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刘邦发迹史:神一样的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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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得江山不易(1)

出尔反尔

刘邦得了黥布这员大将,此后还真应验了张良的那番话,不过这期间也发生了一点小插曲。黥布虽然归了汉,刘邦本营却跑了个人。

公元前204年,正当刘邦在荥阳养精蓄锐的时刻,魏王豹告假回乡去探视父母的疾病,一到魏国,就毁绝了黄河的渡口,反汉助楚。

魏豹原是六国时魏国的公子。他的哥哥叫魏咎,原来魏国时被封为宁陵君。秦国灭亡魏国,就把他放逐外地废作平民百姓。陈胜起义称王,魏咎前往追随他。陈王派魏国人周市带兵夺取魏国的土地,魏地被攻占后,大家互相商量,想要拥立周市为魏王。

周市说:“天下混乱,忠臣才能显现出来。现在天下都背叛秦国,从道义上讲,一定要拥立魏王的后代才可以。”齐国、赵国各派战车五十辆,协助周市做魏王。周市辞谢不肯接受,却到陈国迎接魏咎。往返五次,陈王才答应把魏咎放回去立为魏王。

章邯打败陈王不久,于是进兵临济攻击魏王,魏王派周市到齐国、楚国请求救兵。齐、楚派遣项它、田巴带领着军队跟随周市援救魏国。章邯竟然击败了援军,杀死了周市,包围了临济。魏咎为了他的百姓身家性命的安全,提出降服的条件。谈判成功,魏咎就自焚而死。

魏豹逃往楚国,楚怀王给了魏豹几千人马,回去夺取魏地。这时项羽已经打败了秦军,降服了章邯。魏豹接连攻克了二十多座城池。项羽就封魏豹做了魏王。魏豹率领着精锐部队跟着项羽入关了。汉元年,项羽分封诸侯,自己打算占有梁地,就把魏王豹迁往河东,建都平阳,封为西魏王。

汉王回师平定了三秦,从临晋率兵横渡黄河,魏豹就把整个国家归属汉王,于是跟随着汉王攻打彭城。或许是见刘邦兵败荥阳,跟着他没前途,魏豹竟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汉王虽然听到魏豹反叛的消息,可是正在忧虑东边的楚国,来不及攻打他,就对郦生说:“你去替我婉言劝说魏豹,如果能说服他,我就封你为万户侯。”郦生就前去游说魏豹。魏豹婉转地拒绝说:“人生一世是非常短促的,就像日影透过墙壁的空隙那样迅速。如今汉王对人傲慢而侮辱,责骂诸侯群臣如同责骂奴仆一样,一点儿也没有上下的礼节,我没法忍耐着去见他。”

魏豹竟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刘邦对着干。刘邦也算是好说话的人了,这回实在忍无可忍,便派将军韩信前去攻打。

这年的八月,韩信北上的第一仗——攻魏之战打响,韩信采取声东击西,避实攻虚之计,先将大量船只集中在蒲坂对面的临晋,佯装正面渡河进攻之势,暗地却从上游夏阳渡河,奇袭安邑,突然出现在魏军背后,大破魏军,擒获魏豹。平定魏国,设置了三个郡:河东郡、太原郡、上党郡。

北上第一役,旗开得胜。兵贵神速,九月,韩信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乘胜挥兵东攻阏与,又一举击败代军,杀代国主将相国夏说,赵国的传统友好邻邦——代国,被韩信攻克,斩断赵国一臂!

韩信连续征服魏、代两国,一时汉军军心大振,楚汉战争的局势出现向刘邦方面逆转的端倪。如果韩信再接再厉,乘胜攻下赵国,项羽集团就会被置于危险境地。

刘邦随即命令张耳与韩信率兵进攻取井陉,攻打赵国。

韩信的用兵之道

肩负北伐任务的韩信,开始大刀阔斧地实施自己的作战计划,一路过关斩将,节节逼近赵国的西大门——井陉关;与此同时,在荥阳主战场的刘邦却遭到项羽一波又一波的凌厉攻势。刘邦不得已只得赶紧从韩信这边抽调人马,仅为韩信留下不到三万新兵蛋子。

素以用兵“多多益善”而著称的韩信,此时面对二十万赵军,也不免有些心虚。贵为汉军北线统帅,手底下却是三万名从未出战过的新兵。而这次攻赵,刘邦似乎并未抱着出师必胜的意思——项羽逼得他狗急跳墙,好几次差点送命。这次派韩信去骚扰赵国,大半也是为了分散项羽的注意力。

正像韩信后来亲口所说的,指挥这些新兵蛋子,简直就是“驱市人而战之”。一旦战斗打响,士兵如何有效地组织指挥,军心如何及时地稳定安抚,士气如何充分地激发鼓动,都成为韩信不得不思索的棘手难题。

更何况韩信即将要面对的赵国,也在秣兵厉马,积极备战。此时的赵国虽已不是一百多年前赵武灵王时期的东方霸主,但也是秦灭亡后的天下诸侯大国,是继楚之后六国中第一个复国的诸侯(当初陈胜为天下领袖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复国)。章邯就是因为破赵不成,反而使项羽成名。

赵国实力远远超过魏、代两国,其将帅也绝非魏、代之国的平庸之辈。赵王歇和主帅陈余短时间内就动员了二十万大军,集结井陉口,深沟壁垒,严阵以待,专等韩信来找麻烦。

赵军主帅,就是曾与张耳珠联璧合,横扫河北燕赵诸侯的成安君陈余,素有贤人之称、纵横家之誉,曾为陈胜、吴广麾下大将,赵王武臣时的赵国大将军,击败过赵国叛将李良。这次将与韩信对阵,而张耳恰好也在敌方的阵营中,真可谓冤家路窄。

除主帅陈余外,赵军中也不乏军事人才。

首推的是谋略家李左车,属赵国长老派军团将领,智勇双全,长期镇守井陉关,对井陉关的军事地理了如指掌,有丰富的军团实战及关隘防御经验,是战国名将武安君李牧之后,号称广武君,用兵如神,大有李牧遗风。

再者,汉军中线战场此时刚刚受挫,天时不利;韩信劳师远征赵国本土,人和难有,必然面临孤军作战、人缘失和、后勤补给困难等诸多不利局面。

尤其是横亘在韩信大军面前的这道太行天险——井陉关,牢牢控制在赵军之手。对韩信而言,赵军的地利之便,就是汉军的天险雄关。

巍巍太行山脉,从南到北绵延起伏八百里,横亘于河北大地的西部边缘,崇山峻岭绵延不绝,险不可攀,构成了赵国西部的天然军事屏障。八百里太行仅有八处断开,这种谷地叫做“陉”,可以东西相通,称为 “太行八陉”。

井陉不仅是沟通燕、赵、晋、秦的交通要塞,更是军事地理上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生死攸关”,成为历代军事名家们排兵布阵、雌雄对决的断魂谷、生死关和名利场。

秦将王翦当年过关灭赵;后来的北魏拓跋圭闯关驱中山;唐朝郭子仪、李光弼破关围常山,攻博陵。清末的庚子之役,民初的晋奉之战,抗战时的八路军百团大战,都在井陉关的深谷峭壁上留下过枪眼弹痕。

虽然代国的覆灭,解除了韩信来自北面的侧翼牵制和威胁,但邬城还在赵国别将戚将军手中控制。如果韩信贸然东进,必然受到邬城方面戚将军的侧翼夹击。

无论从整个楚汉战争的全局考虑,还是从韩信自身面临的危机出发,对于这次攻关之战,韩信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速战速决。持久战和消耗战是汉军长途奔袭的大忌。不战则已,一战必须全胜,击溃赵国主力,站稳脚跟,使其无法再对汉军构成威胁。否则,如果项羽击败黥布,抽出兵力,同赵国合击,韩信就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危险境地。

后来的战局发展也完全证实了这一点,韩信在平定赵国之后不久,果然遭到项羽的奇兵渡河偷袭。

天时、地利、人和,汉军能胜算几分?利弊得失权衡,韩信该如何量裁?大战在即,此役该如何运筹?井陉关前的韩信,眉头紧锁,勒马望关沉思。

然而,韩信不愧为韩信,在这天堑雄关面前,在咄咄逼人的赵军面前,韩信没有让四面楚歌、屡败屡战的刘邦失望,更没有让月下苦苦追赶挽留他的萧何丢脸。刘邦不枉为他设坛拜将,韩信更没有浪得“汉初三杰”之虚名。

命运多舛的韩信明白,自己既非出身名门望族,也非来自官宦世家,而从小就父母双亡,一介布衣,家徒四壁,潦倒浪荡。只有建功立业才能功成名就。韩信不能忘记,早年曾被亭长之妻怠慢,受过漂母的嗟来之食,忍受过屠夫的胯下之辱。这曾经的一幕幕耻辱,一直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激励他发愤读书,熟演兵法,立志安邦定国,一展鸿鹄之志。

只有运筹于帷幄之中,才能决胜于千里之外。兵马未动,战斗的风云已在韩信的脑海中滚滚翻腾,作战的蓝图画卷开始在他的胸中徐徐展开。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知己的韩信,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刘邦于此次大战前专门派给他的常山王张耳;要想知彼,韩信想到的还应该是张耳。虽然司马迁对此次大战的情报间谍战和张耳的活动着墨甚微,虽然后人一提起这次千古绝响的大战,就大肆赞叹韩信背水列阵的神奇无限,但我们还是能够从韩信知己知彼的透彻程度上,推断出张耳在这次大战中起着别人不可替代的关键作用。

张耳本和陈余既是同事,又是同乡,都是魏国大梁人,早在大梁时就已是刎颈之交。

前言已述,自巨鹿大战之后,两人相互猜忌怨恨,反目为仇,势不两立。陈余联合齐王田荣,击败张耳,张耳于是投靠刘邦。而陈余收复赵地后,重又迎立赵歇为赵王。

曾经是刎颈之交的二人,此时又各为其主,聚首井陉关口,兵戎相见。国恨私仇,双方都恨不得立即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这由友而仇,由爱而恨的置换,不仅令后人扼腕感叹,更是天助韩信消灭陈余,征服赵国。

正是由于张耳这种特殊的身份和关系,韩信才能够很快得知,李左车建议的深沟高垒、坚壁不出、后方迂回、夺其辎重、断其粮道、伺机决战的奇谋良策,被陈余以“义兵不用诈谋奇计”为由而拒绝的赵军最高军事机密。

韩信很可能也正是基于张耳的情报和策划,才得出赵军倾巢出动、老营无人留守的判断,从而才敢大胆采取背水列阵,引赵军决战于平野,派小股骑兵偷袭赵军营垒、拔旗易帜的作战部署。甚至我们还大可以胆推测,张耳有策反赵军部分将领、与韩信的两千偷袭骑兵里应外合的可能,否则,在赵军二十万对三万的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并不愚蠢的陈余怎么会倾巢出动,后营无人把守,连两千小股兵力都抵挡不住呢?看看后来的孙可望投清后,李定国顿陷窘境,张耳的作用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韩信与陈余在两军尚未交手之前,由于张耳的存在,胜利的天平已经向汉军倾斜了大半。

而对于赵军而言,广武君李左车的先防后攻之计,可谓天衣无缝,老到毒辣,正好击中汉军的软肋。他敏锐而准确地判断,汉军“去国远斗”,势必“其锋不可当”;千里运粮、后勤补给必然困难。

向陈余力主深沟高垒,坚壁不出,以奇兵迂回汉军背后,夺其辎重,断其粮道,置汉军于“前不得斗,退不得还”的困境,然后伺机决战,赵军必能获胜,否则,他们二人必被韩信所擒。这其实与韩信后来实施的背水列阵、拔旗易帜的作战方案,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叹的是,统率李左车的是有大儒之称、文人出身的古董派军人陈余,又爱面子,讲排场,崇尚按部就班正面攻击的弱点。在兵不厌诈的残酷战争面前,简直又一个宋襄公再世,摆出一副泱泱君子之态,而且兼有一股政治家义正词严的凛然正气,把自己看做抵抗侵略的仁义之师,坚持义兵不用诈谋奇计。

何况韩信的来犯之敌,在他看来,经千里奔袭,早已疲惫至极;虽号称数万,其实也不过区区数千乌合之众。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倍则战。”凭借自己二十万浩荡大军,对这小股来犯之敌,就避而不击。如果再遇到强敌入侵,又该如何是好?岂不令天下诸侯蔑视耻笑。此先例一开,以后势必人人都敢来欺负赵国!

陈余的弱点此时极度放大、膨胀,骄兵轻敌,在他看来,今天的韩信就是他手里一个很好捏的软柿子,根本没放在眼里。自觉有信心、有能力,不仅要把这场不成比例的仗打赢,而且还要赢得堂堂正正,名正言顺,漂亮出彩!

不知这是君子的悲哀,还是对战争和兵家的诅咒?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无情,毫无仁义可言,以至于后世真正的君子和儒者,渐渐成了珍稀动物。作为兵家的李左车,也只有仰天空叹的份儿了!而同样作为兵家的韩信,探到这一情报后,肯定如同陈余看到他背水列阵时一样,窃窃地哂笑了。双方都在哂笑对方,可谁能笑到最后?

昔日,宋襄公在泓水大战中遇到了楚成王;法罗在古罗马的坎尼碰上了汉尼拔;汉高祖三年(公元前204年)的十月里,儒者陈余与他不屑一顾的诈谋奇计专家——韩信,在井陉关狭路相逢,一场精彩而残酷的恶战,不可避免地一触即发。

早已成竹在胸的韩信,并未直奔井陉关攻城拔寨,而是先派大将曹参一举攻下邬城,斩杀赵国守城别将戚将军,扫除汉军东进井陉的左翼威胁。然后率大军距井陉关口三十里安营扎寨,全军休整。

夜半时分,井陉关前的群山峡谷寂静如常,而汉军大营中一片肃穆,韩信开始了他运筹已久的调兵遣将,排兵布阵。

韩信下达的第一道将令是,派轻骑两千,每人持一面汉军红旗,趁夜色迅速从小路绕到抱犊山(今获鹿西北)隐蔽,窥视赵军,只待赵军倾巢出动与汉军交战之际,立即冲入赵营,抢占壁垒,拔掉赵帜,遍插汉军红旗。

韩信的第二道将令是:“今日破赵会食!”打完仗请大家会大餐,似乎是一道依例行事的战前动员令。当时在场的汉军将士们没有几个人当真,大家更担心自己还能否再吃上下顿的家常便饭。更令诸将大惑不解的是韩信的第三道将令,派一万先头部队,背靠绵蔓河、井陉水列阵迎敌,自断退路,与赵军决一死战。

兵书明明写着,布阵原则“右背山陵,左对水泽”,韩信却反其道而行之,令他们背水列阵,岂不自绝后路!更没人敢想今天的大餐了。

但军令如山,茫茫夜色中的韩信各路大军,悄无声息地到达各指定位置,枕戈待旦。而陈余和他的赵军,此时正在其大营高垒内的温柔乡里,做着他们的黄粱美梦。

晨曦微露,韩信、张耳顶盔贯甲,率汉军剩余将士,旗幡招展,旌旗飘扬,众将跃马挺枪,浩浩荡荡直扑赵军大营而来。而此时的陈余不慌不忙,依然一副儒者风度,看到汉军竟然背水列阵,汉大将军的帅旗和仪仗迎风猎猎,韩信、张耳竟然亲自来战。

陈余心中不禁掠过阵阵窃喜,哂笑韩信不懂兵法布阵,自断后路,自投罗网;仇敌张耳,手下败将,自不量力,自己找上门来送死。此时不战,更待何时。立即命令赵军全体出击,彻底消灭韩信来犯之军。陈余哪里知道,他的此举正中了韩信的诱敌出营之计,自动放弃了深沟壁垒的地利优势。

顷刻间,井陉关的峡谷中战鼓雷动,号角齐鸣,旌旗遮天蔽日,战马啾啾嘶鸣,刀枪剑戟铿锵撞击,士兵厮打喊杀,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回荡在悠悠的井陉峡谷,滔滔的绵蔓河畔。

似乎正如陈余所料,汉军果然不堪一击,双方交战不到一个时辰,汉军一个个丢盔弃甲,纷纷溃退,军旗战鼓丢弃遍野。韩信和张耳也被乱军裹挟,落荒而逃。陈余大喜过望,消灭韩信,擒拿仇人张耳的时机就在眼前。他令旗狂舞,亲自指挥并率领赵军倾巢追击,企图一举全歼汉军于绵蔓河东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