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救不了的。
翼灰看了好几个医生——年轻的、年老的、诊金便宜的、诊金昂贵的，只得到了一个相同的答复，他们拿翼灰肚子里的虫子没有办法。
唯一的收获就是翼灰知道了那只虫子的名字——钻心钩蝎。刚吃下去的头两天，这只虫子就会安心趴在寄主的肠子里，进入一种蛰伏状态。两天后，如果寄主没有服下「虫眠药剂」，钻心钩蝎就会醒来，开始在寄主体内产卵，卵虫在肠子里迅速长大为成虫，以人的内脏为食。在过去，这是一种折磨重犯的手段，管谁是嘴坚如铁的硬汉，一只钻心钩蝎喂下去，三天就崩溃。有人不堪受辱，咬舌自尽，等到收尸的时候，那副皮囊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虫巢。头盖骨软踏踏，一碰就瘪了下去，一窝一窝的虫子就从耳朵和嘴巴里被挤了出来。
翼灰被这种描述吓坏了，连自杀的念头都有了。
「你现在处于蛰伏期，还不到绝望的时候。」一个老医生看翼灰可怜，支招道，「先用手术刀划开你的肚子，再划开你的肠子，将钩蝎从肠子内壁取下来。这时候，你已经大出血了，必须用极快的速度将伤口缝合。只有领悟了战技·疾影，并且熟练掌握战地缝合术的医生才能帮你。他们是战地医师，通常不给普通人诊治，但我有一个老朋友是他们其中一员，你去碰碰运气吧。」
翼灰拿着心地善良的老医师的介绍手信，找到了那位战地医师。
战地医师摇了摇头。
「救救他的命吧，医生。」琉菈哀求道。
「我的确可以将他的肠子切开，再缝合上，就像从来没有伤口一般。」战地医师说，「但我救不了你。当我划开你肠子的瞬间，那只虫子就会察觉到危险而提前醒来，它会钻进你的心脏、或者是肺叶，又或者是胆囊。钻心钩蝎，除了操虫师，没人能解。」
「那我岂不是死定了。」翼灰说。
「喂你吃下这种虫子的人，想必是有事要让你办。」战地医师是游骑兵出身，对各种要挟人的手段早已见怪不怪，「你配合，对方应该就会给你解药的。」
「我没有拦着你看医生。」一直负责「保护」翼灰和琉菈的黑火女说道，「现在你应该死心了吧。好好准备你的复试就行了。」
「你真的会给我解药么？」翼灰问。但这个问题，他没有指望黑火女能给他一个答案。
回到旅馆，琉菈以泪洗面，让翼灰心中烦乱。他三番四次让琉菈别哭了，毕竟吃虫子的是自己，又不是琉菈。
但这种话，反而让少女的哭势更凶。
「他如果通不过复试，有你哭的时候。」黑火女的一句话，抵过翼灰十句，一下子就让琉菈安静了许多。
黑火女正式搬到了翼灰隔壁的房间住下，保护并且提供帮助。
翼灰努力克服虫子在自己肠子里爬来爬去的错觉，专心于改良自己的幽魂之速。很快，他就暂时忘记了死亡的威胁——过去只敢想，但却从不敢买的原材料——不管是陨铁打造的小零件，还是精心打磨到如米粒般大小的微型光石，只要他开口，黑火女就会帮他搞到。
一种前所未有的「挥霍感」，让这个少年感到快乐。看着逐渐改良的腿甲，他便安心起来。
这么棒的纹咒武装，怎么可能通不过复试？
只要通过了复试，把莱森交给自己的「铜管」带进四天轮，那么一切事情都解决了。
换个角度想想，自己的命不仅保住了，还有人投资自己的研究。就算目的不可告人，但只要不会对世人造成灾难，对翼灰来说，最终的结果是好的。
复试当天，天气很好。
参加复试的人，竟有三十人之多，这个数目远远超出了翼灰的预料。
「我们只选六人。」四位长老宣布道。
如此低的通过率，让翼灰又是一阵慌张。
「你没问题的。」黑火女拍了拍翼灰的肩膀，这让少年心中升起感激。
她其实并不是那么坏。
真不愧是复试，不管是从观赏度还是功能性，都远超初赛之时。
最先上场的是一柄纹咒火铳，它长长细细的，立起来竟有长枪那么高。
纹咒师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扎着干净利落的长马尾，看起来不比翼灰年长多少。
女铳手先是一举手，之后双臂端平纹咒火铳，瞄向围观群众身后的地方。
翼灰转头看去，与此同时，他看到了远方房顶有一面小旗子被竖了起来。那么远的位置，几乎跨越了半个主城。
那面旗子该不是她要射击的目标吧。
她疯了，这未免太远了。
而且，这一切就那么发生了。
翼灰耳后传来空气压缩的声音，接着，远方的那面旗子就被撕裂了。
少年转头回来，准备看四位长老如何评判，然而展示还没结束，女铳手调换瞄准的方向，射中了远方的另一面旗子。
她一共换了四个方向，射中了东西南北四面旗子，之后才对四位长老以及围观者深深地一鞠躬。
意料之中的，四位长老一致给了她通过。
翼灰的目光就像是一只麻雀，一直尾随女铳手离场。他看的那么专注，以至于都没有感觉到琉菈在他脚上踩下的那一脚，于是少女加大了力度……
后面的展示者一个比一个精彩，但绝大多数都没有通过，有一个人甚至喷出如龙一般的火焰，如果火焰没有烧到四位长老其中一人的眉毛的话，翼灰觉得他应该可以通过。
终于轮到翼灰了。黑火女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少年深吸一口气，上场。
「我的参赛品，名字叫幽魂之速。」这一次，他终于有机会先把这个名字念了出来，「功能是可以加快人的移动速度。」
他还是有点紧张，导致忘了提出最关键的核心是要依赖战技·瞬步。
他将幽魂之速穿戴整齐，下一秒，在所有人的眼前消失。
接下的几秒，场地里空无一人。
？
又过十几秒，众人面面相觑。
真是毫无观赏性啊。
就在有人准备喝倒彩的时候，翼灰显出身形。
「什么嘛，和初赛是一样的。」见过初赛的人评价道。
「等等，看他手里。」眼尖的人说。
四面旗子。
被那个女铳手射碎的那四面旗子，东西南北，四面几乎跨越了半座主城的旗子，此刻被翼灰抓在手中。
掌声响了起来。
翼灰却什么都没有听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四位长老的嘴巴。
「通过。」
嘴型的变化，比声音更快一步让翼灰得到了结论，他双腿一软，几乎就要瘫倒。
黑火女从后面搀扶住了他。
「你成功了！你成功了！」
琉菈扑上来，又哭又笑，对着翼灰的脸庞连吻几下。
「你的眼泪实在太多了。」翼灰笑道。
远处。
围观者之中，一个消瘦的男人赞叹道，「这小子真够快的。」
「嗯。」一个魁梧的男人回答，他有着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睛。
「老大，这小子能超过你么？」六骨问。
「你说呢？」哈雷反问。
「不可能。」六骨说。
「那你还问。」哈雷说。
不知为何，哈雷突然抬头，如直觉般看向一个方向。
远处。
莱森所在的房间，能俯瞰到整个复试场地。
西内塔透过窗户朝下瞧去。
「你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莱森好奇的问。
「人群。」西内塔说，「只有看热闹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