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读懂中国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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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一编 儒家智慧(6)

智伯说:“灾难出现与否将由我来决定,我不发难,又有谁敢作乱呢?”智国回答说:“不然。《夏书》上有这样的话:一个人如果多次出现错误,就会引来怨恨,人们的怨恨难道只在你有明显错误的时候产生吗?在人们尚未发现你的错误时,你要想办法改正它。君子能精心地对待小事,因而不会遭到大的灾难。现在您仅仅一次约会上就使人家的君、相蒙受耻辱,而又不做好预防意外的准备,说别人不敢制造灾难,恐怕不可以吧!螨、蚁、蜂都可以伤人,何况是国君和相呢!”智伯不听。

智伯向韩康子要地,韩康子不给想他。段规说:“智伯贪婪而刚愎自用,如果不给他土地,就要攻打我们;不如给他地,他得到地,必然又会向别人索要,别人如果不给他,他一定会极力对付人家,这样,我们便可以免于祸患,等待事态的变化,再趁机而动。”韩康子说:“很好。”派使者给智伯一座拥有万家人口的城。

智伯十分高兴,就又向魏桓子索要土地,魏桓子想不给他,任章说:“为什么不给他土地呢?”魏桓子说:“无缘无故地索取土地,所以不给他。”任章说:“无缘无故地索取土地,说明各位大夫必然害怕,我们给他土地,智伯必然骄傲,智伯骄傲而轻敌,这里却由于害怕而彼此亲近;用相亲之兵去对付轻敌之人,智伯的命运必定不长了。《周书》上说:‘打算战胜他,一定先暂时辅助他。打算从他那里获得,一定先暂时给予他。’你不如给他土地,使他骄傲,然后便可以选择能够联合的人去图谋消灭智伯,为什么单把我们作为智伯的斧质、箭靶呢?”魏桓子说:“很好。”又给智伯一座拥有万户人口的城。

智伯又向赵襄子无恤索要蔡、皋狼一带的土地,赵襄子不给,智伯十分生气,率领韩、魏两家的军队去攻打赵氏。赵襄子准备逃出国都,说:“我跑到哪去呢?”随从的人建议说:“长子离我们近,而且城大,城墙完整坚固。”赵襄子说:“老百姓耗尽体力筑墙,又要拼死来守卫它,那谁还肯跟我同力抗敌呢?”随从又说:“邯郸的仓库十分充实。”赵襄子说:“榨取百姓的血汗来充实仓库,又接着使他们遭到杀害,那谁还肯跟我同力抗敌呢?还是到晋阳吧,那里是亡父托付给我的地方,又是尹铎厚待人民的地方,人民一定与我同心协力。”于是便投奔到晋阳。

智、韩、魏三家率领军队包围了晋阳,用水来灌城,墙没有被淹没的地方只剩下六尺了;居民的炉灶都沉没在水里,灶里都生出了青蛙,然而,军民没有背叛的意思。

智伯坐在车上,在水上行走,魏桓子与韩康子为他驾车。智伯说:“我如今知道水的妙用了。”魏桓子用胳膊肘捅韩康子,韩康子反过来踩魏桓子的脚趾,这是因为汾水可以灌魏国的安邑,而绛水可以灌韩国的平阳。

瑕疵对智伯说:“韩氏、魏氏一定要背叛。”智伯说:“你根据什么知道这些的呢?”瑕疵回答说:“根据人事就可以了解的。率领韩、魏两家的军队去攻打赵氏,赵氏灭亡后,灾难必然要落到韩、魏头上。现在你们约好打败赵氏以后,三家平分赵氏的土地,如今,晋阳城城墙没有被浸没的地方只剩下六尺了,城内已有了人吃人的现象,攻破城池已经指日可待,而他们二人没有高兴的意思,却显出忧虑的神情,这不是反叛又是什么?”

第二天,智伯把疵的话告诉魏桓子和韩康子,二人回答说,“这是个谗佞之人,他想替赵氏做游说,使你怀疑韩、魏二家而放松对赵氏的围攻。不然的话,我们二家难道会不把马上瓜分赵氏的土地看做利益所在,而想那些有危难又不能成功的事情吗?”二人走出去,瑕疵进来说:“为什么把我的话告诉他们两人呢?”智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瑕疵回答说:“我看他们俩见到我就端正了身子小步快走,那就是因为知道我获知了他们内情的缘故。”智伯并不改悔。瑕疵请求出使,到齐国去了。

赵襄子派张孟谈悄悄出城去见韩康子和魏桓子,说:“我听说,没有嘴唇的话,牙齿就会受到寒冷的威胁。现在智伯率领韩、魏两家来攻赵氏,赵氏灭亡了,韩、魏二家就会接着灭亡。”二子说:“我们心里明白事情会是这样的,只恐怕举事不成而计谋泄露,那么灾祸就会马上到来。”张孟谈说:“谋划从二位大人口中说出,从我的耳中听入,有什么妨碍呢?”韩康子、魏桓子于是秘密地同张孟谈商定消灭智氏的计划,定下日期以后,便把他送回。

赵简子夜间派人杀了守卫河堤的军吏,扒开河堤将水灌入智伯军中,智伯军队因为救水灾乱作一团,韩氏、魏氏两家的军队从两侧攻打智氏的军队,赵襄子率部属从正面出击,把智伯的人马杀得大败,接着杀了智伯,消灭了智氏家族。只有辅果的家族存留下来。

智氏和赵氏两家选择接班人的条件截然不同,早就为两家的胜负埋下了伏笔。智家讲究强权,借权谋和独裁专断来夺取晋的政权,赵家却注重通过人的品性的考核,选立贤德诚信的人接班。而且以“使尹铎为晋阳”一例,告诉接班的人要施行仁义,要宽待人民,把人民看做城堡和屏障;而智家以恃有强权的智瑶为后嗣,赵家以诚实信义的无恤为后嗣(即赵襄子),说明两家的政治方式不一样,这也决定了两家的政治命运殊途各异。智氏灭亡的经过,真实地反映了春秋战国时期的政治斗争。在斗争中,谁得民心谁就可能取得胜利。智伯恃强狂妄、贪婪残暴、执拗自大、不仁不义、无视民心,始则扩张土地,最终全军覆灭,家族灭绝。这个人物在军事斗争中的表现,形象地说明了:仁,则民心所向,不仁则民心所背。

其实,从根本意义上讲,这是一段早有预言的历史,透过其中曲折复杂的情节,可以看到,成败的种子早在选择接班人时就已经埋下了。看来,如果掌握了上述的方法,普通人也可以成为历史的预言家。然而,问题是,历史真的是按照上述的“规律”发展的吗?这,恐怕就不是普通人能懂得的了!

(参见《资治通鉴》等)

8.君王一日三过

中国有这样一句俗语:“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在中国历史上,偏偏就有这样一些人,专门打人打脸,骂人揭短。

在春秋战国时期,齐国出了两个十分著名的国相,一个是齐桓公时期的管仲,另一个是齐景公时期的晏婴。管仲生逢其时、生逢其主,辅佐齐桓公成就了霸业,在一般人看来,其勋业是晏婴所不能比拟的;而晏婴则生不逢时、不得其主,尽管有管仲一样的智慧,却不能挽救齐国灭亡的命运,是一个没有实现自己志愿的人。然而,晏婴给后人留下的东西也许并不比管仲少,尤其是他的直言敢谏、善于巧谏的精神,是后代无人可及的。

晏婴在一日之内就三次指出齐景公的过失,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一日三过”。

一次,齐景公到公阜去巡游,他面向北方,望着齐国,十分感叹地说:“呜呼!要是古人都长生不死,那将会是怎么样的状况呢?”晏子说:“我听说,从前上天认为人死去是好事,对仁义之人来说是永久的安息,对不仁的人来说是永久的制裁。假如古时的人都不死,齐国的丁公、太公还统治着齐国,桓公、襄公、文公将辅佐他们,大王您恐怕只好头戴斗笠,身着短衣,手拿农具,在大田之中弯腰劳作,哪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担心死呢?”景公觉得晏婴实在太不会讲话,很生气,脸都变了颜色。

没过一会儿,梁丘据驾着六匹马拉的车子飞奔而来。景公问:“是谁来了?”晏子说:“是梁丘据。”景公问:“你没有看见人,怎么知道的呢?”晏婴说:“大热天赶着马车飞奔,重者马死,轻者马伤,不是梁丘据又有谁敢这么干!”(因梁丘据得宠于齐景公,他做什么事齐景公都不会怪罪,所以才这么说)景公说:“梁丘据与我最为默契和谐了。”晏子说;“这只能说是相同,不能叫和谐,所谓和谐应当是君甜则臣酸,君淡则臣咸,互有补偿,以求完美。梁丘据是君甘亦甘,一味奉承,以顺为正,怎么称得上和谐呢?”景公觉得他是故意在找自己的麻烦,又气得脸色大变。

过了不久,天色将晚了,景公看见西面天空有颗彗星,就召来大臣伯常赛祭祷,以消除彗星带来的灾难。晏子说:“不行,这是上天的示意。日月周围的云气变化、风雨异常、彗星出现等等,都是上天看到世间将有变化,用这些作为凶兆,来警告不敬之人,提醒人事的。大王若是振兴文教、接受劝谏、广修德政,即使不派人祈祷,彗星也会自动消失。可现在您饮酒作乐、不修朝政,还亲近小人、宠爱优伶、厌恶礼乐法度、排斥圣贤之士,哪里有空闲对付彗星呢?您即使能通过祈祷除掉这一颗彗星,也将还会有新的彗星出现。”这次,景公听了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

后来,晏子去世了。景公闻讯后从宫室走出来,背过身去,流着眼泪说:“唉!当初我和先生游公阜,先生一日里三次指责我的过失,如今还有谁会这样规劝我啊!”

齐景公虽然有许多不可饶恕的缺点,但他有一样好处却是后代的君王很少能够赶得上的,那就是无论晏婴采取什么样的激烈的方式来对他进行劝谏,他基本上都能接受,最起码没有杀晏婴的头。看来,传统社会的德治有时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有一次,齐景公整天饮酒,喝得大醉,神志不清,过了三天才能爬起来。晏子十分担忧,就去见景公,问道:“大王是不是因为喝酒太多病倒了呢?”景公很不好意思地说:“是的。”晏子说:“古人饮酒,喝到心情舒畅也就行了。所以,男人们不能因为群聚欢乐而妨碍了办理正事,女人们也不能因为群聚而影响了做手中的活计。古代的规矩,男女一同聚会,轮流敬酒应当不过五次,超过了就要受到处罚。当君王的,当然就更应该身体力行,要为民众作出表率,这样才能使得在外没有人对国家的政治表示不满,在内没有人敢于胡作非为。如今您一日饮酒,三天卧床不起,外面对国家的治理抱怨不已,身边的近臣则趁机在内胡作非为。您这样做,对于那些依靠法制自我约束、自我防范的人,是将鼓励他们任意妄为;对于那些希望得到奖赏和称赞而以此自勉的人,是将诱使他们懒得行善。如此下去,君王背离了德行,百姓轻视赏罚,那就要失去立国之本,所以希望大王一定要节制饮酒。”

还有一次,景公请鲁国工匠为他做鞋。鞋带是用黄金制成的,上面镶银,用珠宝相连缀,鞋孔是用好的玉石制成,鞋长一尺,十分美观。

农历十月天,景公穿着这双鞋上朝。晏子入朝,景公想起身相迎,因为鞋太重,他只能抬起脚,却迈不动步子,他问晏子:“天气是不是很冷呢?”晏子说:“大王怎么会问起天气的冷暖呢?在古代的时候,圣人做衣服,讲究冬天穿着轻便而暖和,夏天穿着轻便而凉爽,现在您的这双鞋,寒天里穿上会感到很冷,重量也超过一般人的承受能力,不符合生活的常理,您做得太过分了。所以说这位鲁国的工匠不懂得冷热之节和轻重之量,破坏了人的正常习惯,这是他的第一条罪状;他使君主让诸侯讥笑,这是他的第二条罪状;浪费财物而没有实效,致使百姓怨恨大王,这是他的第三条罪状。请大王下令拘捕他,并把他交官吏量刑处置。”

景公听了晏子的这一番话,觉得十分有道理,但他有些怜悯那个工匠,就向晏子求情,放了那个人。晏子却不同意,说:“对于做了好事的人应当重赏,对花了气力干坏事的人要处罚。”景公听了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晏子的主意,就不说话了。

晏子走出朝堂,下令把鲁国的工匠抓起来,派人押送出国境,不准他再来齐国。

此后,景公脱下那双鞋,再也不敢穿了。

景公是个十分贪图享乐的人,他叫人修了一个名叫西曲的大水池。池塘里的水很深,塘边建起一座高大的房屋,房屋的横梁上刻着龙蛇,立柱上刻着鸟兽,十分豪华。

景公上穿花团锦簇的礼服,下穿白色绣花的袍裙,一身五彩斑斓,腰带上缀满了玉石,头戴帽子,披散着头发,面向南站在那里,一副趾高气扬的傲慢神态。

晏子来见景公,景公问道:“您知不知道当年管仲辅佐桓公称霸时是什么样子的呢?”晏子仰首不答。景公再次问道:“当年管仲称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晏子说:“我听说:只有精通水性的人才能与龙蛇为伍。现在您在横木上雕龙蛇,立柱上刻鸟兽,也不过就是为了建造一座房屋而已,哪有心思经营霸王之业呢?您炫耀居室的华美,炫耀衣服的艳丽,一身衣服五彩具备,腰缀玉球,披头散发,也不过一间房子就能包容的了。您身为一国之王,万众之君,却不务正业,一心用在邪门歪道上,君王的魂魄早已荡然无存了,还拿什么来图谋霸王之业呢?”

景公听了他的这一番话觉得十分惭愧,就走下堂,来到晏子身旁,不好意思地说:“梁丘据、裔款告诉我这所房子修好了,我这才私下里套上这身服装,实际上是想与梁丘据开开玩笑,也叫先生来此一乐。我现在就去别的屋子换下这套衣服,听从先生的指教,如何?”

晏婴说:“梁丘据、裔款二人迷惑大王,让大王做些邪恶无聊的事情,大王哪里知道实情呢?再者,如果伐木不去其根,再生的枝条还会长出来的,大王为何不就此除去他们二人,以使今后您不再受他们迷惑呢?”

有一次,景公头戴巨大的帽子,身穿很长的袍子,看起来是奇形怪状的,他上朝听政,洋洋得意地站在朝堂上,满脸盛气凌人的样子,扫视群臣,天色很晚了也不散朝。

晏子走上前,对景公说:“圣人的衣服都做得适中合体,而不过分华贵,这样他的形象可以作为民众的榜样,去引导和影响民众;他的行动合乎道德礼仪,有利于养生,百姓也争相学习他的举动仪容。现在您的这身衣服过分华贵,不能用来引导民众;盛气凌人、满脸傲慢地站在朝堂上,也不利于养生;天色晚了也不知道散朝,不符合礼制,您还是及早安息吧!”景公说:“我听从您的劝告。”随后就宣布散朝,并脱去了那身衣帽,以后再也没穿过。

有一次,景公和晏子两人悠闲地站在淄水边观景。景公突然深深地叹口气,大发感慨地说:“唉,要是能够长久地保有国家,能把它传给子孙后代,该是多么令人快乐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