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准备下,新编成的轻步兵回到正式军营中享受到了热水澡,新的贴身内衣、中衣,保暖的皮靴,隔温的帽兜,一切能用得上、想到的东西都尽可能的给这些轻步兵配备了。
还有充足到不限量的酒肉,除了奶酒外还有新酿造的米酒,肉以猪羊为主,四周能买来的肉食都被买来了。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对肉食的定义主要以牛羊和狗为主,猪肉因不阉割饲养味道难闻,属于下等不入流的,与禽类、鱼肉一样属于杂食。
农耕技术没有达到一定积累前,人口是很难爆炸增长的,所以土地利用率不高,人均土地却高,除了产量不高的农业外,百姓还会进行各种副业如养殖、缫丝、狩猎等等之类。所以,杂食为主,并非单纯食素的汉人,夜盲症的情况并不严重。
到了唐朝时才会有足够的农业技术积累,这以后土地利用率高,人均土地降低,为了活命普通百姓只能吃谷物这类素食,很难摄入足够的肉食。
在众多降军羡慕下,在羸弱被杀降军凄惨境况衬托下,在充足酒肉麻痹下,这支轻步兵心态迅速转变着,仅仅一日时间就改编出三曲,一千五百轻步兵。
这些轻步兵尽管有盔甲,但非重甲,也没有盾牌及远程武器,手里拿的丈二短枪除了能有效杀伤其他降军外很难对重甲步兵造成伤害。毕竟是短枪,这些轻步兵有组织作乱,也冲不动重步兵阵列,只会被远程消耗射杀;选择逃亡的话,他们的轻装盔甲、短枪对匈奴骑士没有任何的意义,依旧是匈奴骑士的活靶子。
故而一连两天,轻步兵积累到三千人时,表现的顺从、敬畏有加。除了缺乏训练,安排什伍骨干外,这支新兵再没有多少明显缺点。
当夜,轻步兵营区外的甬道中,魏越、黄盖并肩而走,低声商量着。
这支轻步兵的什伍长从内部选拔,但还缺很多的军官,按着五千人编制,就需要一百名队官,五十名屯将,十名军侯曲长,以及数位军司马、校尉;同时还要配备足够的军吏,以便于营务运转。
都是专业性很强的单位,魏越、黄盖手里有合适的人也不能塞到这支轻步兵建制中。就连黄琬也要斟酌着补充军官,皇帝千防万防把五千匈奴骑士耗死在酸枣,防的不就是怕有人改编、鼓动这支降军?
皇帝提防的紧,自然没人想去给皇帝添堵。
黄盖的意思就是催促黄琬赶紧从京中抽调合适的军官、军吏补充过来,军官团队早点抵达,轻步兵的训练也就早一日启动。充足、正式的训练能增加轻步兵的归属感,利于这支军队的稳定。
今夜轻步兵数额达到三千,一半人昨天杀过人,一半人今天杀过人,兵员也达到一个极限,稍不注意就会发生营啸。可能是有组织的营啸,也可能仅仅是因为杀人后噩梦引发的营啸。
为了预防并弹压有可能发生的营啸、叛乱,另外将军派来的两千重步兵轮流休整,并时刻有一支五百人的匈奴骑士待命,预防不测。
今夜在安静中渡过,很快第二天也落下帷幕,轻步兵编制暴增到四千五,再改变最后的三座降军营区,就算完事。
还是在轻步兵营垒外的甬道中,魏越、黄盖坐在火堆旁取暖,寒冷夜风呼啸刮过,火苗呼呼摇摆,风力大时火苗几乎是贴着地摇摆。
“依扬祖之前计划,会抽选、编练五千轻兵,明日再增兵一千五,将有六千之众,且余留降军约有两万两千之多,也多出了两千。”
黄盖全身缩在斗篷下,这两日时间里精神压力十分大,火光照映的脸上有一层泛黑油迹:“降军多一千、少一千无关轻重,可上报朝廷说轻兵在五千之数。军吏官佐、粮秣辎重也是按五千配备,这轻兵多一百、少一百都是不成。”
“盖叔的意思是明日只选五百轻军?”
“不止如此,降军说的两万,就该是两万。你我有怜悯之心,可授人以柄,旁人可不会对你我存有怜悯之心。”
黄盖说着长呼一口气,现在已有一万六千余的健康降军,明日三座降军营房还有八千左右。怎么算,也要杀掉三四千。
杀的是人,不是敌虏,也不是其他牲畜之类的。
魏越也是轻叹一声:“庙堂之事,非你我可决。能活两万五千人,已是大幸了。否则无人接手,春暖之后三万降军逃亡过半,所造杀孽岂会低于百万?杀吧,该杀的杀干净,今后的世道自会清静不少。”
黄盖听着也是无奈,起身拍拍魏越肩膀:“那扬祖早些睡,某去巡视。”
回营帐中,贺彪端来一盆热水给魏越洗脚,大压力下黄盖脸都懒得洗了,而魏越依旧保持着作息规律。
帐中,贺彪心疼被杀的病弱丁壮,不论塞内塞外还是别处,人口就是财富。
“少主,黄司马与右贤王皆与少主有亲,隐匿千余口丁壮应该不难。”
见魏越不语,贺彪又劝道:“营中降军通贼与否皆由少主裁定,再说检验尸首者也是黄公所差,借病故、逃亡、假死之由,可得千余壮士呀!渔阳张都尉河北一役后,朝中无人照应,家中却能攒下部曲九千人,何等的兴盛啊!”
魏越眼皮下垂半眯着眼,听了不由呵呵干笑两声:“虎臣倒是想得美。张举乃是虎将,此事皇甫嵩、卢植、张温皆知,却不愿调张举到麾下,何也?就在于张举在朝中无人说话,二来行事莽撞不知收敛。”
“河北诸将中,唯有张举、张纯部曲扩充惊人,令人震怖啊。”
扩充部曲的速度快的吓死人,魏越不去看,想一想也能猜出张举部曲怎么来的,无非对走投无路的贼军、黄巾军大开方便之门。这自然是违法的,越是违法的路子其挖朝廷根基的效率就越高,所以张举的部曲是一支招降纳叛膨胀起来的武装。
张纯部曲也是差不多的路数来的,等各地稍稍稳定一点,朝廷保准要拿这二人开刀问罪。那么多的将校看着呢,若不处置这两个率先吃螃蟹的人,今后平叛战争就不用打了,直接派个空头将军过去收编就行了。
所以魏越看的清楚,张举等人与朝廷是麻杆打狼;现在张举积极为朝廷效力,不再扩充部曲,将部曲消耗在平展战争中的话,还能有转机。
“指不定哪日朝廷就开刀问罪张举二人……所以皇甫嵩不敢要张举,张温在张举拜访闭门不见,卢植更是装聋作哑,恐怕张举、张纯二人也忌惮朝廷皆项上人头肃正纲纪。”
“朝中皇甫嵩、张温等人不纳,非世家名门却强拥部曲为地方一霸,这是末路之局。而我给了这二人一条新路可走,一线转机就在面前,这二人要么抓住赌一赌运气,要么回渔阳秣兵历马,跟朝廷拼个鱼死网破。”
“如今别看酸枣这里我等这些人能做主,可外面关心这里的人可不再少数。三万多,毫无牵挂的青壮降军……对这些降军感兴趣的不再少数。若不是皇帝盯得紧,派的又是匈奴骑士来管,说不准这三万降军早就病死、逃亡一空了。”
魏越睁眼见贺彪脸色不自在,笑了笑:“虎臣,现在天大地大不如朝廷大。张晟作乱河内、上党,就怕意外,天亮后你再选两三人去阳曲,信使多一拨不碍事,小心无大错。”
“是,奴记下了。”
天色麻亮时,魏越领着贺彪在轻兵营垒校场指挥,营中轻兵五十人一队开始造饭,随魏越而来的军吏指挥士卒搬运短枪,重新武装轻兵。入夜后,依旧会收走短枪,预防不必要的麻烦。
“各曲兵员完整,不曾有缺。”
轻兵人手一根短枪没有多余出来的短枪,负责分发短枪的军吏找到魏越报告:“据呼延千户所报,昨夜各营区、道路并无走动、串连者。”
魏越点着头,对身边一众军吏吩咐:“今日只募选五百轻军,所以计划稍有变动。从一营中募选出五百轻军及一千羸弱、体虚者,另外二营共选出两千病弱,一共三千羸弱悉数押往河边。”
“注意事项不变,选入轻兵者,其亲友不入羸弱之选;选为羸弱者,其亲友若无大才者,悉数拔入羸弱队列。此事关系重大,诸君务必谨记。”
“遵命。”
一众军吏抱拳,这一条注意事项从第一天开始魏越就三令五申;他可不愿意把人选到轻兵营,然后又把人家亲友给杀了。如果出现目标健硕有干才,而其亲友染病虚弱这样的情况,由军吏自己负责判断。底线就是不能招了老大杀老二,要么一起留在营中不管,要么健硕的充入轻兵营,虚弱的留在营中,最坏的情况就是都压入羸弱序列,被处死。
被关押将近半年的降军,桀骜不逊脾气很大的那批人早早被人玩死了;胆量真正很大的那帮人也逃走了不少。所以并没有多少意外,正午时就如魏越计划的那样补全轻兵到五千二百人。
黄河南岸的泥沙地上,选拔而来的病弱降军三千余与五千红袍黑甲手持短枪的轻步兵厮杀在一起。
两千重步兵居中布阵,两翼各有一千匈奴骑士压阵。
阵中,魏越看着已经崩溃、垂死挣扎、逃亡毫无组织的病弱降军,心中不由感叹。
尽管病弱降军都知道已入绝地,可终究缺乏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勇气和主动性,只是一团混乱,被轻步兵冲散、隔断、包围、蚕食。
看起来轻步兵使出了很多战术,实际上并非有组织有预谋的战术,而是一种战斗本能。战斗十分顺利,处于大顺势的轻步兵自然而然的施展出了狩猎本能。
终于有彻底崩溃的降军开始往解冻、河面漂浮冰凌的大河跑去。
河水冰寒又有大风,一些投水降军还没漂出视界范围,魏越就能清晰看到这些人冻僵的身躯夹在冰凌中漂流。
血水染红河滩,汇入黄河让下游冰凌稍稍泛红,黄盖不由轻舒一口气,最糟心的事情总算是做完了。
于夫罗与匈奴贵族已是面带喜色,终于可以从这个泥潭中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