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经历了那场残酷的战争,她发现若能呆在内宅中平安的过一生是何等幸运,妻妾之间的纷争又算得了什么。
看到正孕育着新生命的音雪,她不禁有几分羡慕,要不是音雪故意来挑衅,她真想摸摸音雪的肚子,听听胎儿的动静。
比起尸横遍野的战场,有个新的生命将要降生是多么可贵。
现在她不用逃,也不用想方设法的计划什么就可以离开这里,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她打开妆台,开始先收拾好东西。
一盒的首饰她捡了几支素雅的钗环,又放了进去,只觉自己傻,等落了发什么都戴不了了,还要这些劳什子做什么,不如都送给绿荷,留着以后做她的嫁妆。
正要关上,看到羽宏送她的那支华丽的金钗散发着难掩的光芒,不由将金钗拿了出来,细细端详,完全看不出修补过的痕迹,也不知他怎么找到手艺如此之巧的工匠,应该费了不少心。
当时他拿给她,她都没仔细看过,而他明知她不过是拿这金钗做借口,还是去修好了。
凌霄找出一块丝巾包好金钗,又清了几件素净贴身的衣服,装在一起,还有就是娘送她的古琴是要带走的,再也没什么可带的。
她似轻松些的推开了屋内的窗户,看到院内的桃树上已发了嫩芽,春天又来了。
第二天她一直在担心羽宏的伤好些没,但又不敢去看他,就怕自己会舍不得。
穿戴整齐的准备要去见羽谦,想将绿荷托付给他,不管他对绿荷有没有意,应该至少可以把绿荷留在身边做个丫鬟,至于他们两人能不能最终走到一起,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和造化。
凌霄正要出门,只见杜鹃匆忙进来,也不请安,只道:“少夫人,二爷醒了,吵着叫你过去见他。你快去吧,再不去,只怕二爷要自个过来,到时伤口又全裂了。”
“我这就去。”凌霄看杜鹃像是守了羽宏一夜,眼睛都熬凹了,她对羽宏还真是痴心一片。
在去东院路上,凌霄想着羽宏身边的几个女人,音雪太过浮躁,跟着羽宏主要还是因为荣华富贵。
方平的性情太过孤寡,好像什么事都与她无关,跟着羽宏只是因王爷赏赐,随遇而安,对羽宏也不上心。
只有杜鹃还算知冷知热的真正关心羽宏,羽宏若能纳杜鹃为妾,她走后也能安心些。
快到厢房时,凌霄努力挤出一张笑脸,不想让他看出什么,现在他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你怎么才来啊,我都醒了几个时辰!有你这样当娘子的吗?就从没对自己的夫君尽心过!”羽宏还是趴在床上,扭着头朝着她进来的方向开始数落个没完。
凌霄走到床边,接过如意手中的汤药,亲自喂他,气鼓鼓的瞪着他道:“我一知道你醒了就马上过来了,这不是才知道吗!”
羽宏还想说什么,凌霄已将一大勺汤药喂进他嘴里,让他没法说话,问:“伤口还疼吗?换了药没?”
“药已换过了,看着比昨日好些。”如意站在一旁答道。
羽宏挥了挥手,趁凌霄喂药的空隙,道:“你们都下去,让少夫人照顾就行了。”
如意和杜鹃低头对看了一眼,像是有事要跟凌霄说,但又觉得现在不合适,便先退了出去。
丫鬟们一走,羽宏就不老实的抓住她拿着勺子的手,往自己这边扯了扯,弄得她没法再喂汤药,怕洒出来道:“别闹了,先把药喝完。”
羽宏夺过她手里的碗,一口就灌完了,把空碗搁到床边,抓着她受过箭伤的手细细端详,问:“你自个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凌霄笑着道:“全好了,这只手也好了很多。按羽谦说得多刻意锻炼这只手的抓握力量,现在感觉能使上点劲了。”
羽宏酸溜溜的道:“趁我不在时,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何止是见过,还一起吃饭对诗,今儿我还准备去找他呢。”凌霄故意气他,玩笑道。
“我迟早要去宰了那小子,平时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却总喜欢围着你转!”羽宏咬牙切齿,捶床动作过猛,扯动了伤口,疼得哎呀一声。
凌霄忙按住他的肩,让他趴好,道:“宰什么宰,羽谦本就是个谦谦君子,他把我当嫂子一样尊重,我就把他当个弟弟而已。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讲道理,军棍是白挨的。”
羽宏用力把她往下拉,自个艰难的往床里挪了挪,道:“陪我躺会,在大牢里我最担心的人就是你,很怕万一我被皇上定死罪,你该怎么办?”
凌霄侧躺在他身边,还笑着道:“当然是改嫁,再嫁个比你温柔体贴的夫君。”
“我若死了,可以准你考虑改嫁给羽谦。可我没死,你想都不要想!”羽宏说着使劲捏住她的脸颊,一副快被醋淹死的样子。
“松手,疼,快松手,好疼!”凌霄拽着他的手腕,又不敢大力挣扎,就怕牵扯到他的伤口。
看她是真疼了,羽宏才松了手。
凌霄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我想你也肯定死不了,你死了你的那些美妾怎么办?个个如花似玉的谁消受的了。”
羽宏看着她,正经的道:“音雪有了我的孩子,唉,就把她安置在府外,让她一辈子吃喝不愁,但我绝不会再碰她。至于方平,我就从没碰过她,直接给她些银子让她走好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纳妾了,就守着你这个娘子。”
凌霄对他眨了眨眼,似乎不相信,其实心里已很感激和感动,在她名节已毁后羽宏还能这般待她,已是极其难得。
“你不信?我说得是真的,不信我就对天发誓。”羽宏说着举起两根指头。
凌霄本还想劝他纳杜鹃为妾,这下也无从开口,抓住他的指头让他放下,道:“好了,我信还不行吗?我也有件正经的事要跟你说。”
“什么正经事?”
“等你好了后,去吴勇家看看,不知道他的家人现在过得好不好?他还有个弟弟,请父亲大人帮忙安排一份清闲的差事。他都是因为我才才死的那么惨。”凌霄一闭上眼总忘不了吴勇临死的惨状,还有那城楼上风干的尸体。
羽宏轻抚她的发丝,“这不怪你,都怨我,皇上赏的军棍我是心甘情愿领受。我已派人找到他的尸首,运回京城后会厚葬。等我背上的伤好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他的家人岂不是更好。”
凌霄只怕到时她已出家,一入空门便不再踏足红尘,她忍不住有些伤感,“好。”
羽宏用一只胳膊拥着她,刚才看她笑得开心的样子,以为她已忘了那些不堪又令人难过的事。
现在看她还是心里有阴影,他虽然希望她能尽快忘记那些事,开心起来,但他也知道要她完全忘记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有好好的呵护她,尽最大努力弥补她心上的伤痕。
他笑着道:“你放心,我会很快好起来的,过不了几天就能下地,在过个几天就能……”说着他又一副无赖样的,试图吻她。
凌霄挡住他的嘴,推开他的头,“讨厌,都被打成这样还不老实。我不陪你躺了,去找羽谦的,明日再来看你。”
她不再理他的,从床上起了身,想帮他盖好被子,却忍不住轻轻掀开被子,看了看他背上的伤,还是红呲呲的,虽抹了药,有的地方还在渗血,让她心疼的几乎要垂泪。
“有什么好看的,快给我盖好。你不如就在这里陪我,让绿荷把你的铺盖都收拾过来,我就想时时刻刻看着你。”
凌霄为他盖好被子,道:“还是算了吧,我在这里你总不老实,万一伤口裂了,娘又该怪我。有如意和杜鹃照顾着就够了,她们都是细心的丫头,尤其是杜鹃对你可是尽心尽力。我每日都会来看你的,你也该多休息,把伤快些养好才是正经的。”
羽宏不舍的道:“那我就听娘子的,娘子明天一定要来看我,别又让我着急等你。”
凌霄点点头,便出门去唤如意和杜鹃。
她们两个丫鬟就站在院中,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如意看了眼凌霄,语言又止,推了推杜鹃,好像有什么事不便说,要让杜鹃说。
凌霄看着她们,“出了什么事吗?羽宏背上的伤会恶化吗?”
杜鹃扁了扁嘴,不客气的对凌霄道:“你少诅咒二爷,他没事。你已不是什么少夫人了,还摆什么谱……”
“夫人在正厅等着您。”如意没让杜鹃再说下去。
凌霄神情一愣,不由又盯着她们看,想来镇国夫人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
杜鹃和如意都低了头,不敢再看她。
凌霄到了正厅,只有镇国夫人一人坐在里面,连个伺候的人都没让留下。
“娘,你找我。”凌霄走上前福了福身道。
镇国夫人笑了笑,道:“这次多亏顾婕妤肯在皇上面前为宏儿说话,宏儿没事,我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