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萍也不理他,与杨思明一起脱下伪装的外衣,重重地往死人堆里一甩,转身向楼下走去。
两个人走到了楼梯口,却发现许小亮没有出来。二人不知所谓哪般,又急忙返了回来,推门一看,见许小亮正在几个狗官的身上收罗财物。
何萍哧哧笑道:“今天我可看到天下第一大财迷啦!”
许小亮扭头一笑道:“我看小鬼头整天大笔大笔的花钱,我很气得慌!收罗一些不义之财也好露露脸。”
杨思明道:“赶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楼外号角雄浑,裂云破空,战鼓咚咚,蹄声轰鸣,似乎有大批军队朝这里冲来。
许小亮把收罗到的财物包好,揣在怀里,转身对杨思明、何萍道:“咱们还是跳窗跑呗!”身形一展,率先跳窗而去。
杨思明、何萍随后跟着跳到楼下,然后翻墙而过,夜色中三个人奔跑如飞,眨眼间钻进了树林。
大街上烟尘滚滚,骑兵呼啸,刀戈如林。忽听有人呼道:“前军止步!他们往西门方向跑了,城门已有拦截,我们堵住后路,无须追击。”
许小亮面色微变,惶恐地问道:“前有拦截,后有虎狼追兵,我们该往哪里跑。”
杨思明微微一笑道:“这是表舅的声音,是他在提醒咱们。”
许小亮又问道:“咱们往哪个方向跑?”
杨思明道:“哪里也不去,我们就坐在这里看星星。”
何萍焦急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有点正经的。咱们商量一下,往哪边跑。”
杨思明道:“四门都有伏兵,哪里也不能去。”
“那你就在这等死吧!”许小亮低沉的吼道。
杨思明看了看哥哥,恳求似的说道:“小亮哥,你就信我一次好吗!”
何萍虽然不知杨思明是怎么想的,但看到他如此自信的样子,也安下心来,扭头对许小亮道:“你就听小鬼头一次,这小子有算计。”
三个人各寻一处平整少草的地方,都坐了下来。
繁星灿烂,碧空如洗。三个人在密林之中坐着,仍觉闷热不堪:虫声响彻,蚊虫飞舞:心中更添烦乱。
许小亮适才心烦气燥,言语粗鲁: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心道:“此行凶险,三个人在不团结一心,倘若当真遇着危险那便不妙!需得找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
当下拿出缴获来的财物,自言道:“今天运气不错,不但给父亲报了仇,又捞了一把,还算便宜。这群狗官身上财物真是不少,只可惜时间太短了一点,还有五六个人没有搜身。”
何萍凑了过来,见包裹里尽是金银首饰,一笑道:“是不少啊。小鬼头,你也过来看看。”
杨思明道:“我不看,死人身上的东西有啥好看的。”
何萍向杨思明身前挪动了几步,挥手打了他一下,笑问道:“你不用嘲笑别人,你好呀?把店小二身上银子都收来了。”
杨思明笑道:“我看我哥穷,所以给他弄点银子,我就怕他将来要饭去。”
许小亮嘿然道:“你当过叫花子,哪天教教我呗!”
杨思明见他揭短,拾起一块石头打在许小亮的身上,骂道:“大倔子,我叫你骂我叫花子!”
三个人都笑了,心里的恐惧感瞬间减少了几分。过了半个时辰,街上似乎安静了许多,许小亮见官兵没有到这里搜查,便问道:“小鬼头,你挺能算计啊?你怎么知道官兵不会道这里搜查?”
杨思明道:“我会算。”
草丛里聚集很多的蚊子,总围着三个身前转,许小亮一边拍打着蚊子,一边说道:“会算个屁!在这里蚊虫一齐咬都算不出来,还说会算呢!”
何萍道:“我也会算,天山雪山上一定没有蚊子。”
杨思明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小毒女果然天纵英才,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咱们这就去天山!”
说话间站了起来,对二人道:“走啊,找个没有蚊子的地方去。”迈步朝树林的边缘走去。
两个人以为他在开玩笑,都没动弹,忽听一阵布谷鸟的叫声传来,何萍惊喜地道:“四胖儿来了!”
她把手捂在嘴上,也学了几声布谷鸟叫声,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果然有嚓嚓的脚步声传来,许小亮闪身躲到了树后,喝道:“谁?”
“我,你二叔!”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二叔和四胖儿各背着一个包裹走了过来。许小亮、何萍惊惧全消,急忙跑了过去,劈头就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城里怎么样?”
二叔一笑道:“县里的衙役全听你表舅的指挥,正在全城大搜捕,他不会带兵搜到这里来的。我们俩一直在留意你们的逃跑路线,偷偷跟踪到这里。幸亏你们聪明,没往城外跑,四门都有守军,要是去了就等于自投罗网。”
许小亮看了杨思明一眼,笑道:“你说我这外号怎么起的呢?”
敲手叨咕道:“小鬼头。这小子可真够鬼的了。”
杨思明微笑不语,在包裹里往出挑衣服。何萍却瞟了许小亮一眼,训斥道:“别唠叨了!赶紧换衣服!你的外号也货真价实,大倔子,真够倔的啦!眼睛一瞪,急头掰脸!”
许小亮急忙蹲下身子,见包裹里尽是官差的衣服,便问道:“整这些衣服干啥?”
二叔道:“李猛叫我们换上这身衣服,从西门出城,叫咱们混入他的队伍中,从西门出城。”
五个人迳自将衣服套上,挂好腰牌,杨思明笑道:“走吧!”五个人站成一排,杨思明当头,提着灯笼沿着林边的小路径直向西走去。
月光如水,野草吐馨,草丛里的蟋蟀鸣叫不休。小溪汩汩环绕。穿过嶙峋假山,沿着细石小径蜿蜒而行,一路竟无巡查之人。
很快就来到西街的大街上,一时刀兵声止,四下寂然。过了片刻,迎面走来一队衙役,领头的高声喝道:“什么人?到哪里去?”
杨思明答道:“奉李捕头之命,前往西门搜查。”
那衙役寻思了一下,便随着一队人马向前跑去。
何萍长长地除了一口气,捂着胸脯道:“都把我给吓死了!”
杨思明喝道:“别说话,跟我齐步跑。”
眼看就要走到内墙附近时,又听见有人喝道:“是谁?”墙头上出现十余哨卫,张弓搭弩。
杨思明抬头望去,见城门内,果然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杨思明按照李猛先前教授,把腰牌高高举起,朗声道:“奉李捕头之命,去西门外增援。”
那哨卫首领凝视一下他们五人,觉得脸面颇生,但今夜城中案子重大,士卫抽调频繁,常有新调巡卫,是以心中也不甚介意。
扫望两人腰牌,丝毫无误,点头道:“出去吧!”
大门开启,五人走出城门,在四胖儿和二叔的指引下,很快找到自己的坐骑,五个人跳上战马径直向西方奔去。
一气跑出十多里,来到一个岔路口时,杨思明突然勒住了战马,对众人,道:“今天这案子闹得太大了,几乎惊动了全国,我们不能在回******了。”
二叔问道:“那你们能去哪呢?”
杨思明道:“我带他们去闾山脚下,二叔你自己回去吧。以后就是一问三不知,千万别让家人牵涉到这桩案子中。”
二叔道:“闾山在宜州的东北部,要走旱路去闾山,必须要走宜州城。其它的道路都要走水路,夜黑路生,万一撞上搜捕的官兵可怎么办?还是跟我回屯子去吧,实在不行到棋盘山下的山洞里躲几天,等风声过后再走。”
许小亮道:“夜也黑,看着脸的人一个也没留。况且有表舅办案,我觉得不会什么事。”
杨思明先是一惊,然后问道:“你把两个小二和两个厨师都杀啦?!”
许小亮不屑一顾地道:“别大惊小怪的,不杀死他们难保自己。”
杨思明觉得哥哥阴郁好杀,因此令他闷闷不乐。可逃亡的路上也无暇计较这些,只能把手一挥,叫道:“回家。”
一夜之间竟然有二十九人被杀,其中包括六名县官,十五个护卫,六个侍女、两个小二和两个厨师,而且都是一刀毙命。
案情重大,当即县衙就起草一份文书,直接上报给柳州城府。当时北宋已被金国所灭,本以为大势已去,没想到宋徽宗第九个儿子赵构逃回了江南。岳家军北上抗金,战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战争的年月,哪桩案子比战事更重要?况且这些前朝的官员民恨极大,大多都是汉人,金太宗早有心将他们更换,只是没来得及罢了。
虽然省府、州府也曾派下许多官员来到宜州督查此案,也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况且那天夜里,一是没留一个活口;二是李猛负责办案,篡改许多对他们不利的证据。
明明嫌疑人是十几岁的少年,可在记录中显现的却是三个彪悍凶猛的三十几岁的壮汉,排查了一个多月,也因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只是案子重大,附近各个州县都一直在排查之中,因此李猛特意叫二叔给他们捎过话来,叫他们四人在山里在蛰伏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