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邺城已经开始热了起来,虽然窗外下着舒舒拉拉的小雨,可是这雨一点都没能冲淡炎热的气息,反而平添了一份闷热气息。
一名穿着T恤中裤的三十岁男子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正对空调口下的沙发中,老旧的空调轰轰隆隆的喷着并不凉爽的风,他用一本杂志用力的扇着,可是这样丝毫不能减少闷热之气,身上还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黏糊糊地覆盖在皮肤上,全身上下像套着雨衣一样难受。
现在正式介绍一下这名毫无形象的懒散男子,他名叫高觉,是一名地方日报的记者,同时也是一名兼职侦探。这件房间既是高觉的会客厅,同时也是“阿觉侦探社”的接待室。
前几年的工作积累,让高觉摆脱了朝九晚五的坐班生涯,在日常工作的闲暇时,他在自己住家开了这家侦探社,盘算着既能打发一下闲暇的时光,又能赚取一些外快,幻想着就此走上了致富的快车道。
可是等他开了这家侦探社之后才发现,所谓的侦探社接的都是些找猫找狗的小活儿,偶尔还能接几个跟踪婚外情的“大案子”,大部分时候都是些跑腿的工作,可是找上门来的大部分都是邻里街坊的熟人,现在是想关也关不了了,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收入倒也还可以。
在高觉对面沙发上坐着一名穿着警服衬衫的男子,他袖子上的纽扣都一丝不苟的扣着,正专心的捧着电子书,腰板挺直的看着小说。
这位人民警察名叫程鹏,是高觉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别看他一丝不苟的穿着制服,可他并不是那种抓捕犯人的刑警,也不是抓捕嫖客的片警,甚至不是指挥交通的交警,他是一名“宅警”。
所谓“宅警”是高觉给程鹏起的绰号,程鹏的职业是一名网警,听起来是不是非常有技术含量非常高大上,但是他的工作也和高觉这个“侦探”工作一样,平日主要就是负责联系删除下本地的负面新闻,剩下的工作通过网络监控抓一些小偷小摸。
因为程鹏的工作一般都不需要出外勤,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在电脑前宅着,所以高觉都嘲笑他是一名宅警,久而久之这绰号就变成了他的代称,程鹏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在程鹏闲暇的时候,高觉的侦探社成了他“宅”的场所,虽然多了这么一个浪费水电的家伙,高觉想着他穿着警服坐在这里,倒是帮助侦探社增添了几分可信度,所以高觉容忍他的蹭吃蹭喝蹭空调,勉为其难的接纳了他。
今天这样的阴雨天一般是没什么生意的,这也和抠门的高觉为了省电关了招牌的电灯有关,这家业余侦探社开在一条小巷子的深处,如果没有招牌的指引,在这样的阴雨天很难找到的。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因为下雨的关系天色已经很黑了,反正走丢猫狗一般都发生在早上醒来或者晨锻的时间,抓外小三的客户一般都喜欢借着夜色前来,估摸着没什么生意,高觉准备暂时关门去吃晚饭。
他懒散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客厅前的玻璃门前,准备锁门。就在他冒着小雨准备拉下卷帘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了一名年轻女性的声音,从小就五感敏锐的高觉竟然没有感觉到背后靠近的女人,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手中的钥匙一下子脱手。
高觉杂耍式的弯身,抓住了半空中的钥匙,这才慢慢的转过头去,借着玻璃门后的灯光,高觉辨认出这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性忙不迭地向高觉道歉,反而搞得高觉不好意思起来。他连连说了几声“没事”,开始询问女子的来意道:“请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这名年轻女性连忙说道:“请问这里是‘阿觉侦探社’吗?”说完她的眼神落在门口熄了霓虹灯的招牌上,用着确认的语气问道。
看样子是来了客人,门外的风雨越来越大,高觉连忙引着她进门,一边说道:“是的是的,我就是侦探高觉,有事进去说吧。”
这名年轻女性拘谨的走进大门,借着室内的灯光,高觉这才看清她的面貌,这是一名削瘦的年轻女孩,判断年龄不超过25岁,齐肩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垂在后面,她面色看起来十分苍白,黑眼圈也十分严重。
年轻女子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连衣裙,可是在这样炎热的雨天里,她还套着一件娥黄色的线衫。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令人惊艳的美女,但也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能给人留下不错的第一印象。
年轻女子畏畏缩缩的走进侦探社的大门,不知所措的站在侦探社的门口,高觉连忙把她引向会客室,可是她的精神还是十分紧张,双手紧紧攥着拎包,耸着肩小步跟在高觉后面走着。
直到进到会客室后,她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程鹏,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程鹏的警服会给别人很大的信服感,大部分顾客看到他就会更加相信阿觉侦探社的实力,不出意外的这名年轻女子一下子放松了很多,整理好裙子规矩地在程鹏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高觉走到程鹏旁边踢了他一脚,让他往边上挪了挪,这才一屁股坐在女孩的对面,开口问道:“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高觉虽然不是什么大侦探,可是具有敏锐观察力的他总能一眼看出对方的需求,一脸焦急的顾客大部分都是走丢了宠物,话说为什么都是些丢猫丢狗的客户,这是因为走丢了孩子或者老人一般人都会直接找警察,又怎么会拜托高觉这种小侦探社!一脸气愤的中年男女一般都是委托查找伴侣的外遇,剩下的就是些寻访失联老友的长期委托。
而这名女子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奇怪,她的状态十分不稳定,看样子也不像是伴侣出轨的愤怒女性,所以高觉开门见山地询问她的来意。
这名女子看起来十分紧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道:“请问,我想拜托你们帮我抓住长期跟踪我的团伙,可以吗?”
她这句话一说让高觉更加疑惑,原本正在专注看小说的程鹏也放下电子书,坐直身子向前探去,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对面这名女子。
跟踪已经是十分罕见的案子了,跟踪狂团伙又是什么样的玩意?见到俩人询问的眼神,年轻女子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我叫安玥,已经被一伙人跟踪了大半年了。”
安玥这句话不仅没有解除高觉的疑惑,反而增添了更多疑团,她继续说道:“大半年前我发现被人跟踪了,每天跟踪的人都不一样,他们在远处看着我,我已经快要被他们逼疯了!”
安玥的叙述逻辑很混乱,对面沙发上的高觉和程鹏对视一眼,高觉开口问道:“你这样的情况难道没有报警吗?”
这也是程鹏的疑问,如果真如她所说被跟踪了大半年,警察部门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安玥却使劲的摇摇头,说道:“我几个月前就报过警了,可是警察没能发现跟踪我的人,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就再没找过警察。”
看着她局促的模样,高觉想了想问道:“这伙人除了跟踪你,还有什么别的行为吗?”安玥低头沉思,高觉提醒问道:“比如给你发送骚扰短信或者打骚扰电话,或者偷偷进入你的房间,或者和你有什么身体接触之类?”
安玥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他们从来都是远远的盯着我,一旦我接近他们就会逃跑,你说的那些事情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我确定他们除了监视我没做过别的事情。”
高觉和程鹏对视一样,俩人都对安玥的话产生了怀疑,跟踪狂本来就是情绪很不稳定的人,这样跟踪大半年,却什么进一步接触都没有发生,显然不符合犯罪心理中对跟踪狂的心理侧写。而且从来也没有过跟踪狂组织这种东西,跟踪这种比较个人的行为一般不会形成犯罪组织,轮流跟踪同一个人这种说法更是闻所未闻。
高觉开始理解没有警察受理这件事的原因了,除了安玥本人的一面之词,似乎并没有什么能证明她这个所谓跟踪集团的证据,她本人也没有收到跟踪狂常发的恐吓信息,估计警察都认为这是她本人的幻觉,所以才没有受理她的报警吧。
安玥看到高觉和程鹏不信任的眼神,语气焦急地说道:“请一定要相信我,我曾经有朋友帮我抓住过一个跟踪我的人。”
她说道这里高觉和程鹏都坐直了身子,高觉首先发问道:“然后呢?你们把他送到警察局了吗?”安玥低着头,迟疑的说道:“没有。”
安玥想了想,又说道:“我朋友个性比较急,把那个跟踪的人揍了一顿。”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程鹏接着问道:“然后呢?那个人说为什么跟踪你了吗?”
安玥摇摇头,反而露出恐惧的表情,低沉的说道:“没有,那个人一边挨揍一边微笑着,一直微笑着盯着我,我朋友把他的脑袋都打破出血了,可是他还是一句话不说,只是微笑着盯着我看。”
随着她的叙述,沙发对面两名壮年男人的背后都升起一阵寒意,这样诡异的事情虽然是闻所未闻,可是安玥的话中听不到一丝的谎言,她描述的场景栩栩如生,俩人的脑海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张满头血却露出诡异微笑的脸,在这炎热的天气下,俩人一齐打了个寒战。
就在这时,程鹏突然站起来,轻轻的移向会客厅旁的百叶窗,接着他迅速的扯开百叶窗,正对着窗户的安玥发出刺耳的尖叫,一张诡异的笑脸紧贴着玻璃,正在直勾勾的看着沙发上的安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