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求救了，黑豹。”鱼诺直呼他的名字，像魔法中他的哥哥抚慰他那般抚摸着他的额头，“你以自己的意志求救，否则不会是我在你身边，你也明白这一点。你希望我做什么？”
“死亡……你明白生命慢慢流走的可怕吗？”黑豹极快地点头，却面如死灰，嘶哑的声音里“黑豹”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个瑟瑟发抖的灵魂，正蜷缩在碎裂的躯壳里，“我不想……没有人想做这样的东西，但也不想如此死去。你听过对吗？我闭上眼睛就听到了，那些悦耳的鸟鸣……它们让我从死神怀抱里滑落，但我睁开眼，那些鸟鸣变成了嘈杂的人声、受伤的朋友、抹不去的血腥。部落里那些温柔的女人，她们会对你报以微笑，你能想象么？对一具残破的杀人者躯壳微笑。”
“但你不同，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一种特殊的气息。你不属于这里，或许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该做什么，才不会梦见那些鸟鸣，或者梦见这个世界？”黑豹充满期待地看着鱼诺，脸上因为兴奋而泛起红晕，“还有，你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对不对？你刚刚握紧我的手臂时，我感到浑身舒畅，就像……”
“黑豹，你忘记你的责任了么？”美洲豹如幽灵般出现在鱼诺和黑豹身旁，脸上蒙着一层暗色的黑影，“你忘记了你的女人和部落，他们还等着你守护。”
“可是我们丰衣足食，原本可以更悠闲地丰衣足食。”黑豹缓缓答道，他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原本抓住鱼诺的手也无力地放平，“你会怎样梦见那些失去宝贵生命的生灵？”
“如果这样，我们拼命练习意义何在？敌人是野兽，竞争者是野兽，所有奔跑在人生里的都是野兽！你想杀了他们还是被咬，就是这么简单！”美洲豹单膝跪地，掐住黑豹的脖子，小声说道，咬牙切齿，“你年纪小，还很天真。你的女人是为了什么选择你？因为你漂亮的脸还是会解读鸟鸣？如果你不战斗，她们为什么需要你？为什么会为你捶背？如果男人失去了力量，那些蠢货女人就会被举上天。如果她们自由选择，那么最好的一个脚下就会堆满尸体，物竞天择，你会为了一个后代头破血流，为了一个优秀的延续机会！而我将失去很多朋友！”
“延续现在有什么不好？！现在是男人分割女人，按照我们——雄性群体的需要分配她们，让她们不得令我们互相争斗。如果女人自由了，天真的你们也自由了，世界凭爱来决定，那么你凭什么认定你能得到她们？你怎样得到你的一份？世上真爱如此稀少，它会眷顾你么？”
“所以我告诉你。”美洲豹恶狠狠地说道，将黑豹重新丢回地面，“祖先让我们蔑视女人，祖先让女人目光短浅，祖先让女人必须索要财物，而男人必须拼死为了财物，直至祖先让我们征战天下，都是为了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为了我们好好活下去。你给我好好想想！”
“你还是经常打火炬么，哥哥？这样很开心？”黑豹咧开带血的嘴唇，并未回应美洲豹的怒斥，“你明知道她守部落的规矩，不会离开你。亲爱的哥哥，你更爱地位还是争斗的过程？”
“争斗让我们更强大！让我们淘汰不合适的后代，让我们获得荣耀和地位！那些在压力间死去的人，那些碎裂的灵魂，那些陪葬的女人，他们应当感到光荣！”美洲豹闻言勃然大怒，原本朴实的脸扭曲成可怕的样子，脖子涨红，扭曲出的皱纹却和死人一样白，“你们真是冥顽不灵！你、豹猫从小就不喜欢练习，只喜欢思考这些多余的东西，可偏偏……女人都是蠢货！”
“可你为何脸色难看，是担心有一天会轮到你么，哥哥。”黑豹几乎要笑出声来，只是他没有太多力气，笑声变成了困在喉咙里的嘶嘶声。正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传来，几个男人小心地抱着一具瘦小的身体，与此同时，鱼诺听到了羊驼的悲鸣，看到她连滚带爬地向人群冲去。
“看来是豹猫……幸好羊驼没有忘记他。”黑豹吃吃地笑，用手抓着地面，“我们恐怕都活不长了。”
“原本我还指望你会比豹猫强一些，我的亲弟弟。”美洲豹用阴狠的目光看着笑逐颜开的黑豹，而后转身向人群中跑去，那边还需要他主持大局。
鱼诺望了一会儿美洲豹的背影，继续手中的工作。他和黑豹都闷声不响，就像一部哑剧里的两个角色，正按照剧本精细地演出医者和病人。尽管他们都明白，这一切并非必须。时光慢慢流逝，鱼诺时而听到黑豹低低的叹息和自语。他大睁着双眼，仿佛痴了一般紧盯着太阳，而鱼诺则自始自终低着头以免别人注意到自己，仅凭着背上火热阳光的转移判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