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虞舜怒不可遏之时,范昱的声音从右边传来:“重华,你过来!”其气息强弱不一,宛似重伤之人。
虞舜大惊,连忙和白天、碧霞向声音处飞了去,但见范昱扶着一个身着奇异服饰的中年男子,看其模样,面色煞白,胸前左肩染有鲜血,脖颈处四道抓痕触目惊心,好在血流已止,无性命危险。
碧霞飞到男子身边,娥眉紧蹙,急道:“大伯,你怎么样了?范长老,我大伯他……”
范昱对碧霞笑道:“没性命危险,不用过分担忧!”又对虞舜、白天道:“重华、白天,这位乃是雪嫘族族长的女儿碧霞元君,这位是族长的大哥陆霄。”
虞舜,白天躬身道:“晚辈见过前辈!”
又听范昱道:“重华、白天,陆兄被穷奇所伤,后又被鹘群围攻,伤势不容耽搁,我为你们开路也真元耗竭,无力往前,接下来一切都看你们的了,切记万事小心,不可鲁莽!”
虞舜、白天垂首道:“弟子明白,长老路上小心!”心中却想着这陆前辈能从穷奇爪中逃生,修为也定是极其高深。
陆霄咳了几声,十分虚弱地道:“二位小兄弟,我雪嫘族上下感激不尽,这里离桃都仙树中心已经不远了,碧霞留下为你们引路,也好多分力量!”
虞舜吃了一吓,他生性豪爽,从未与女子同行过,就连说话也不多,此番听得眼前女子要跟着自己,有如全身修为顿失,又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心中惊惧不已,正要说话,只听碧霞轻声道:“两位恩人道行奇高,碧霞愿在前领路,一同拯救天鸡,雪嫘族举族定对诸位恩人感恩戴德!”
虞舜再次骇了一跳,只觉这女的说起话来声音甜蜜温婉,竟有勾魂摄魄之能,让自己启齿维艰。
白天倒不妨,忽见虞舜神色古怪、闭口不言,心中暗笑,随即道:“那有劳姑娘了!范长老,我等不完使命,誓不归来!”
范昱欣慰的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陆霄也与碧霞告别后便在范昱的搀扶下顺着原路返回了。
范昱和陆霄走后,众弟子也搜寻回来,虞舜、白天齐声问道:“怎么样?”
余下八个弟子三言两语说来,均是未发现那两人的踪影,倒是发现了其所用兵刃,虞舜双手接过一把八角锤和两个四指钢爪,双目似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手中的兵刃,许久才缓缓道:“将这两把兵刃埋入树中,刻上李行和洪限两位师弟的名号!”
“是!”一个弟子伸手来接,却被一旁的碧霞接了过去,道:“恩公,这两位恩公也是因为我们才不幸牺牲,就由碧霞代劳吧,也暂表感激之心,他日再行祭奠大礼!”
虞舜正想说不要,但看着碧霞如花似玉般的容颜,心头咯噔了一下,竟说不出口,任由她去了。
片刻之后,碧霞从黑暗出飞来,对着虞舜道:“恩公,那两位恩公的兵冢已经安置好了!”而后对虞舜微微一笑。
这一笑有如春暖花开,冰雪消融,花飞八方,又似无边黑暗中突然明月高升,月华皎洁倾洒,落在众人眼中,只觉唯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八字可形容之。
虞舜看了一眼,不觉呆了,还好他修身养性的功夫十分不错,立即回过神来,窘迫道:“姑娘言重了,姑娘也不必称呼什么恩公,直接叫名字就可!”还好光线昏沉,看不清其面容变化。
碧霞看来也是十分乐观之人,笑道:“那你也直接叫我碧霞,不要叫什么姑娘,听着好生别扭!”
白天暗暗苦笑,道:“重华,这里尸陈遍地,我们找个干净地方稍作休整!”
碧霞抢道:“你们跟我来吧!”
众人遂跟在碧霞后面,穿梭在这片黑暗中,说也奇怪,之前还是巨木成墙,巨墙成室,一行人行进艰难,现在却畅通无阻,几可御剑而飞。
半晌,碧霞带着白天、虞舜等十人来了一处数丈来粗的巨大树干上,暂作休息。
虞舜这时也稍稍有些放得开了,问道:“姑娘……碧霞,这前方可还有巨木阻道或什么难以通行的地方?”
碧霞“扑哧”笑了出来,又觉失态,连忙以手遮面,模样甚是乖巧可爱,顿了顿才正色而手指一个黑乎乎的方向道:“前方大概三十里就是最内的一层屏障,这层屏障是桃都仙树本身树干凝聚而成的,大概有几十里厚,天鸡就在屏障里!”
白天、虞舜心中同时吸了口冷气,面上却装的神色自若,碧霞也不以为意,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们雪嫘族与天鸡有过约定,我为你们带路,可畅通无阻,不必穿那木屏障。”
“如此再好也没有了!”虞舜笑道,但笑容却僵硬如纸糊上去的一样。
借着剑上光华,碧霞看在眼中,想笑却又觉不雅,硬是忍着。
白天往一边走开几步,叹气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重华啊重华!”刚说完,不知如何又勾起往事,一时陷入了沉思,脸上阴晴不定。
只听重华又问道:“你们怎么会和范长老遇上?又怎么遇到了这么一大群利爪鹘?”
碧霞答道:“我们和范长老有灵物相联系的,只是我和大伯遭受穷奇攻击后,被几个年轻人救了,辞别后又误撞入这鹘群之中,还好你们和范长老赶到了,不然小女早就死在鹘群爪下了!”
“年轻人?”虞舜脑海中回味着这三个字,再问之下,碧霞也不知其名。
听碧霞大致描述那几个年轻人的样貌之后,虞舜心中一凛:“是他们!”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不知。
草草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人调整了状态,摒弃忧伤,在碧霞的带领下朝着最内一层屏障飞去。碧霞一带路倒让白天、虞舜等人疑窦丛生,来时到处是木墙挡路,按理说越往里走木墙粗枝应该更多,但一路不仅御剑飞行,更无枝干挡路。
不过众人此刻都是一个想法——能轻松一些宁可轻松一些,兴许是桃都仙树内部奇特。是以也没人开口多问,虞舜却多次想开口与这个初见的女子说话,又仿佛嘴被针线缝上了,开口不得。
碧霞虽然自告奋勇带路,但是四面八方黑暗如潮水一波波扑涌而来,碧霞也不敢全速前进,且边飞边注意周围动静,以防再钻到什么兽群里去。
遥远的生长边界此地处于八荒六合极西北之地,与八荒浩土间有广无边际的海洋相隔,海上生云雾,浓厚如实,高如九天,无人能越之,曰云川。
云川之外便是生长边界,神奇富饶,黑夜永不降临。此时便值深夜,但这里除了有些灰暗,万事万物皆可清楚明视。
四处生意盎然,绿油油一片,似有无穷的生命在跳动。
一苍翠高耸的山上,一石洞内,洞内流水汩汩,枝藤缠绕,到处是奇花异草,整个洞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俨然与世隔绝,再成天地。
洞内宽敞,有一石桌,两石凳,三石床,简单之极。
这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来者身围七彩霞光,完全看不见真身,旁边一中年男子虎目浓眉,方脸阔嘴,看着便是豪爽豁达之人,此时恭敬地站在七彩霞光旁。
走到桌边站定,七彩霞光中传来低低的话音:“延维,天鸡涅槃已成大半,仍需仙树灵气,你这就护送它回去吧!
“目前,穷奇大肆破坏,扰得仙树成魔树,兽禽变异。雪嫘族保护仙树千年,居功甚伟,切勿让穷奇毁了其荣誉。”
那叫延维的答道:“是!”他想了想,又道:“是不是我顺便把他带过来?”
“不用!轮回因果,自有造化!”七彩霞光中之人道。
延维轻声道:“是!”转身出去了。
流水孱孱。
良久,七彩霞光中人道:“神僧,你就暂回雾海吧!不用陪我了,我静一静!”
右侧石床上早盘坐了一个老和尚,目善眉慈。老和尚穿鞋下地,双手合十道:“族长,那些事您是为八荒六合的苍生而做,却是无须屡屡自责!”
七彩霞光中人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老和尚喧了声佛号,颔首道:“贫僧告辞了!”
待老和尚走远,他低声道:“绝涯,是我对不住你,几千年了,还要你一直以佛法化解我心中愧疚!”霞光起伏波动,却是其主人真气鼓荡缘故。
忽的,他身影闪过,已是飞出了洞外。
低云大地,哪里有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