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满眼都是萧瑟的景象,无数的城市空无一人,无数的村庄倾颓残破,无数的房屋被野草树叶所淹没。
羽月夕向西一连走了数日,竟然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甚至连一个小动物都没有看见,羽月夕有时候会降落在一个偏僻的村子之中,满怀着期待,挨家挨户推开房门,有的空无一人,有的里面却只有几具干尸。
又走了一日,已经到了日落时分,远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丛林之中是阴郁的颜色,看上去宁静而诡异。
羽月夕想找一个村子歇脚,她本来没有抱任希望,却不曾想竟然在远处看见了袅袅炊烟。
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驾着玄鹫缓缓过去,走到还有十里路的时候,又担心玄鹫会吓到村子中的人,便下了玄鹫,将它变成了一只雪白的雕儿。
走进村子,羽月夕微微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隐隐听到了村子中的犬吠。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赶着一头黄牛,见羽月夕穿着怪异,并不像本地人,便匆匆赶着黄牛从她眼前溜了过去,假装没有看见她。
羽月夕微微一笑,低声道:“小朋友,这里是哪儿?”
在羽月夕记忆中,似乎并无这样一个村落。
那小孩仿佛并未听见她说话,将牛赶得更快了。
羽月夕身影一闪,便稳稳落在了那小孩面前。
小孩见她白衣飘飘,仿佛仙女,不禁看得痴了,再加上羽月夕的身手矫健,那小孩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羽月夕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未吃完的糕点,那糕点精致万分,五光十色,小孩一看眼睛都直了。
“你告诉姐姐这里是哪儿,姐姐便将这给你吃好不好?”
羽月夕微微笑着,循循善诱。
那小孩眼睛像是被粘在了那花花绿绿的糕点之上,再也移不开了,他咽了一口唾沫,伸手就要去抓。
“住手!”
一个妇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羽月夕回过头去,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正拿着一根小棍子,作势要打那个小孩。
“说了不准吃陌生人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那妇女凶相毕露,吓得那小孩撒腿就跑。
可是那妇女的动作更快,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小孩抓住了。
那小孩哇哇大哭起来,那妇女举着手中的细棍一下下打在孩子的屁股上,看上去打得挺重,其实羽月夕一眼便看出打得很轻。
那小孩啼哭不止,妇女手中的棍子并未停歇半分。
“算了吧,是我的错。”
羽月夕拦住了那妇女,一脸诚恳地劝到。
那妇女收起手中的棍子,一手仍旧提着孩子,上下打量着羽月夕,眼神中是无尽的防备,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你是谁?从哪儿来?”
“我是从帝——”羽月夕顿了一顿,想到帝都近来不好的名声,忙改口道,“从蒂城来的,想去求点药。”
羽月夕随口编了一个地名,顺便编了一个理由。
“蒂城?没听说过,只是不知你要找什么药?”
那妇女眼神中的戒备仍未消退,羽月夕深知此时不能说错一句话,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一个小地方,我家世代是猎人,到了我这一代却偏偏爱好读书,前些天家中老父打猎的时候被野兽所伤,伤得很重已经昏迷了,需要一种药碰碰运气。”
羽月夕的理由编的天衣无缝,那妇女看了看她肩上的儿,再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再看了看她说话的神色,看上去绝不像是在说谎,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被她瞎编的故事感动了。
“这么说,你也挺不容易的,咱们这个村子很久都没有陌生人来过了,你是近几个月以来的第二个人。”那妇女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也不要多心,近来匪盗很多,我看姑娘也不像是为非作歹之人,今晚就到我家住宿吧。”
羽月夕假意推辞,那妇女却道:“这外面的森林之中有恶魔,晚上便出来伤人性命,姑娘若是在外面住的话,会很危险。”
羽月夕这才接受了那妇女的邀请,去了她的家中。
一路上,村子之中无数的人向羽月夕投去了怀疑的目光,毕竟很久都没见过村子外的人了,那妇女一直不停地解释是她的远房亲戚,那些村民这才作罢。
进了屋,羽月夕才知道那个妇女名叫芳朵,这个村子的名字叫雾林。
“你别见怪啊,咱们雾林村本来很是好客的,自从上次发生了一件怪事之后,人人便对村外的人避而远之。”芳朵一边解释一边在一间很久没有人住的床上铺上了被子。
“那是什么事?”
芳朵放下手中的被子,轻叹了一声,坐在羽月夕身边,缓缓道出了那一段让整个村子都充满了阴影的事情。
“那是三个多月以前,村子中来了一个黑衣人,全身裹在黑色的袍子之中,到最后也没有人看到过他的脸,他推着一辆木板车,木板车上是两大袋东西,当时咱们以为是外地来的商人,便好生招待了他,可是……可是当他正在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爬到了他的木板车上,不小心将那上面的两个大袋子打翻了,你猜怎么着?那两个袋子之中,竟然装的是两个人!”
说到这里,芳朵的声音都颤抖了一下,似乎那个场景就在眼前。
羽月夕心底一惊,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
芳朵微微有些奇怪,一般人肯定会问为什么会有两个人,没想到羽月夕竟然问的是那两个人的模样,可是这个想法也仅仅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她继续道:“一男一女,男的面朝下,看不清面容,女的就有些惨了,浑身都是血,看上去已经死了!”
“竟有这等事?那后来呢?”
羽月夕越听越心惊,若那两人正是璃落和子渊的话,那么那个黑衣人又会是谁呢?难道是幽冥?
这样想着,羽月夕不禁心下一寒,打了一个寒噤。
芳朵见她打颤,以为是这个故事很吓人,继续道:“后来村子之中便有人喊杀人了,那个黑衣人看上去有些慌乱,匆匆推着车就走了,这件事本该就这么完了,可是谁曾想,那个黑衣人一走之后,村子之中便开始接二连三地死人,而且每一个人的死状都一模一样——都是被割断了喉咙,再被挖去了双眼。”
“啊!”羽月夕轻呼一声。
芳朵忽然间泪流满面道:“孩子他爹……他爹便是这样死的。”
“死的都是说过那个黑衣人是杀人凶手的人,或者看到过那两具尸体的人?”羽月夕忽然间问道。
芳朵张大了眼睛,满面惊恐道:“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类似的案子,其实都是人为的。”
“不是的,不是的,村子里都说是被——那个所杀的。”
芳朵忽然间对一个名字有所忌讳,羽月夕一听便知她想说的是幽冥。
“会好起来的,但是那个黑衣人推着车去了哪儿呢,他应该走不远吧?”
这一问,芳朵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脸色又重新紧张起来。
她指了指那片森林的方向道:“迷雾森林中,他进了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羽月夕一听芳朵的语气便知道那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
“对,咱们村子里的人,从未有人进过迷雾森林,传说里面的树都是会吃人的。”
“有这么厉害?”
羽月夕望向那片森林的方向,虽然被墙隔着,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片森林之中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
当下不再多说,羽月夕又和芳朵闲聊了几句,便各自睡去。
芳朵将她自己睡得房间给了羽月夕,他自己却和她的孩子睡在隔壁刚打扫出来的房间之中。
羽月夕透过窗子望向迷雾森林的方向,那里树木郁郁葱葱,在夜色之中显出庞大的漆黑剪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
等到半夜,她侧耳倾听隔壁芳朵已经打起了轻微的呼噜,便带上玄鹫,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径直向那迷雾森林去了。
走到森林的边缘,羽月夕便感觉到了一阵冷冷的气息从里面涌出来,晚上的风将树叶吹得窸窸窣窣直响,像是有无数鬼魂正在窃窃私语。
羽月夕刚点亮一支火把,准备进入迷雾森林,忽然觉得身后一个黑影闪动,她猛地回过头去,却只发现了几根仍在摇晃的草叶。
她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一路上,她都感觉有一个黑影正在跟着她,她假装没有看见,可是那个黑影就像是影子一般,她走到哪儿,便跟到哪儿,羽月夕想起慕容瑾瑜曾说过会派人暗中保护她,那应该就是被派来保护她的人吧。
羽月夕收回自己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那片阴森恐怖的森林。
一进入森林之中,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耳边的窸窸窣窣声音忽然间消失不见了,空气也似乎凝固了起来,一丝风也没有,周围安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更重要的是,里面的黑暗似乎比外面更加浓重,手中的火把仅仅能照亮周围半丈左右的距离,半丈之外,便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