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皮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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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番外:彗星来临的那一夜

公元1066年,人们注视着夜空中拖着长尾巴的古怪天体,一边欣赏它的炫丽,一边在内心里涌上一阵又一阵的不安。

1066年那个古怪的天体是历史上著名的“哈雷彗星回归事件”。在哈雷彗星回归的第二天,诺曼人入侵英国。

那拖着长长大尾巴的天体在人们眼中象征着战争、饥荒、洪水、瘟疫。传说,当彗星经过时,会在周遭产生出一个平行世界,这个平行世界会分裂出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你,甚至无数个你。

1935年,奥地利物理学家薛定谔利用猫和盒子拟出了“猫是死还是活”理论,这一理论后来被命名为《薛定谔的猫》。《薛定谔的猫》还扯出了平行世界论,平行世界论的拥护者欢欣雀跃,他们坚信从猫和盒子的论调中找到了真理;反对平行世界论者则进行了驳斥,这两拨人孜孜不倦地对立着。

类似于《薛定谔的猫》这种亦真亦幻的命题,到了孩子们的世界就变得纯粹而简单。

孩子们相信宇宙飞船,相信外来生物曾经造访过地球,相信他们忽然间不见的朋友只是回他们的星球去了。

生病的孩子相信平行世界里的另外一个他是健康的,贫穷的孩子相信平行世界的另外一个他是富裕的,遭遇不幸的孩子则坚信,平行世界里的另外一个他从未遭遇过不幸。

比起圣殿山,圣殿山上的哭墙更被世界认知,它因承载着整个犹太民族的兴衰荣辱而举世闻名,它是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犹太人的心灵家园。

住在圣殿山附近的老人们更喜欢把“哭墙”称为“西墙”,他们接过祖先的任务,对来这儿的世界各地的观光客口述先辈们艰难漫长的迁徙之旅,他们说,西墙沾满了整个犹太民族颠沛流离的苦楚。

老人们坚信,从西墙渗透出来的泉水是他们祖辈们留下的“悲伤之泪”与“喜悦之泪”。

末了,他们不无骄傲地指着西墙光滑细腻的墙壁:“很久很久以前,它们都是坑坑洼洼的。”

观光客在老人们的鼓励下,把手掌贴在西墙的墙上。那一刻,手贴在墙上的观光客有点明白了,是无数双朝圣者的手把原本粗糙的墙壁梳理得光滑细腻的。

那面会流出眼泪的西墙对居住在圣殿山附近的孩子们来说更像是他们的朋友,孩子们会习惯性地来到它面前,把手贴在它身上,分享快乐、倾述烦恼。

受到挫折时,渴望梦想成真的孩子们会把他们最为珍贵的东西放进西墙的裂缝里,把手贴在墙上,祈祷早日能走出阴霾,希望给予他们勇气,让他们梦想成真。

2002年4月中旬末的一个晚上,圣殿山上有着万丈星辉。当时正是耶路撒冷的初夏时节,这一晚的星辉下,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到西墙下,那是一位有着长长头发的小女孩。

小女孩在站在西墙下,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会发光的小物件。小女孩用唇触了触那会发光的小物件,恋恋不舍地把那个小物件放进西墙的裂缝里,手掌贴在墙上,低下头,低声倾述着:

“那天晚上穿过马路的人不是我,那天晚上在那间杂货店门口诅咒爸爸快点变成糟老头的人不是我,那天晚上从那条下坡路奔跑下去的人也不是我,那天晚上坐上那辆车的人也不是我。”

“那天晚上……”小女孩低低地啜泣了起来,“那天晚上躺在树林里的人也不是我,那天晚上的我哪里也没有去,那天晚上我听梅姨的话乖乖地留在家里,那天晚上真正的我什么也没有遇见,因为……”许久,许久……“那天晚上,彗星来过。”

彗星来过的那一夜,许戈哪里也没有去。

星辉暗淡下去的黎明时分,小小的身影离开西墙,一步步走下圣殿山。

2002年4月末,一名叫米哈的巴勒斯坦少年来到西墙下,把他得到老师赞美的经文默写考卷叠成小小的方块放进西墙的裂缝里,手贴在墙上开始祈祷。

米哈的爸爸长年卧病,一家五口全倚靠妈妈给人帮佣的微薄收入度日。一个礼拜前,妈妈被她的雇主解雇了,全家人的生活陷入困境。米哈祈祷自己能快点有粗壮的臂膀,这样一来他就能干重活,就能帮助自己家人早日摆脱生活的困境。

米哈刚刚结束祈祷,就在墙上的裂缝处看到一个发光的小物件。那是一只纯金耳环,耳环的设计乃至花纹,一看就可以猜到它来自于那些金光闪闪的国度。

离开时米哈带走了那只纯金耳环,他想一定是神明听见了他的祈祷,让他把那只纯金耳环拿到当铺去。那只耳环可以给他们家换来一个月的粮食,解决一家人迫在眉睫的温饱问题。相信一个月后妈妈就能找到工作,而他也能在集市找到一些零活了。

2002年5月,以政府正式声明,他们将在以巴边境修建高八米、长约七百公里的安全隔离墙,这一道七百公里的隔离墙仅在加沙的三百六十公里范围内就有十六个定居点,被分割得七零八落。这一声明引来国际社会的巨大反对声浪,一些反战人士更是把以色列的行为称为独裁者的行为。

2002年6月,以巴隔离墙工程开始启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耶路撒冷冲突不断,在冲突中一些人搬离了老城区。

2002年11月,住在犹太区的一名叫洛伊男孩在自家院子里打篮球,一不小心把篮球投到隔壁家院子去了。

隔壁房子的主人洛伊是认识的,那家人在街西口开了五金店。五金店老板有一对漂亮的儿女,黄皮肤、黑瞳的孩子在犹太区进进出出,比较少见,因此附近的人都知道那家人,只是最近一阵子他从那家人门口经过时,那家人的门都紧紧地关闭着。

洛伊按响了五金店老板家的门铃,连续按了几次,门依然地紧紧关闭着,那个篮球是爸爸的朋友从美国带给他的,上面还有他喜欢的球星签名。

为了心爱的篮球,洛伊爬到了围墙上。以前他常常爬上围墙去偷看五金店老板的小女儿,那个小女儿年纪和他差不多,脸红扑扑的,头发留到腰际,看起来很像可爱的东洋娃娃。

他从自家围墙爬到那家的围墙上,再顺着围墙溜进那家的院子里。

正午时分,那家人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周遭静悄悄的。十几分钟过去,洛伊还是没找到他的篮球,但他发现了这家人天大的秘密。

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洛伊把他发现的秘密告诉了在政府部门工作的爸爸,爸爸打了一通电话。

傍晚,洛伊看到几辆以军车辆从他们门口经过。

半个小时后,他们的门口停了更多的车辆,从车上下来好几位穿着工程师制服的人,十几位以军士兵护送着这几个人进入五金店老板的家里。再之后以军在附近街道上设立路障,勒令每一位住在附近的居民绕道。

一个礼拜过去,在洛伊孜孜不倦地询问下,爸爸告诉他:他在五金店老板家里发现的那条长达五公里的地道连接着老城区最热闹的集市,一旦发生紧急情况,任何人都可以借助地道轻易逃脱。

以军还在这家人的家中发现了密室,让人咋舌的是,他们在密室里不仅找到了若干先进武器,还发现了被摧毁的超级计算机以及武器遗骸。

至于那家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因为什么目的来到这里的、他们住在这里期间干了什么事情,以情报机构一无所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住在耶路撒冷期间并没有做出任何针对以政府的事情。而那家人,用爸爸的话来说就是“宛如人间蒸发”。

2003年初,以巴隔离墙引发的大规模冲突逐渐平息下来。

老城区逐渐恢复到往日游人如织的样子,只是人们再也没有在空地上看到过巴勒斯坦孩子和以色列孩子一起踢球的景象。

2003年5月,非政府公益组织Educate2Envision成员玛恩受邀到洛杉矶的一所高校演讲。当玛恩提及眼睛和双手对每一个人的意义时,坐在最前面位置的一名女学生如是回答:“眼睛是用来看世界的,而双手是用来拥抱的。”

那是一位黄肤黑瞳的女孩,年纪差不多十三四岁,玛恩一走进教室就注意到她了。她个头不大,夹杂在一群人高马大的欧美学生中很容易让人忽略,可神奇的是,玛恩一进来眼睛就直接找到了她。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拥有发光发亮的能源,那女孩应该就属于那类人。让玛恩记忆深刻的是,女孩有着一头黑长发。那女孩还有着和她外形一样亮丽的名字,连翘。

玛恩认识连翘时,她十四岁。

同年同月同日,墨西哥城里,拥有数十年教育经验的莱昂推开了教室门,今天他班级里来了一名插班生,新来的插班生是一位长相可爱的女学生,乍一看像是陈列在橱窗里的东洋娃娃。

较为遗憾的是,可爱的东洋娃娃的头发长度比起一般的男孩子还要短,短得远远看去还以为是男孩子。

最近“眼睛和双手对于每一个人的意义”的问题在互联网上引起青少年热议,青少年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五花八门,莱昂决定用这个问题和他的新学生套近乎。

那孩子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天真烂漫,像蓝天下色彩鲜艳的透明气球。

数分钟后,新生的回答让莱昂差点把脸上的眼镜跌破:“老师,眼睛是用来哭泣,而双手是用来抵抗的。”

这句话让莱昂忍不住再次翻开那名插班生的资料。新来学生名字叫许戈,四个月前刚刚过完她十四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