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空桑山山脉因时值深夜,雾气最浓,寒气最盛,云层也压得极低,数百里连绵无尽的山脉皆笼罩在了苍灰色的天幕下,迷雾重重,完全看不清哪里是山峰,哪里是深谷。
迷雾中,一前一后两道白光先后刺穿雾气,强横的气息直接将身前雾气撕开一条裂缝,许久,那裂缝才被周围的雾气缓缓填合。
这二人正是从邪魂坛一路狂飞回来的洛雪、紫文,玉瑶等人虽也一同跟来,但洛雪骑着乘黄、紫文修为远较他们为高,众人一开始便被二人远远拉开了距离,以致现在也失去了踪影。
紫文连续奔波数千里,如今也是面颊微红,气喘吁吁,而洛雪虽骑在乘黄背上,但已经是嘴唇发紫,脸色更加苍白,身躯时而摇晃,似乎随时会从乘黄背上滑落。
紫文早就发现洛雪身上异样,但一直在旁提防,此时见了,心有担忧,略一加速,飞到洛雪旁边,道:“你没事吧!”语气已是颇为焦急,一则担心洛雪,二则心系白天。
半夜以来,萦绕在紫文心头脑海的都是白天为救自己而与英招激战的身影,一幕幕,如在眼前,挥之不去。然则在心性上,她比洛雪要坚忍不少,对于白天的离去,虽然悲痛不可抑,但却也敢于坦然面对。
洛雪艰难地摇了摇头,轻声对乘黄道:“猫儿,快些!”柔弱的身躯却是已经完全靠在了乘黄背上,就连直立起来的力气似乎都已经没有了。
这乘黄只是乘黄本体的一个分身,虽然具有智慧,但却无具备分出灵力为洛雪疗体的力量,是以洛雪现今虚弱难耐,其座下乘黄也无可奈何。
乘黄低低哀鸣了一声,也不见如何加速飞行。
紫文摇了摇头,伸出手握住了洛雪的手背,一股微弱柔和的真气发出,送入洛雪体内,洛雪眼中有了些光泽,对着紫文微微一笑作为回应。
片刻后,迷雾之后,一座漆黑的山体隐约浮现在眼前,洛雪双目一亮,对紫文道:“就是这!”带着紫文飞进了乘黄所布下的屏障之内。
一进屏障,乘黄本体便迎了上来,洛雪远远看见,心中松了口气,头脑一晕,倒在乘黄分身背上。
乘黄本体怒号一声,分身消失,其毛发飞涨,卷过洛雪,立即以其精纯的灵力输入洛雪体内,为洛雪恢复元气。
“咯噔!”紫文落到地上,心头猛地跳了一下,看着那个山洞,看着上面的两个字:守一。
这一刻,她双脚竟似被锁链牢牢束缚在地上,举步维艰,半步挪动不得。
“前世冤孽今生情,须臾尽付东流水。一夜满头白发生,只为离愁相思苦。”紫文幽幽念着,回头看向乘黄背上被无数白色毛发包裹住的洛雪,眸光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道:“这是他为你写的吗?”
忽然,洞口传来一个陌生却充满敌意的声音:“不要脸的贱人!竟敢有脸来这!”
紫文脸上怒意一闪,看到前方之人,陡然惊道:“陆舒玲!”
“不错!是我!”陆舒玲冷冷道。
“紫文,你进来吧!鸿馨仙子,发火也不在这时候发!”秋姬的声音低软无力,从洞里传来。
“伯乾救你的时候,你难道不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吗?”紫文才走到门口,秋姬的声音又从里面传来。
“嗷”乘黄一声怒吼,闪到紫文身前,拦住洞口,口中利齿森然,作势欲扑。
乘黄背上毛发已经收回,洛雪面色红润,但身子仍然憔悴,看着十分单薄,只听她道:“猫儿,随她去吧!”柳眉一皱,腰肢一软,往前一趴,又匍在了乘黄背上。
紫文见乘黄让开,看着洛雪片刻,点了点头,走进洞内。
步履沉重,似乎每一步踏出,都在这山体上,印下了永恒的伤痛!
“咔嚓……”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打碎了……
寒风呼号,隐隐中透着一丝哀怨恸哭的声音……
风雪愈发大了……
紫文站在洞口,看着这个第一次见到的万年寒冰床,上面红光、紫光交相辉映,一件轻薄的粉色衣衫盖在那个沉睡者的人儿,而胸口处,更有一滩鲜红的血迹印在上,鲜活如溢。
血液殷红,不曾凝固,不曾老化,宛如刚刚流出的鲜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紫文膝盖一软,跪倒在洞口,双目发愣,直直地看着白天。
秋姬此刻脸色也是苍白,一来因为身上受伤不轻,又长途奔波至此,消耗真气不少,二来突然见到白天如此,心中震惊极大,以致于神思动荡,思绪憔悴。
“唰”一声。
一道寒光搭在紫文脖颈边上,其身后传来陆舒玲悲痛凄切的声音:“我本欲杀了你,但杀了你就不知谁是凶手!”
“凶手是我!”
“凶手是我!”
紫文、洛雪突然异口同声地说道。
秋姬目光移到紫文身后的洛雪身上,连忙快步走过去,扶住洛雪,急道:“傻姑娘,伯乾已逝,口中有鲲珠护体,自不怕这万年寒气,你为何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强行施放了‘离恨血咒’?”
“那是‘离恨血咒’?”紫文、陆舒玲心中同时惊诧道。
洛雪已经从乘黄背上下来,扶住洞口,温柔地笑道:“‘离恨血咒’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那可是你的十年寿命啊!”秋姬喝道,“死者已矣,生者如何还要这般折腾自己?”
洛雪摇了摇头,不再回答,扶着秋姬走到紫文身边,伸手拨开陆舒玲横在紫文肩头上的卷心玉尺,道:“你我都是害了天郎的凶手,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责怪对方的!”
看也不看紫文,向前走了两步站定,乘黄则紧跟在其身旁。
紫文对陆舒玲的忌恨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呆滞的看着白天,双目泛红,却无一滴泪水滑出,只觉心中深重难言的悲痛在这时竟无一人可倾述。
悔恨、苦楚、愤怒、怨恚……种种乱绪悲愁之意涌上心头,如同山呼海啸,将她柔弱的身躯瞬间淹没!
片刻,她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