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抽了一支上上签后,李芡实便觉得每日都会遇见好事,虽然都是些小事,但是生活顺顺利利的,人生如此圆满,她就满足了,足以让她大笑上好几天。然而,半个月后,她遇到了一件事,这事终于让她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
上上签指的原来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些,原来已经在这里等她好久了。
半个月后,周瑾告诉了李芡实一件事。
周家人自从那次逃离青窑镇后,便一直居住在十几天路程之远的京都。京都是最为繁华之地,也是朝廷所在之地,天子脚下,生意往来较为频繁密集,无论是衣食住行都较新河镇贵上好多。然而,周家人却在京都那里混得风生水起,祖业不仅没有迅速破败下去,反而是更胜从前。
然而,这也让周瑾更为厌恶。他除了必要的生意往来,特定日子去见一见自己的父亲之外,其他的时候都待在新河镇这里。也因此,李芡实与周瑾往来多日,都未曾见到他离开此地很长时间,一般都是半个月后便回来了。
周瑾告诉她这事的时候,正值夜间时候,李芡实都换好衣服准备入睡了。
李芡实听到这话,倒是十足惊讶了一把。
都两年过去了,李芡实无从得知自己父母的下落,她见周瑾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也以为在那次出事后便断了往来,跟她一样对周家人的所在音讯全无,一无所知。然而,事实上,是她想太多了。
也怪周瑾这番镇定自若了。
居然能瞒得了她这么久。
李芡实原本因为疲倦而混沌不堪的脑子这会终于清醒了一些。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
“岳父岳母都在京都那里?”
周瑾站在床边,当着她的面,慢里斯条地褪去身上的外袍,独留一件雪白里衣在身上。随之,便将落在胸前的青丝拨散到肩头之后,这才慢悠悠地点头,徐徐说道。
“嗯。他们都在那里,只是我很少去,上一年这个时候我去过一次。昨个儿刚收到爹爹寄来的书信,说好久没见你,让我们去京都一趟。”
“哦,也对,这么久了,也该是时候拜访下岳母岳父他们了。”
这一点,李芡实是打从心底赞成的。
只是,说起这事,李芡实也对那一直没找到,音讯全无的父母有些担忧了。打从她记起之前那些事后,她便找了,前些时候还再度去了荒废多时的青窑镇上的旧宅,企图在旧宅里发现点蛛丝马迹。
然而,毕竟是时间久远了,经过几年的风水雨打,以前留下的足迹什么的,都随着风飘走雨淋走,该留下的样样没有留下。
对于这一点,她至今还是存在着遗憾。人的一生,寿命并不长,她就怕死了都见不到自己的父母,这才是最让她着急的。
李芡实侧着身,只手枕着头,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周瑾这个时候已经掀开了被子,躺入了温暖的被窝之中。他的肩头与李芡实的手相互碰触到,却未见李芡实像往日那番出声调笑他,周瑾难免也发觉了李芡实的不对劲。
周瑾也侧过身,跟着李芡实一样,只手枕在脖颈下方,与李芡实面对面。眼眸微微抬起,他的目光一直紧紧地锁定在李芡实的脸上。
“怎么了?”
周瑾柔声说道。他的手也随之触碰上李芡实的侧脸。
李芡实望着面前的周瑾,摇摇头。
“只是想起了我那一直没能见上面的父亲与母亲罢了。当初我那般任性地离去,不知他们当时有多伤心,尤其是我父亲,独独只有我一个孩子,若是找不到我,他不知该如何自处。”
李芡实所提及的当日离开之事,周瑾之前从李芡实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由来,知道是因为他的缘故而让李芡实与父母离散,他自感不安,愧疚不已,轻声地说道。
“这都怪我。”
李芡实自然是不会这事怪在周瑾的头上,腿在她身上,她要怎么走,都是她自己的事,没有人能逼得了她的。
“你别傻,我又怎么会怪你呢。找不到,就接着找就行了。”
李芡实说罢,便凑上前,轻轻地周瑾唇上落下一吻,手放在周瑾腰上,搂着周瑾徐徐进入梦乡。
几日后,李芡实与周瑾便打理好府中的一切,该交代的,她都一一交代给暂时在府中休养的老头子与刘袁秀。周瑾也将胭脂楼的生意暂时交给了信任的掌柜去着手了。他们雇了马车,带着简单的行囊便往京都的方向而去了。
路上,李芡实与周瑾并不急着赶路,反正都是要花去半个月的时间,李芡实与周瑾就权当在游玩,马车一路不急不缓地赶着,李芡实与周瑾时不时会就路边所见到的景色谈论一番。
偶到之处,他们便会在投栈的地方买点当地的小吃或者小玩意。周瑾喜爱牡丹,他所选的木簪子上都细细雕刻着一朵牡丹,连衣裳绣边处都有牡丹的踪影,也因此,每当周瑾瞧见刻有牡丹的小玩意,周瑾都会让李芡实给买下。
到了马车上,李芡实细细地一数所买之物,头都大了。
随手一买,便是成一堆了。
李芡实瞧见那刻有牡丹之物,实在忍不住好奇地询问道。
“七郎,你不是说喜欢青竹吗?怎么又喜欢起牡丹了?”
周瑾却是看着她,愣住了。
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我从没有喜欢过青竹,我可没有你们酸腐书生的文雅,只有艳俗的牡丹才是我的心头之好。”
话里的深意,让李芡实一惊。
周瑾又倾身向前,一双狭长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看,皮笑肉不笑地问她。
“怎么,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喜欢青竹吗?”
李芡实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瞧着周瑾这副模样,似乎真的没说假话。猛地之间,李芡实从原先的迷惑,到后来顿时醒悟。
阿实,你为什么喜欢青竹啊?
因为万青喜欢啊。他喜欢,我自然喜欢。七郎,你喜欢吗?
恩……阿实,我也喜欢青竹。
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她与周瑾有这么一个对话。周瑾当时说过的话也不止这么一两句,然而,如今想起来她却独独记得这一两句。
阿实,我也喜欢青竹。
果真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
周瑾不会无缘无故问她喜欢青竹的原因。当时周瑾神色之复杂,现在想来,似乎也是有难言之隐。
周瑾喜欢的一直不是青竹啊。
李芡实伸出了双臂,将眼前的人揽入了怀里,紧紧地环抱住他。
她下巴磕在周瑾肩头之上,附在他耳畔边,徐徐地说道。
“七郎,你喜欢牡丹,我自然也喜欢牡丹。”
阿实喜欢青竹,所以我也喜欢青竹。
所以,七郎喜欢牡丹,阿实也喜欢牡丹。
很多事情,她醒悟得太晚了。周瑾一直一人背负着这些秘密,是不是很辛苦?
半个月后,李芡实与周瑾终于到了京都。
李芡实从未来过京都,此番终算是见识到了京都的繁华。繁华之处,人也多,街上摆摊的东西更是琳琅满目,直看得她眼花缭乱。李芡实在周瑾熟门熟路的带领下,很顺利地找到了周家人的所在之处。
周府地处于京都南城。南城是京都的兴新之地,这里普遍住着的都是新崛起的名门贵族,与京都的北城截然相反,北城是老城,住着的都是京都本地人士,豪门贵族众多。当然能在新城南城买下一块府邸,也算是有本事了。
周门门口摆放着一对石狮,门房是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仆人。那仆人自然是识得周瑾的,对周瑾也算是客气了,但是落在李芡实身上的目光却算不上客气,简直就是没有礼仪可言,毫不掩饰他对李芡实的轻蔑。
那人上前询问的时候,周瑾当着众人的面冷哼了一声,冷笑道。
“周家的下人就是你这番模样吗?管家是瞎了眼不成?”
说罢,便不再理会那门房,扯着李芡实便往府里走去。
李芡实明白那门房为何会如此无礼对她,但是她唯一想不透的是,为什么周家的人似乎对周瑾毕恭毕敬的,连周瑾的那些兄长都对他有所避忌。各个一见周瑾来了,便热情地走过来,友好地询问她这几年如何了,怎么样了之类的。态度与以前简直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让李芡实深深怀疑,这些人难不成是被人掉包了,或者是脑子出毛病了。
“客气了。”
周瑾说完这话,便牵着她,往自己的父亲的屋子所去。
在回廊上,周瑾才解答了李芡实的疑惑。
“不过是因为我给周家带来金银珠宝罢了。前些年,他们刚到京都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呢,差点就穷困潦倒了,还不是我当时遇上了我师姐,在她的牵引下,我找到了挣钱的门路。就你所见的胭脂楼所买的胭脂,实际上都是有大部分是销往京都这里的。”
李芡实瞠目结舌,实在想不到自己的夫郎这么有本事。但是,有一件事她想不通啊。
“你之前跟这些人不是……”
周瑾伸手,戳了戳她额头,笑叹道。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挣钱了,怎么能少的了他们。我父亲只要一日在周家,我就不得不为周家打算着。我也不想被周家牢牢绑着,但是……父亲已经那番要求我了,我怎可拒绝?”
周瑾话里的为难,让李芡实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一会儿后,他们便到了周瑾父亲的屋前。
周瑾的母亲刚好在那里,李芡实本来就不太适合入内宅,正好便留在会客厅,与周瑾的母亲闲聊。周瑾则与自己的父亲聚在一块。
周瑾已经一年没见到自己的父亲,然而,周瑾的父亲并没有容颜苍老,相反地,保养得很好,依旧与当年无两样,甚至显得更为年轻了些许。周瑾知晓这是因为自己父亲在周家好吃好用地供奉下,滋润得很好,加上现在母亲重视他,自然父亲在家中的地位水涨船高,父亲能不保养得好也难了。
“父亲,我来看您了。”
周瑾撇了撇嘴,说完这话,便伸手捻了块糕点吃。
他不知自己父亲叫自己上京都有何用意,但想来想去总归不是好的,他还是懒得问出口了。
周瑾的父亲确实看着面前的人,翻了翻大白眼,对周瑾显然一脸的无奈。
“我从你信里得知了你妻主只是摆了一个摊子勉强过日子而已,虽然你现在也能挣钱了,但总归是男子啊,总得给李家生育后代吧?再说了,你哥哥姐姐那些都有孩子了,天天在我面前晃着,看得我都没心情用膳了。”
周瑾拿着糕点的手一顿,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
他倒是没料到自己的父亲会是因为这事而找上他。
他垂着眼帘,淡淡地说道。
“我的情况,你不是挺清楚的吗?生不出就算了。”
周瑾的父亲却急了。
“怎么能算了?你不担心实儿那人会纳其他人入门吗?你是男子,总不能阻止她三妻四妾吧?我虽然不怎么照顾你,但你总归是我生的,我的心又不是铁打的,也担忧你啊。”
这话,倒是说得真情实意了。
周瑾却是瞪眼看向他。
“她若是敢,我就杀了她。没有孩子,难不成活不了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周瑾不再理会自己的父亲,转身出门了。
周瑾并没有住在周家,反而扯着李芡实赌气般地去住了附近的客栈。李芡实问及原因,他也不说,嘴巴紧紧地抿着,一脸阴沉。
然而,在客栈内,李芡实却见着了一个熟人。
那是李芡实久久未找寻到的李家家主,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