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皇上只批准了一条举措,贾灿顿觉还有回转之机,问范承文“劳役新法”是什么东西。
“这‘劳役新法’,顾名思义就是改革现行劳役制度的办法。贾大人身为朝廷重臣,应当明白现行劳役制度为何。”范承文拿出教书先生的态度娓娓道来。贾灿抢白道:“这还是知道的,就是男子成年后要服劳役,帮着政府守门、抓贼、维护治安什么的,做些活!”范承文接上话说:“没错,但是这样一来呢虽然为政府分担了财政和用人的压力,但是那些服劳役的人之前都有自己的工作,也在种地,拿出时间来服劳役就耽误了生产劳动。‘劳役新法’就是让本应该服劳役的人有了交钱免劳役的选择,政府再用这笔钱雇佣闲散的、没有事情干的人,让他们来代服劳役。”贾灿皱眉头想了一刻钟,才缓缓道:“如此说来这确实是一个治国安民的好办法,于商人和我们并没有任何影响啊!”范承文笑道:“贾大人终于想明白了!这个办法一来可以吸收失去土地的农民为代服劳役者,而来可以使得之前受影响的人专心耕作休养生息,确实于国家有利,而且并没有牵扯到商人。而且据我所知,这个办法,大人早前就已经施行过了。”贾灿疑惑道:“这么精妙的办法我这个脑袋想都想不到,我什么时候施行过这个办法了?”范承文接口道:“大人您忘了您当初怎么处理的山贼首领了?您不就是让他长年服劳役去了嘛!我看薛中书这‘劳役新法’就是从您那里脱胎出来的!”贾灿听他又再阿谀自己,便未当真笑一笑就过去了,把话题又拉了回去道:“那我就不明白了,皇上早朝时候态度那么强硬又是为了什么?”范承文似乎有些嫌弃地说:“这不是摆在明面上了嘛!皇上他的目标不是您,也不是那些所谓的富商大贾,而是王大人!”
“你是说皇上是想煞一煞枢密使王洪的威风?”贾灿惊讶道。
“没错,王大人在职已久,权势太过,皇上眼里这不是咱们两伙人的事情,是权力在谁手里的问题!”范承文说着凑近了过来,轻声道,“而且依我看这只是第一步,后面的手段还多着呢!”
贾灿吃惊道:“那我可得赶快去告诉王大人,要他担心着点!”
贾灿说着就要往外走,范承文忙拉住他说:“大人别冲动,听我给您分析。”
“大人自京城任太守剿匪一来,屡立战功,换做别的朝代,没有不加官进爵风光无二的,少说也是皇上的心腹大臣了。可现在大人屈尊枢密副使一个副职,这是为什么?还不上面有王洪这个依仗着资历的旧臣拦在这里?”范承文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莫不如顺水推舟,除掉王洪,大军在握,什么事情都好办一些!”
贾灿对皇位是有觊觎之心,但是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自己的想法;范承文这套话可以说是歪打正着说到了贾灿的心坎儿里。贾灿心里觉得自己的一切想法都有了苗头,但表面上依然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这样会不会太不道德了?王大人毕竟帮过我们,而且加官进爵这件事情……”范承文早就摸透了贾灿的心里,现在见他装模做样反倒觉得好笑,但也认准这是一个阿谀奉承的好时机,便适时地开口道:“大人是要做大事的人,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王大人一个,给大军换来一个体恤民情的将领,也为皇上除掉心头之患,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啊!”贾灿心里听得舒服,佯作勉强的样子道:“既然范先生都这么说了,那便如先生所言,做一个顺水人情就是!”
贾灿已经养成了习惯,平日无事的时候,只要无人拜访便一个人在府中的演武场同下人切磋。今天他又在演武场上打得大汗淋漓才走了下来,正擦拭着汗水,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侍候着的下人递过来一张纸条道:“老爷,方才出去买菜的人回来时候送来一张纸条,说是薛中书府上的小桂子趁他买菜时候塞给他的,要老爷亲自看看。”
贾灿放下汗巾,接过纸条打开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两行娟秀的草原文字:
我现在薛城府上,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把我当丫鬟用。一切平安,不必担忧。
落款是鲁西。
贾灿看着熟悉的草原文字,开心与苦涩一同涌上心头。开心的是他终于可以完全确定鲁西的平安,苦涩的是阔别许久,他深感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哈尔灿。过了许久他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忙叫人备车前往贾府。
贾灿把纸条丢给贾生要他自家看,贾生狐疑地拿起来展开,上面却是一堆他不认得的符号,一时间不知所措,把一张快要被揉烂的纸条颠过来倒过去地研究了半天,才悻悻地开口道:“你给我这张鬼画符是要我看什么啊?”贾灿这才反应过来他不认得草原文字,把纸条夺了过来又看了一遍,美滋滋地说道:“什么叫鬼画符,这是草原文字!”
“草原文字?”贾生吃了一惊,反应了一下接着说道,“这纸条是鲁西送来的?”
“不是,这纸条是鲁西写的,但是是别人送到我手里的。”
“不行,这太危险了,我不是告诉你她在那边是绝对安全的了吗,你怎么能贸然联系的?万一被薛中书发现了就麻烦了!”
“又不是我主动联系的,这纸条是鲁西主动送出来的。上面就是告诉我们她现在很安全。”贾灿说罢,接着把得到这张纸条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贾生,贾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趁事情还没恶化,我们赶紧想办法把鲁西救出来吧!”贾灿激动地说。贾生拒绝道:“那不行,现在别说我们没有万全之策,就是有也不能贸然行动。你别忘了皇上一旦起了疑心,立马就能查明白鲁西是怎么回事,你以为真像范承文说得一样咱们能抽身抽得干干净净的?他能抽身倒是不假,咱们脱不了干系!你现在去救她出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咱们就这么干坐着?”贾灿不甘心地说。
“只能如此了,况且从鲁西送出来的纸条上看,她现在也并不需要咱们去救。”
“那只好这样了。”贾灿失望地低下了头。
大内御花园里,神宗一边赏花,一边听薛中书在一旁絮叨着。薛中书百思不得其解皇上为什么只通过了一条建议,所以来打探口风。待薛中书终于把肚子里的一套话讲完了,神宗才开口道:“爱卿的建议都是忠于朝廷的建议,但是具体情况还要详加考虑,不能操之过急,这些朕心里都是有数的。反倒是爱卿最近的家事似乎让人议论,还应该洁身自好才好啊!”
薛中书听后大惊,皇上知道这事他是清楚的,但是若没有调查过,皇上不会妄下断言,若是调查过又怎么会出言谴责自己?他想不清楚,就要开口询问。站在身旁的大太监安德禄见皇上脸色不好,他还要辩解,暗道:“自己做了亏心事请还来皇上面前找不自在,到底还是太年轻。”偷偷用手拉了他的衣角一下,制止了他。
薛中书回到府上越想越不对劲,又兀自在房间里踱起步来。陈俅权瞧见自己表哥又在困扰,知道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屏退了门外的下人,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你又有什么事?”薛中书看见陈俅权走了进来,担心他又给自己惹是生非,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怒斥了起来。陈俅权腆着脸上前来打听薛中书在为什么而愁,听薛中书说还是路鸢的事情,顿时拍腿感叹道:“这么一点小事情您至于嘛!她不就是一个小丫鬟,到谁家不一样啊?”
“放屁!”薛中书听他不以为然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什么!这事情不是大事,问题是皇上现在以为是我抢了人来,皇上对我有意见你明不明白?”
陈俅权没想到薛中书反应会这么大,脑子急速运转着,突然灵光一现道:“那如果能把那路鸢送回去是不是就万事大吉了?”
“你说得容易,谁知道她原本是谁家的姑娘,问她她也不说!”薛中书怒道,心里只觉得自己这个表弟一无是处。
陈俅权莞尔道:“您不知道,我知道啊!”这一句话犹如一道炸雷,薛中书愣了一下,又嫌弃道:“不可能,你小子懂个吃,你怎么能知道她是谁家的!”
陈俅权急道:“诶哥哥你可不能瞧不起人,你要不信我,那你自己想去吧!想破脑袋你也想不到!”
薛中书听这话心道:“莫非这小子真知道什么消息?”喝止住他道:“你知道什么了快说。”
“您天天忙着公事没心思主意底下的小打动,弟弟我可看的一清二楚。”陈俅权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道,“我给您说了,您可得抓点紧给我找一个好差事。”薛中书点头要他放心,他才继续续说道:“那路鸢丫头刚到府上不久就有人偷偷的来打探过,他们以为没人知道,我可都看在眼里,他们就是城里那首屈一指的富商贾家的仆人。”
“这么说路鸢她是贾府的人?”薛中书随口问道,心里却觉得不对,若只是贾府一个小丫头,远不止于给皇上在醉仙楼安排那么一场大戏,这样的小事情打动皇上干什么?
陈俅权点头道:“八成是贾府的人,但是有件事情我不明白,前不久路鸢托后厨买菜的小桂子送出一张纸条去,接手的人却不是做生意的贾府的,而是当朝枢密副使贾灿那个贾府的人。”
“这下就对了,她和贾灿他们是一伙的!”薛中书心中这么想着,嘴上问道:“你有没有看到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我看了,上面都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我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还有暗号,看来是早就谋划好的。”薛中书心中这么想着,更加坚定鲁西同贾灿一伙人是一起的。陈俅权见薛中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上前献殷勤道:“哥哥,要不要我现在就派人把她送到贾府去,赔个礼道个歉?”
“不必了,先把她留着后用。”薛中书意味深长地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