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乱世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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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有一说一曹孟德

建安十三年(209年)曹操折戟赤壁,此次作战失利,曹操清醒地认识到:在短期内,与孙权、刘备隔江对峙的局面难以打破。很长一段时期,曹操没有向南方大举用兵。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他并没有因此丧失进取心,而是致力于北方的战后重建工作。

这样做,既是为养精蓄锐、以利再战,而且也是为了安定内部,消除不利影响。赤壁战前,曹操率军所向披靡,打遍天下无敌手。除了孙权与刘备等人直接指斥他为“汉贼”之外,也就是不识时务的孔融敢出言戏侮调侃。赤壁败北之后,朝野之间的各种流言蜚语也变得多了起来。正如周瑜指出的那样“曹操新败、忧在腹心”。

中国人做事讲规矩,所以,针对不同情形也相应地制定了许多不同的规矩。讲规矩的人虽多,但林子大了,什么鸟也有!总是不乏一些视规矩如无物的人,公然践踏规矩。

令人汗颜的是,这些人往往就是制定规矩的!

东汉末年,战乱频仍、干戈不止,正是因为无视规矩的人太多的原因。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曹操既是个无视规矩的人,但他也是一个志在重建秩序的人。

旧的规矩虽然遭到了彻底的破坏,但新的权威登场之前,最好还是要有一个过渡性政府。汉末三国时代,名义上的统治者汉献帝仍然存在。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不过是个瞎子的眼镜——摆设而已。

从关东义军起兵讨董以来,虽然每一个手握重权的实力派都想取而代之,却没有人愿意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大家都明白,虽然汉家皇帝失去了对国家的控制力,但还享有一个“天子”的名号。

按照儒家订立的规矩——即使这天子是吃人饭、说人话,就是不干人事的混账王八蛋,也是不可以随便取代的,否则就是一种不臣与僭逆。

贸然行事,不但要受到天下臣民的唾弃,还要遭受历史的鞭挞。想要取代天子,除非上天有明确的意旨降临,或者天子自己良心发现,主动“让贤”。

作为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曹操十分明白这个道理,当年项羽简单的一把大火将阿房宫化为白地,以为这样就可以建立一种新的权威。历史证明,他这种另起炉灶的鲁莽行为是不被人欢迎的。

失去民心即是失去天心,项羽与刘邦逐鹿中原之时并没有笑到最后!

有鉴于此,曹操决定寻求另外一条解决之道:

既然皇帝不可以轻易换,建立新的权威也决非一日之功。那么就应该保留“天子”的名号,只要牢牢控制住了政权,就是实际的统治者,又何必在意虚假的名位呢?春秋之时,这种权宜之计称为“尊王攘夷”,曹操继承发扬光大之后称为“奉天子以令不臣”。

与春秋五霸的“尊王攘夷”不同的是,曹操直接将“天子”控制在了许昌,并且对所有政治资源进行了整合与重组。汉献帝只是皇宫的男主人而已,宫墙之外的事情与他没有丝毫关系。曹操因为政治斗争的需要,先后杀了董贵人、伏皇后以及她们所生的几个皇子,对此,君权旁落的献帝即便是恨到牙痒,也只有号啕大哭,以泪洗面而已。

历史学家翦伯赞曾经打过一个比方,说曹操享有皇帝之实,而没有夺取帝位,是个“把黄袍当成衬衫穿在里面”的政治家。此话说的极是,与曹操的低调不同,袁术是把黄袍改为内裤之后学了超人一样穿在外面招摇过市的蠢货。

破山中贼易、除心中贼难!

人之所以痛苦,正是因为有时勘的破、却忍不过,无法战胜心底不时涌现的各种欲望。

欲望无穷,烦恼无穷!

曹操把龙袍当作衬衫来穿,最大的挑战不是来自外部,而是自己的权力欲。一个强大到可以战胜自己欲望的男人,是值得后人景仰的!

看一人的分量,只需看他的对手就明白了。

刘备、孙权二人可以与曹操鼎足而三,与曹操比肩的人物,刘备绝不仅仅是后人想象中的仁义之君。同样,孙权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曹操身任丞相,控制汉室,挟天子以令诸侯,觊觎帝位,早已不是什么新闻。所有人都明白,包括曹操心底也非常清楚:冲动是魔鬼!

在群雄割据,条件尚不成熟的时候,绝不可以轻举妄动,不可以贪图虚名。只有这样,才能牢牢掌控实权。

建安十五年(210年),是整个建安时期,曹操最为闲适安逸的一年,也是曹操唯一没有率兵征讨不臣的一年。

汉献帝对曹操因何缷下戎装感到困惑,仔细琢磨之后,他放出了一个试探性的气球——封曹操邑兼四县,食户三万作为魏王封国的人口。

天子希望曹操“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曹操《让县自明本志令》

汉献帝的算盘虽然打的精,但如何能逃得过曹操的火眼金睛?

他洞察了天子的小伎俩,献帝这样做,是希望用增邑的办法换取曹操放弃军权。同时,这也是他试图重新夺回君权的不懈努力。对此曹操明确表示拒绝,并且写下了《让县自明本志令》的绝妙好词。

增封让封是曹操为获得名利炒作自己的惯用手法,文学造诣不凡的他做起这类的“应用文”来简直是信手拈来,把政治性文告写的情真意切,有史以来,惟曹操一人而已。

这篇《让县自明本志令》简直就是曹操剖析自己心路历程的回忆录,曹操在文章之初就告诉所有人:

自己的人生理想不过是封侯、作个征西将军罢了,哪知道造化弄人,因缘际会自己却做到了宰相之高位“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位极人臣之后引来了无数人的非议,认为他有不逊之志、不臣之心,曹操认为这是对自己的误判,自己不会有这种非分之想,更不会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曹操说出肺腑之言后,所有人被他的真诚感动得一塌糊涂。

忽然,曹操话锋一转,指出“诚恐已离兵为人所祸也。既为子孙计,又已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引所不得为也。”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交出兵权——做梦!

但直接这样讲出来,又不符合曹操的一贯作风。所以曹操提出“然封兼四县、食户三万,何德堪之?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辞。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户二万,但食武平万户,且以分损谤议,少减孤之责也。”

献帝的努力不但是枉费心机,而且更提醒了曹操,此后他加紧了巩固权力的步伐,用天子名义命曹丕为五官中郎将,置官属,为丞相副,成为仅次于自己的政要,为后世儿孙的顺利代汉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