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姐这话说出来，四面的人都轻轻舒了口气。
比富虽然俗气，但在不适宜动武，又临时拿不出比九转玲珑塔更珍贵的东西的此刻，也只能靠财力雄厚的郭家来挽回云家失去的面子了。只有郭家，才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几样宝贝。这个暂时借住雷家的外地行商女子，绝不可能拥有重宝。
云青宇露出点感激之色。他和郭家是亲戚，当然知道这三件东西也是郭家之宝，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的。郭小姐接收到他的目光，微笑颔首，心中满意。若在平时，她才不要露富，今天却是再应该不过，雪中送炭，博取云家好感，那郭家未来取雷家而代之就更有把握了。
这边的人得意，君珂轻轻皱起眉。确实，谁出门在外也不会带重宝在身上，不用比她已经输了。她身上虽然有一块纳兰述赠的、珍贵程度天下少有的鸡血宝石心，可那是纳兰述送她的东西，她才不要随便拿出来和人无聊比斗。
“我输了。”她微笑站起身，“听郭小姐这三件宝贝的名字，便知是无上至宝，梵君一个普通商人，万万不敢比。”众人舒气声拖得更长，尾音微微上翘，带点得意和轻蔑。
“这花该郭小姐簪才是。”君珂随手将花一抛，落在郭小姐桌前，转身便走。
“慢着。”君珂站定，微微皱眉，并没有立即转过来。
“有把握便咄咄逼人，没把握便落荒而逃，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郭小姐柳眉倒竖。
君珂半转身，冷然看了郭小姐一眼。那一眼看似平淡，却看得郭小姐没来由心中一震，后退半步，赶紧又站住。
“我认输都不行？”君珂冷冷道，“云雷也算天下武门，这么强横霸道，仗势欺人？”
“云雷的尊严不容践踏。你胜了，侮辱了我们大小姐。你败了，就想轻松离开？”郭小姐冷笑，“不比可以。输了的人，刚才的赌约作废，自己到云家上门请罪。另外，云府还缺一个舞姬，我看你姿色尚可，不如便荐了你去，如何？”她似笑非笑看了云青宇一眼，云青宇露出喜色，悄悄在衣袖里作了个揖。
君珂冷笑，开始捋袖子。纳兰述的东西，她不会拿出来和这群人炫耀，既如此，什么计划，什么反间，都不用管了，打吧！她曾想用最省力最和平的方式，让云雷军堂堂正正回归，还想将整个云雷收归囊中。但这些人既不识好歹，她也只好打到他们满地找牙，再痛痛快快带走云雷军了。
“你想动手？”一个少年看见她的动作，不可置信地一挑眉毛。
君珂正要用拳头回答，忽然听到一声低低咆哮。那声音似犬非犬，倒有几分像狮吼，虽刻意控制，也震得栏杆微微颤抖。君珂愕然回头。她家懒狗不是在屋里睡觉呢吗？
君珂虽然带了幺鸡出门，但没预料到云雷是这个情势，所以带幺鸡进府后，怕它声名太盛，很少让它出来。不过，后来她发现，云雷确实很闭关锁国，就算有些行商听说过幺鸡，也已经是妖魔化的幺鸡了，没人想得到，那庞大懒散一身肥肉的大白狗，就是传说中青面獠牙、一身蓝毛的神兽狼领大人。
幺鸡上楼，迈着自认为优雅的猫步，走到人群中间，理都没理君珂。那神情姿态，赫然就是另一个云涤尘，比她还牛叉三分。
“小幺，”君珂哭笑不得，“你跑来做什么？”
很讨厌新名字的幺鸡不满地翻翻白眼。来做什么？没良心的君小珂，不是为你的事，哥犯得着被逼跑一趟吗？它指指郭小姐，又拍拍地，有点费力地伸出爪子，一……二……三……嘣嘣嘣，三道寒光铮亮的爪尖指甲弹开，惊得郭小姐后退一步。君珂倒是明白了它的意思，傻眼道：“你说要和三宝比一比？”幺鸡连点大头。
君珂古怪地瞅着它，低低道：“你的意思是，你也算一宝吗？”她忧愁地道：“兄弟，我不得不提醒你，做狗不能太自恋。就算你是宝吧，你也只能算一样宝，我就没听说过，狗毛和狗肉也算宝的。”幺鸡一巴掌拍散了君珂的袍角，顺带把楼板拍出一个洞……“这狗倒有意思。”男人都是喜欢狗的，尤其幺鸡虽然胖了点，但威武雄壮非同寻常，云青宇一眼看中，突然道，“既然它是这意思，那就比一比，输了也不要你去磕头请罪，带这只狗进府便行了。”
幺鸡看都懒得看他，一爪子捞过一边桌上没动的烤猪，一口下去，半只猪腿没了。
君珂思考了一下。幺鸡决不会无缘无故到来，虽然这狗懒了点，馋了点，脾气坏了点，毛病多了点，但从来没给她乱搞过，听它一回又何妨，反正也不会比出手打人更差。
“那便比吧。”
郭小姐轻笑，“梵姑娘要拿这狗和我比三宝？那也成。”她嘴角一撇，招了招手。
一队郭家的家丁应声而上。郭家离酒楼不远，刚才郭小姐眼看云家失利，已经让侍女回去取传家三宝。此刻，楼上楼下站满了郭家的护卫，可见郭家对这三宝十分重视。
托盘上三个盒子，一个红，一个白，一个黑。郭小姐先取了那个黑色盒子。
盒子不知道由什么材料制成，光泽幽暗，浓厚如黑浆，仿佛深黑的毒汁在缓缓流动，令人心生恐惧。
“这是云雷高原特有的极其珍贵的铁木。铁木坚固非常，不惧腐蚀，不如此，不足以盛放这‘晶血空花’。”郭小姐戴上三层手套，道，“请诸位稍稍退后。”
众人赶紧避开，都知道这必然是郭小姐口中的第三宝“地狱之毒”了。
郭小姐小心翼翼地开启盒子……却没有众人想象的腥臭毒气，相反，一股淡淡幽香传出，众人赶紧捂鼻子。郭小姐微笑，“放心，香气无毒。”
众人放下手，才看见盒子里有一截血红的经脉状的东西，上面开着一朵小小的透明的花。花身近乎无色，但每一个呼吸间，底下血红的经脉上便有红线上升，直到花心之后再慢慢下降。看起来，就像这朵花生长在底下的血脉之上一般。
众人都无声。这花很美，香气也清，但就是令人觉得阴森幽怖，因为那一截血红看起来就像是人体的带血经脉，而那花仿佛是靠吸附人血生存。
“这毒的用法，恕我不能说。”郭小姐指指底下那一截血红，“但诸位也看得出，这花还活着，靠这底下的一截琉璃血脉。这花的毒力在于幻境，一点瓣尖，便足可以使十名武学高手陷入自我折磨的幻境中，发狂而死。”
众人惊惧更甚。郭小姐得意一笑，“不过，最毒的，还是下面那截血脉，为天下万毒之祖，一般只生长在空花之下，据说可以依附人体。一旦附于人身，此人必成毒宗，威能浩瀚，永无敌手。”
“难道……”有人惊声问。
郭小姐摇摇头，“这只是传说而已，这么毒的东西怎么能附于人身？据说曾有人试过，但结局奇惨。而且，传说里，要付出极可怕代价，这东西才可以为人依附，依附后终身不脱，将来死亡……也必定……很惨……”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惊惧。
众人盯着那琉璃般的晶红一截，都有点呆，因此没人注意到君珂的表情。
她早就傻了，这世上几乎没人比她更熟悉那一截晶红。沈梦沉胸前那一截透明的红……是的，性状一样，如血脉般微微流动，唯一区别就是，沈梦沉身上的，可比这一小截大多了。
“梵姑娘。”郭小姐越过人群，看见君珂震惊的神色，以为终于吓到了她，便矜持地一招手，“我愿效仿云公子，对你网开一面，只要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我不认输怎么办？”君珂梦呓般说道。
“那就只好请你一步一跪地上门请罪，送上你的狗，并自荐舞娘！”
“尽在那儿说我，”君珂还是那副心不在焉模样，“你怎么不说你输了怎么办？”
郭小姐冷笑一声。这毒本就是天下毒祖，这么小一截，耗费她家数代之力，而且遇毒全破，除非遇上比它更庞大的人身毒祖……但哪里可能？
“我若输了，这东西给你便是。”她淡淡道，“你若能拿出比这更厉害的毒，想必也不稀罕我这点空花。”
君珂立即道：“好。”她眼神一闪，心中若有所悟。此刻，她对这东西是志在必得，她身上那点纠缠不去的毒功还指望靠这东西去解呢。她脚尖踢了踢幺鸡。兄弟，你可不能忽悠我。
幺鸡懒洋洋爬起身，吐掉最后一块烤猪骨，爪子在身上挠挠，尾巴一晃，啪嗒一下，掉出一个锦囊。君珂露出痛苦的神情，为什么靠屁股那么近，不能系在脖子上啊啊啊？
她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拈起那锦囊，打开一看，不禁一怔，随即露出古怪的神情。不是吧，这玩意拿出来能胜？君珂心中大喊：玩我啊？！
看她神情，众人顿觉好奇，想知道是什么让这一直镇定的少女露出奇异的神态。
“什么好东西，梵姑娘舍不得拿出来，这么攥着不放？”郭小姐看君珂神情犹豫，心中更喜，出声挤对。君珂冷哼一声。算了，反正都这样了，丢人就丢人。
她将锦囊中东西往桌上一倒。众人望定，静默一刻，随即哄堂大笑。
桌上，一支半残的、根部还粘着半截微红的狗尾巴草，颤颤可怜地，落在灿烂晶莹的毒花旁边……狗尾草……对上绝世毒花……四面的笑声已经快活得要发疯了。有人笑得一个踉跄，身子一歪撞到桌子，那狗尾草骨碌碌一滚，滚到了黑色锦盒旁边。
众人也没发觉，倒是头已经快低到胸前的君珂忽觉有点不对，那种一直氤氲的淡淡香气……没有了！她一抬头，随即眼睛一直。
众人一边笑，一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神一落，便齐齐定住，笑容凝固。郭小姐正在故作无所谓地和身边人攀谈，感觉到气氛不对，一转头--桌上，狗尾巴草旁边，那一直姿态昂然、寄生于血髓之上的毒花，忽然开始迅速收拢花瓣，好像感觉到危险。那姿态畏怯而尊敬，仿佛忽然遇见神祇，不敢盛放。
“不……不可能！”郭小姐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巧……巧合！”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道：“一定是巧合！也许正好这花要谢了。”
郭小姐白了脸，只有她知道并非巧合，这毒花……从来就没谢过！
君珂忽然拿过一双筷子，轻轻将狗尾巴草往那盒子里放，几乎草刚刚拿起，花就迅速闭合。当草到了花上头的时候，花直接蔫了，茎叶俯伏，参拜一般。
一片寂静。到此时，再找出什么理由，都已牵强。
“不可能……不可能……”郭小姐喃喃自语。
君珂巧笑嫣然，用筷子夹着那瘪兮兮的狗尾草，环顾一圈，“是吗，谁要试试？”
众人潮水般退开，眼神惊惧。君珂一笑，随手将狗尾草扔开，一手就抓过那黑色盒子，揣进怀中。没人再敢反对她，都怕她掏出狗尾巴草。
那郭小姐咬着嘴唇，半晌才道：“梵姑娘果然深藏不露，既如此，请看第二件。”
她也不敢再炫耀了，赶紧打开盒子。白色的盒子朴实无华，刻着深奥的符号，有种圣洁的气息。打开来后，黄色丝缎上是几颗半透明的珍珠样的东西。
这东西，大多人都认得。“舍利子！”
“正是。”郭小姐的脸终于有了血色，“这是大燕名僧，昔冀北天阳寺住持了行大师的舍利子。了行大师一年前云游至云雷，得我郭家盛情款待，之后示期坐化，留下了舍利子。”
“舍利子乃佛门至宝，是大德高僧遗蜕所化，不想郭家竟有此物！”
“这等佛门圣物，可不是金钱能够买来的。郭家有此机缘，真是难得。”
君珂托着腮，心想这大师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不就是当初在定湖城里和梵因论禅输了的老了行吗？想不到了行后来做了天阳寺的住持，最后还坐化在云雷城。今日他的舍利子被郭家拿出来炫耀，梵因却也在此……世上有些事，真是奇巧。拿什么比呢，叫梵因脱件袈裟来？这世上任他什么大师高僧，能和大燕圣僧比吗？君珂正犹豫，忽然听有人奔上楼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道：“哎呀，可赶死我了！”
君珂回头，“红砚你怎么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嘛。”红砚挤过来，将个盒子砰地一放，“真重，累死我了！”
君珂一拉她，“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大师叫我送来的。”红砚悄悄道。
“大师呢？”
“他把东西给了我，就去面壁了。”
“啊？”
“说什么犯了嗔戒，不当以佛门至宝置于民间斗气拼富之所，亵渎什么的……”红砚抓抓头，“我也不懂。”
君珂沉默，心底温热。但凡佛门弟子，决不会将佛门至宝轻易示于人前，更不会拿来民间斗宝。梵因虽然修入世禅，表面悠游自在，甚至不戒荤酒，但有些原则还是一直遵循的。但此刻，为了她不被人羞辱，他破例了。
君珂叹息一声，也没什么兴致卖关子，站起身，先对那个一尺长半尺宽、图案古朴、雕着佛降天魔花纹的深红盒子，小心地躬了躬身。她一改先前懒散，神情庄重肃穆。
众人都有些凛然，也有人撇撇嘴，低骂：“装样！”
君珂小心地打开盒子。黄色内盒满是梵文经文，中间一个将近一尺的短棍样物体，看上去像武器，通体黄金制成，镶嵌着的七颗不同颜色的宝石熠熠生光。
君珂轻轻拿起，东西很重，明明只是黄金，却让人觉得如天地万钧尽执掌中。棍身上，七颗宝石连成玄妙的图案，浮游的梵文字体微光闪烁，令人心旌摇动。
四面安静，无人说话。在真正的佛门圣器面前，无人敢轻易亵渎。
君珂吸一口气，指尖抚上棍身。她认得这是什么东西--金刚杵。还是大燕传说中，一直供奉于皇室的金刚杵中，最珍贵的一柄：七宝金刚杵。
传说大燕开国时，曾有无名圣佛，以信仰之力，号召佛门弟子相助。那多次展示佛光的神祇，最终留下的就是这柄七宝金刚杵。最初由大燕皇室收藏，后来归于燕京寺供奉。大燕第三代厉帝不信佛教，悍然灭佛，佛寺遭受浩劫，七宝金刚杵也被收回皇宫。但不知为何，厉帝没有毁掉这件佛门至宝，后来皇室虽与佛门重修旧好，却没有赐回金刚杵。
不知何时，这件历经无数血火烟云的佛门第一圣器，竟被大燕皇帝赐给了梵因。
君珂在大燕做过供奉，对这东西的来历最清楚不过--这是大燕皇宫的圣物，也是全天下佛门的圣物，无可替代。她将金刚杵捧在掌心，指尖轻轻一弹，众人屏住呼吸，看她动作。
嗡。清亮而韵律奇异的音波传出。一霎间，仿佛整个云雷城都抖了抖，旁边宝盒里舍利子瞬间黯然无光。
当！钟声大响，满城轰鸣，云雷城内三所佛寺的大钟，忽然齐齐不敲自响！仿佛感应到佛门圣器的召唤，寺庙内所有的钟、磬、鼓等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佛门法器，全部不动自鸣！
音波自寺庙出，层层叠叠传开，如波逐浪，震动全城。无数百姓从家门走出，愕然翘首望着寺庙的方向。
轰然一声，三座寺庙只有在正月初一才大开的正门，此刻全开。无数穿上盛典袈裟的僧人，快步自庙门中走出，向那一声微响的所在行去。三条通往三座佛寺的主干道上，布满了黄衣的僧人。他们屏息收声，脚步细碎急速，沙沙向酒楼而来，然后在街道汇聚处碰头，互望一眼，彼此神色俱是激动而凝重。
酒楼上此刻一片寂静。全城异动，僧人如潮水般向这里聚集，云雷子弟惊到不知所措。
忽然，楼下传来苍老悠长的嗓音。“云雷昭德寺、大严寺、文陀寺诸僧，求见七宝金刚，佛门圣物。”声音不高，却几乎传遍全城。
君珂抿唇站起，躬身捧起七宝金刚杵，一步步走向窗边。
她在窗前站定，面对高高翘首、眼神急切的数百僧人，高高举起七宝金刚杵。
领头的老僧眼中精光一射，一头拜下。
“礼拜--”数百武僧，偃伏如草。
酒楼上的少女高举佛门圣物，黑发在风中拂荡。酒楼下数百僧人虔诚礼拜，泪水激盈。
这一幕说来奇异，但在这一霎，无人觉得滑稽，只觉得胸中凛凛激荡。
一拜，二拜，三拜。土黄色僧衣大片蔓延，低伏于尘埃，每缕衣纹颤抖，都满载虔诚和喜悦。
“今日得见不动明王金刚杵，死而无憾。”领头老僧沉声合十，三拜之后，带领诸僧站起。众僧如来时一般，恭敬合十，倒退十步，然后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片死寂的酒楼，沉浸在金刚杵的袅袅余音中。
碧云轩上，人人成了泥塑木雕，云青宇傻傻扶着栏杆坐下，额上冒出汗水。
刚才领头的老僧云青宇认识，正是昭德寺方丈、云雷人最为崇敬的高僧净尘。老方丈地位极高，便是云家家主也要执礼甚恭，云青宇身上的护身金符就是净尘亲自开光的。一百一十六岁的老方丈已经多年不见外人，不想今天居然亲自步行到闹市，只为参拜这黄金之杵。
此时别说质疑，四面连声音都不敢有。安静至极中，呼吸都显得粗重。君珂小心地将金刚杵收起，交给红砚，却不敢叫她立即送回去--梵因可以随意交给红砚，她可不敢让这宝物在自己手中有闪失。
她心中暗暗感激梵因，梵因不只是为了替她争强斗狠，他更多的是要借此机会，帮她搞定云雷佛门武僧。要知道大燕起源于云雷高原，云雷武僧曾助大燕开国皇帝得天下，因此，这里的佛门武僧，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请代我谢大师。”君珂装模作样地对红砚道，“只是些许援手，实在不敢当大师如此回报，以后此物请切切不可拿出来了。”说完，对红砚眨眼睛。
红砚一怔，立即明白君珂是不想和金刚杵扯上关系，笑道：“大师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不过暂借金刚杵，何足挂齿。稍后他将离开此地云游天下，请施主珍重。”
众人一听，神情立即缓和许多，原本担心君珂出身不凡，此时听来，不过是她机缘巧合下救了某位高僧，然后人家为了感谢，今日特地送来了金刚杵，稍后自然要归还，而且这持有圣物的高僧还要离开云雷，根本不会成为她的靠山。
云青宇和郭小姐都吐出一口长气，刚才还在担心因此事受到家中长辈责难，此时都放下一半心。云青宇想起刚才尴尬，狠狠瞪了郭小姐一眼。郭小姐脸色一白，心中恼恨，冷笑一声，道：“梵姑娘好手笔，好谋算，还剩最后一比，梵姑娘不妨再压我一头。”
“压你一头，我嫌太轻。”君珂专心揣好她的战利品。
郭小姐气得脸色一白，还没说话，忽然有步声微响。一人从楼下上来，戴了个死板板的面具，步子很沉很稳，明明没什么动作，但挡在他前面的云雷子弟们，都开始不自觉地后退。
是丑福。百战沙场、杀人无算的丑福的气场，可不是这些闭门自守的青涩子弟能比。杀气不用外放，光他那种沉凝的男儿气质，便已令人心生敬慕。
君珂心中一酸。如果丑福容貌不毁，那该是多好的男儿，一想至此，要将九转玲珑塔夺过来的决心便更加坚定。
丑福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不小的盒子。他一路上行，转眼到了人群中央，对君珂躬身，道：“主人，丑福为您送来第三宝。”
君珂一怔，看见丑福对她使了个眼色。丑福除了一心带兵练武，从来不为外物动心，他身上哪有什么好东西？但君珂从来都信任身边人，何况今天情况各种异常，此刻她也有了兴趣，想看看是谁又给她送礼物来了，便转身对郭小姐道：“既然郭小姐希望我再压你一头，那我就只好压一压了。”
郭小姐盯着丑福，从上到下评判了他的衣着，觉得不会再出意外，才冷哼一声，取过那红色锦盒。
众人都目光一凝。这只红色盒子是三只盒子里最华丽的，盒子本身的锦缎就是珍贵的东堂火云锦，上面缀满各色晶珠，璀璨夺目，从盒子就可以想见里面东西的珍贵。
“西鄂上宁元年，西鄂则安皇后薨。这位皇后，在上宁帝还是藩王时，便伴其身边，陪他经历皇朝风雨，最终因殚精竭虑而伤损凤体，在上宁帝即位前一个月香消玉殒。上宁帝和皇后伉俪情深，在她死后立她为后，并为她打造一顶皇冠，陪葬凤陵。”郭小姐神情骄傲，“这段凄美传说，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我这里，就是则安皇后皇冠上，最大的一颗宝石。”
她手指在盒盖上停了停，享受了一下众人急迫热切的目光，才轻轻掀开盒盖。
宝光烂漫，冲盒而出，四面一阵惊叹。
盒子里的纯白软缎上，是一枚龙眼大的海蓝宝石，光华熠熠，流转不定，闪动着深蓝的光芒，色泽纯粹美丽，如海水一般延展开去，四面光线都似因此幽深几分。
“果然珍贵！”
“如此大海蓝宝石，生平仅见！”
女人们围拢来，惊叹不绝，目光艳羡。郭小姐饱受摧残的自尊心在此刻获得满足，顾盼生光，不禁瞄了一眼丑福捧来的盒子。那盒子平平无奇，一点也不华丽，更重要的是，作为首饰盒，这盒子太大了，足足可以放下一顶帽子，世上哪有那么大的宝石？所以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宝石。郭小姐舒出一口气，心中讥诮道：骨子里还是乡下人，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越大越值钱的。
丑福将盒子放下，身子一让，身后出来的却是尧羽卫那个一路保护君珂的队长。那队长也戴个面具，先对着金刚杵盒子哼了哼，看眼神似乎很想将金刚杵砸了。
他凑到君珂身边，低低道：“请亲自开盒。”
君珂看见他顿时一怔，心想难道……她心中一颤，不知是喜是忧，是激越还是期盼，以至于手指伸出去的时候，已经微微发抖。
盒子启开。人们眼光一跳，头一仰，齐齐向后一让。
君珂霍然抬手，掩住了到口的一声惊呼。手掌之上，君珂的双眸瞬间泪花蒙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