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只有昏暗的让人看不清四周的虚弱的灯光,外面天已经黑沉沉的了,晚风呼啸着,在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
南欢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那一把冰凉的锋利的刀刃,她的皮肤已经被刺破了一点,有温热的鲜血流出,但是只是破了一点皮,应该没有伤到动脉。
胡皓冷笑着看着远处强作镇定地席时琛,薄唇缓缓勾出一抹凉薄冷血的笑意,“席总可真是怜香惜玉,但你说的话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的信用值,我胡皓今天就是铁了心要杀了这个女人,你能拿我怎么办?”
反正他只是贱命一条,拿来陪这位美人和总裁玩玩,其实也未尝不可,说不定,江余绾知道了还会记挂他一辈子,毕竟,他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才这么做的,不是么?
呵。
但是这个男人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就把他所计划好的一切都打破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杀了南欢那么也必定逃不过这个男人的手段,也许,他会死得更惨,这男人的手段令人发指,他若是被丢进海里去喂鲨鱼,那也是有可能的。
胡皓想到这里不由得脊背一凉,手心里也冒出了一些冷汗来,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却还是冷笑着,努力保持着镇定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
席时琛依然站在那儿,如同松柏一般的挺立,但男人的脸上有着疲倦的神色,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他手里匕首的位置,浑身的肌肉也都僵硬着,菲薄的唇瓣如同刀锋一样的冰冷。
他动也不敢动一下,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菲薄的唇瓣缓缓地一张一合,“我说了,你放过他,我可以放过你。”
“如果我不肯呢?”
“你想要什么。”
南欢听到那男人沉静的声音。
又想到今天傍晚在海边,他说,“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那句话时候的神情,心脏如同被一阵微风吹过,如果今天她就死在这里,应该也没有什么的吧?
无非就是,活得日子少了一些罢了,但是,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就已经足够了,让她足够满足,开心,幸福,死而无憾。
“席时琛。”
南欢仿佛已经忽略掉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刀刃,她微微一笑,苍白的唇瓣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却让人觉得她的笑意是那么明艳,她嗓音已经有些沙哑,像是哭过之后的声音。
席时琛瞳孔狠狠一缩,目光落在蓦然开口的女人脸上。
南欢眼睛上被蒙了一条黑色的布条,衬得她一张脸更加的苍白,女人的脸上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表现的慌乱,镇定的模样让他觉得她似乎根本没有被绑架,只是在和他闲谈。
自从今年重逢,她从休斯顿回来,他对她一直都不好,每次对她,都是冷言冷语,恶性强迫,她的眼泪,他每次也都视而不见,当做是惩罚。
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多残忍,对她多狠心,哪怕是她不爱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她做这些?
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他为什么要逼她。
席时琛这么聪明,当然也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冲着南欢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南欢根本不可能受到这样的伤害,被绑架,生命也受到威胁。
南欢淡淡笑了一下,男人没有说话也无所谓,她依旧平静而冷漠的笑着,仿佛自己已经看透生死,她的嗓音也是低低哑哑的,像是痛彻心扉后的宁静,“其实你今天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信你了。”
“但是你看,我们好像还是不能在一起啊,也许我南欢,这辈子就注定和你没办法走在一起,五年前一样,五年后,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但我多怕我今天死了,你还是觉得我不爱你。”
“席时琛……我爱你。”
从五年前,不,从第一眼遇到他开始,都快八九年了吧?
遇到他,阳光明媚,他穿过走廊,来到教室里,站在讲台上,举手投足,都是魅力,她爱上他,那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一件事情。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太担心,不敢和自己的老师有什么关系,他对她的好,也被她一次又一次的忽略,后来,她甚至接受了沈渊,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却在一个又一个的夜晚,想起他。
想起他在讲台上讲一个又一个案例的模样,想起他薄唇微掀的模样,想起,他看着她的眼神,他叫她起来回答问题时候那轻佻的眉梢和和煦的五官。
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他当年那么好,她根本没有办法支撑这么久。
人生难得遇见一个席时琛。
她死了,也就死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欢话锋一转,嗓音轻轻,对着胡皓淡淡地道,“你想杀了我就杀吧,我就一条命,死了就死了,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南欢。”
席时琛刚抬脚朝南欢走过去一步,就被胡皓呵住,“站住!我让你不要动!”
胡皓脸色瞬间又白了一点,他眯眸看着席时琛,“要我放过她也可以,你必须放我走。”
胡皓匕首依然搁在南欢的脖子上,他一边解开南欢身上的绳索,一边拉着南欢起来,南欢本就没有什么力气,这个时候只能被胡皓拉着起来,胡皓盯着席时琛,“我看你的车还能用,你先把车开出去,一会儿我上车了,再把南小姐扔下来。”
“我没办法相信你。”
席时琛眯着眼睛,“如果你上车之后带着她走了……”
他脑子当然没有胡皓想的那么糊涂。
“席时琛,你听他的话吧,如果他想杀我,早晚都会杀,到时候你给我报仇就可以了,我相信你。”
胡皓看了南欢一眼,席时琛没说话,转身把车子开出去了。
已经有些破的跑车被停在外面宽阔的草地里,胡皓带着南欢一直到了正驾驶的位置上,席时琛就在两米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一点,胡皓上车之后,匕首轻轻划过南欢的脖子,然后一用力就把南欢扔了出去,自己把车门一关,开车走了。
胡皓拿车逃跑是因为这里是在国外,席时琛势力不比在海城强势,他开车只是逃离一段距离,末了,男人把车子开到路边便弃了逃跑了,如此反复几次,席时琛根本无法找到。
而席时琛也并没有打算去找一个落败而逃的人,南欢倒在地上,脖子上有细细的血液流出来,虽然没有割到动脉,但是还是在流血,他做了简单的急救,南欢流血的伤口这才止住了,席时琛平常放在口袋里的手帕此刻终于有了用场。
但南欢还是有些虚弱,又有些冷,席时琛只好把自己的衬衫也拿来给她穿上,南欢盯着男人的上半身,苍白透明的唇瓣微微的抿起,“你这样,不会冷吗?”
“没关系,我不冷。”
席时琛直接把南欢抱起来,这里荒郊野外,很难得找到一辆车,而唯一的一辆车子已经给了刚才那个男人了。
天色已经暗了,他也没办法短暂从这里离开,好在他手机还在,男人抱着南欢回到仓库,里面还有火堆,南欢似乎是有些感冒,浑身发冷,他加了一点柴火,火更旺了一点,南欢躺在南欢的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让席时琛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再等几个小时车子就来了,你忍忍,嗯?”
席时琛用手揉着女人的肩膀,南欢脑袋靠在他的肩头,脸色苍白的有些可怕。
“席时琛……”
南欢嗓音孱弱的像是流水,她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十指纠缠,冰与火的交缠,“我刚才真的以为我会死了。”
虽然她一开始就知道那个男人其实是有些犹豫的,这男人要杀她一开始就可以杀她了,却拖了这么久,最后席时琛来了,他才说了那么些话,说要非杀了她不可。
她其实也害怕,但是要死就是逃不掉,所以她干脆就说了那么一番话,也许,那男人心里头还是有些人性在,所以最后放过她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江余绾要他杀人,也许他也是犹豫不决的。
席时琛菲薄的唇瓣微微的抿成了一条直线,瞳孔狠狠地缩了缩,“我知道。”
“我害怕。”
清凉的一个吻落在南欢的额头上,缱绻而深情,南欢闭着眼睛,似乎是有些困了,席时琛发现她的额头有些烫,她发烧了。
只是周围没有水,更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拿来给她降温。
男人的轮廓已经冷硬到了极限,席时琛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催促那边快一些,顺便还叫了一个医生过来,一会儿在路上医生就可以给南欢看一下病情。
南欢薄唇动了动,“如果我死了,席时琛,你会不会恨我?”
“会。”
席时琛伸手划过她的脸,如果她死了,他可能会恨她一辈子。
恨她明明爱他却五年都没有回来找他,恨她当初不告而别,恨她离开,留他一个人在世界上。
但是……
却会更爱她。
更爱更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