回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眼神探究,引导说:“没事,你说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全力。”
余男开了口:“您是大人物,哪是我们小老百姓敢惹的,既然是误会,澄清就行了,我也……”她顿了顿:“不要什么赔偿了。”
她语气中带着不甘和小心翼翼,焦躁的揪紧手,眼神释放贪婪的光,那种渴望,是希望他能再说点什么。
吕昌民看明白了,她不是变了一个人,只是见人下菜碟,是那种欺软怕硬的市井女人,除了一副皮囊,并没有什么内在美。
他失望一阵,更多是精神上的松懈,吕昌民靠回椅背上,语气也变了:“什么价?大家时间宝贵,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余男咬住唇,抬头看向吕昌民,又不安的看一眼站在旁边的游松和王明全。
游松斜起唇角看她演,听见她说:“那就十万。”
吕昌民抬起头,眼神和游松碰了下,默契的笑笑,想起那日在病房游松和他说的话。他说,聪明的女人不会乱说话,给笔钱给个甜头,让一个女人闭嘴的方法有很多种。
他差点忘记女人本质是贪婪。
吕昌民半天没说话,她面上不安,试着问:“要不八万?”
吕昌民坐在轮椅上,拿出一根烟先递给游松,又给自己点了根,抽一口,不适的咳起来。
他骂了句,掐灭烟扔出去老远。
之前那烟斗跟了他很多年,上次被偷走,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王明全把水杯递给他,他喝了口才说话:“给你十万,知道和警察怎么说吗?”
余男想了想:“十万看着多,最多花两年也就没有了,钱不像花花草草可再生,除非……”
她顿住,吕昌民眯了下眼:“你想进昌融?”
游松配合她,插了句:“差不多行了,要的太过分,一分钱你都拿不到。”
他说话声音有点大,余男吓的抖了下。
游松想笑,忍住了。
吕昌民抬手拍拍他,示意余男说下去。
余男说:“昌融是家大企业,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往里钻,如果我能进昌融,一定多做事少说话。”她看他一眼:“不该说的一定烂在肚子里。”
吕昌民觉她还算识时务,寻思半刻,嗯了声,往昌融安插个闲人并不难,“你去销售部,卖房子会不会?”
余男点头说:“会。”
协议达成,余男起身告辞。
她娉娉婷婷拐出医院大门,钻进旁边的小餐馆。
点了一碗热汤面,没多时,一碗热乎乎冒香气的拉面端上来。
余男嘴唇凑到边沿吸溜一口汤,上面堆了几根菜心和香干儿,她挑着吃了,最后才吃面。
吃到一半,对面有道阴影照下来,余男头没抬,“你知道我在这儿?”
对面的人没答她,朝老板喊了声:“来碗牛肉面,多加份牛肉。”
余男嚼着面,抽空看了他一眼。
游松笑着问:“饿了?”
“饿。”她说:“又累又饿。”
游松点上一根烟:“又没让你干体力活,累什么?”
余男说:“比干体力活累多了,装的累。”
她吃的有点猛,顶住了,刚才还大口大口的吃,现在又变回小绵羊,一根一根的挑。
游松弹了下烟灰:“我看你是本色出演,挺轻松的。”
余男筷子一顿,看向他:“我平时那样了?”
游松笑:“不那样。”
“那我哪样?”
“挺闷骚的。”
余男哼了声,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她。
游松看着她:“你嘴角有东西。”
“哪儿?”
游松抬下巴:“左边儿,唇角。”
余男没摸对。
游松看出她是故意的,“呵”一声,伸手在自己相应的位置点了点。
余男叠着腿,鞋子只耷在脚尖上一直晃,她抖下去,绷起脚尖往前伸,在他小腿上轻轻的蹭:“我看不见,你帮我。”
游松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掐灭烟,拿起桌面放着的餐巾纸。
他手臂长,轻轻松松够到她的脸。
余男下巴往前扬,唇微启,能看见一点洁白无瑕的贝齿。
这女人跟他叫着劲,就因为刚才的一句话。
他恍惚,忽然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当初去泸沽湖旅行时,她对他的态度很抗拒,心中始终存在防备。
现在却在主动勾引他。
可无论是什么,她像毒,明知道可能会致命,却也甘愿喝下去。
餐馆的纸很劣质,他轻轻的蹭:“我说错了。”
“什么?”
他双腿夹住她的脚,余男往回抽,没得逞。
“你不是闷骚。”他探下去捏住她的脚,脚很窄,也没多大,脚心是道拱行的凹窝,很柔软。
他说:“不是闷骚,是明骚。”
游松掐住她脚裸往前拽,余男屁股滑了下,她撑住桌沿。游松沿她脚腕摸上去,停在她的小腿肚上,隔着牛仔裤,触感不是特别好。
游松问:“还哪儿脏了,我给你擦?”
餐馆里都是人。
余男白他一眼,说:“没有了。”
老板端着面上来,游松扔开她的脚,好心情的笑了笑。
这家店的食物很实在,面的分量足,上头铺了一层厚厚的肉,香气扑鼻。
他也不洗手,直接从筷筒里抽出一次性筷子,大口吃起来。
余男穿好鞋,随口问,“吕昌民起疑没?”
游松说:“你演的那么好,应该没。”
“那接下来呢?”
他吞着面:“走着看。”
游松面前的大碗马上见了底,吃的很干净,汤水还在冒热气。
他看向对面:“吃不了了?”
余男说:“面太多了。”她看他:“你要吃我剩下的?”
游松把她的碗端过来吃了口:“下次别放醋。”
余男说:“习惯了。”
游松抬起头,挑着面,看了她半天:“还谁吃你剩饭了。”
余男不答,游松没有好眼色,吃了几口,把那碗扔一边儿。
“走。”
两人前后出了餐馆,游松的车停在稍远的停车场。
上车后,迅速离开。
他先去送余男。
正中午,太阳足,挡风玻璃忽然落了几滴水,丝丝落落的,刚开始还很小,慢慢的,越来越多,越下越密。
这是一场太阳雨,下的猝不及防,道边儿路人遮住头,四处躲避。
太阳金灿灿,每一滴雨水落下来都像是钻石。
没多时,山后头的天上挂起一道彩虹,雨水冲散迷雾,彩虹的角悄悄点在水面上。
他们迎着太阳开,铺天盖地的细小冰晶冲着车窗来。
窗没关严,微风夹杂细雨落进来,扑在脸上凉凉的。
余男散开发,用手随意的拨了拨,发微乱,蓬松着,被风吹起,几根发丝调皮的贴在嘴角上。
雨滴落在游松脸上,他侧头,想说什么,愣了下,要出口的话吞回去,变成了:“美吗?”
余男说:“特别美。”
今天的雨特别美。
游松盯着她,自语了一句:“是挺美。”
他的车在余男门前挺稳,余男问:“你接下来去哪儿?”
游松说:“去工地,现在搭工棚呢,看一眼去。”
“下雨呢。”
“没事儿。”
余男开车门,“那再见。”
她一只脚迈下去,脚尖刚落地,一道大力把她拽回去。
余男抱着他的后脑勺:“大白天的耍流氓呢?”
游松不答话,半天后仰头看着她的脸。他掀着眼皮,额头出现两道浅浅的纹路,是时间赋予一个男人的独特魅力,透出专属于男人的沧桑感。
余男伸手在那些纹路上轻轻的碾,捧住他的头,落下一个吻。
她吻过的位置带着温润的濡湿,雨还下着,明晃晃的太阳下,彼此每个毛孔都是真实的。
“回去吧。”
余男开车门,他又叫住她:“等等。”
他回身,扔过一把伞。
余男说:“就几步路。”
游松说:“打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