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页厚纸从被当做书橱的烂砖墙里滑落,半空中就被一只沾染了些许灰尘的手拦腰截住,慢慢拖入另一个角落中。那只手已经格外小心了,但厚纸移动的时候仍旧带落了一小片蛛网,触动了一只老鼠敏感的胡须。老鼠“吱吱”地窜了出去,脚步声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中竟如雷霆,于是藏在屋内的监视者和失魂落魄的被监视者趁此机会一同喘了口气,屋里这才有了人的气息,仿佛重新回到了人间。
过了很久之后,监视者才敢悄悄伸出一丝魔法。他让魔法一点点落在地板上,沿着月光划分出的明暗伸展到被监视者面前,化为一片彷如宁静小湖的月光碎片。湖水里,那孩子曾经遍布快活的脸清晰地映入小魔法师眸中。
“这样,应该不会被觉察了吧?”即使在隐身魔法内,鱼诺也竭力压制着心跳,试图让它听起来像是每个夜晚的普通声响。这是他在这里“特训”一夜的结果。
原本,普通人类不应当察觉藏于隐匿魔法中的魔法师,尤其是这里的人类从未接触过魔法。但面前这位从未接触过魔法的“普通人类”似乎对隐匿魔法格外敏感。仅仅这一晚,鱼诺已经超过10次亲身化为老鼠从他脚边走过,直到几近天明,他才安静下来,抱着双膝坐在散落一地的纸片上,默默注视着脚下的黑暗,尽管月光就在他眼前洒落。
鱼诺不知道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看似毫无心机的伊登竟然连笔记也是用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符号写就,而他的敏感也让鱼诺无法冒险使用窥探魔法。所幸那不是他今夜监视伊登的目的,他要监视的是伊登本身。确切地说,是伊登的身体变化。
看着魔法中那孩子失魂落魄的神情,鱼诺心中腾起一阵罪恶感。可若他的敏感是出于情绪或者性格还好,若不是……
也许这就是工头急着让鱼诺送走他的真正原因。
其实昨天苹果除了提示他“面包摊老板”的真面目和族内因为克雷尔产生的不安定外,还提示了他另一件事——幻觉世界中“虚”的数量。
囚室中的人数和幻觉世界中的繁荣,是一种很诡异的对比。回想起来,囚室中的人数远远无法“扮演”一个世界。当然,其他人也可以用幻觉解释,可“虚”是怎样让囚徒们对世界深信不疑的呢?用最平常的例子,囚徒们是怎样以为自己在用辛苦工作的得来的工资换取面包的呢?
如果想要演出一个“真实世界”,食物当然必须是买来的。然而幻觉世界中有过工人们排着长长队伍买得食物的场面么?即使在还能看到囚室的时候,鱼诺也没有见过“虚”对人类投食的场景,他只是推测“虚”在饲养着人类。仔细想想,他来到囚室的前两日在昏睡中,后来的食物是伊登和邓普斯带给他的,之后他的食物是从摊贩上购买的,而贩卖食物的老板就是“虚”。
所以昨晚天黑前,鱼诺“神色恍惚”地使用了一种复杂的路线,以最快的速度试验了所有看似“世界背景”的“人类”。
最后他得出了结论:之前他以为“虚”是如神明般从上俯视着世界,以为“幻觉世界”里只有幻觉,而现在看来,“幻觉世界”确实是一个世界,只是这世界的组成是占绝对数量的“虚”和羊群一样被散养的少数人类,即——“虚”根本无需花费大量气力来监视人类,而是形如瞎子的人类挤在它们中间。“幻觉世界”根本到处都是“虚”的双眼,这里可能就是他们的巢穴,所有外来者才是异种,都异常引人注目。
由此,两个人的身份变得可疑起来——长发幻影和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