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国学十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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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白话与文言之关系(2)

今通行之白话中,鄙语固多,古语亦不少,以十分分之,常语占其五,鄙语、古语复各占其半。古书中不常用之字,反存于白话,此事边方为多,而通都大邑,亦非全无古语。夫所谓白话者,依何方之话为准乎?如曰首都,则昔在北而今在南,南京、北京,语言不同。不仅此也,叙事欲声口毕肖,须录当地方言,文言如此,白话亦然。

《史记?陈涉世家》“伙颐,涉之为王沉沉者”。伙颐、沉沉,皆当时鄙俗之语,不书,则无以形容陈客之艳羡。欲使声口毕肖,用语自不能限于首都,非广采各地方言不可。然则非深通小学,如何成得白话文哉?寻常语助之字,如“焉哉乎也”,今白话中“焉哉”不用,“乎也”尚用,如乍见熟人而相寒喧,曰“好呀”,“呀”即“乎”字,应人之称曰“是唉”,“唉”即“也”字。

“夫”字文言用在句末,如“必子之言夫”,即白话之“罢”字,轻唇转而为重唇也。“矣”转而为“哩”,《说文》吕声之字,或从里声,相或作梩,可证其例。“乎也夫矣”四字,仅声音小变而已。论理应用“乎也夫矣”,不应用“呀唉罢哩”也。

又如抑扬之词,“肆”训“甚”,《诗?崧高》“其风肆好”,即其风甚好。今江浙语称“甚冷”、“甚热”曰“冷得势”、“热得势”,其实乃“肆”字也。古语有声转之例,“肆”转而为“杀”,《夏小正》“狸子肇肆”,“肆”,杀也。今人言“杀似”、“杀好”、“忒杀”,“杀”皆“甚”意。

又今天津语谓甚好,曰“好得况”。“况”亦古音古字,《诗?出车》“仆夫况瘁”,“况”亦“甚”也。又如赞叹之词,南京人见可惊者,开口大呼曰“乖乖了不得”,“乖乖”即“傀傀”。《说文》:“傀,伟也。”四川胥史录供,造张目哆口卷舌而不发声之字曰“”,“”即咄咄怪事之“咄”。如白话须成格律,有系统,非书正字不可,则此等字,安得不加意哉?

又如形容异状之词,今江浙人称行步两足不能相过曰“垫脚走”,“垫”应作“絷”。春秋卫侯之兄絷,“絷”《穀梁》作“辄”。《说(文)》为两足不能相过,“絷”从“执”声,故变而为垫音也。今语喉破发声不亮曰“沙”。《礼记?内则》“鸟皫色而沙鸣”。若严格言之,字应作“嘶”。《汉书?王莽传》:“莽大声而嘶”。“嘶”正字,“沙”假借字也。今南方呼曲背曰“呵腰”,北方曰“哈腰”,实即“亚”字。《说文》:“亚”象人局背形。音变而为“哈”,又变则为“呵”矣。

又如动作加人之词,今上江称追奔曰“捻”,实当作“蹑”,声转而为“捻”矣。吊挂之“吊”,与吊丧意无关,《一切经音义》引《方言》:“,悬也。”窗钩亦曰“了”,“”音如“吊”。吊挂之吊,正应作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