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你继续。”周子善快步回到审讯桌前坐下,用笔把胡宝路的口供全都记下来之后,这才开口让胡宝路继续。
胡宝路毕竟是做过比较久情报工作的人员,之前也审讯过暴露的共产党卧底,对共产党地下党的工作方式十分了解,他为了逃避酷刑,杜撰了一个子虚乌有的上级,并编出了一整套配合的故事:自己如何被当做特务派往解放区潜伏,为了继续潜伏,他一直处于休眠如何如何。在接到斩首计划的电报之后,他及时联络了上级,把这一情况及时的传递出去,避免了组织上遭受一场灭顶之灾。
周子善的这次审讯,根本就不是一场真正的审讯,他也知道胡宝路的故事是编撰出来的,他的审问并不是在真的提出问题,而是在一步步引导着胡宝路把不合理的地方给完善,让口供变得更加有信服力。
口供完成之后,周子善仔细的看了两遍,觉得大致上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这才开口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听到周子善的话,胡宝路顿时懵了,自己都已经十分配合的把整个故事给编下来了,这个周子善还想要做什么?于是他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说了一句:“周长官,我已经交代清楚了啊?您还需要什么样的情报?”
对于胡宝路的这份口供,周子善并不满意,因为这只是他的第一部计划,抓出一个“共产党”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他想要做的是把方正夫拉下马,掌握保密局的控制权,那么不可避免的,就要在口供中给方正夫泼点脏水。
“这一次斩首计划的事情,方正夫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向总部汇报,而且我一直听说,方正夫跟共产党人有接触,这件事情你知道吗?”周子善笑吟吟的看着胡宝路,凑到了对方的身前,低声说道。
听了周子善的话,胡宝路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听明白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周子善这是要他攀诬方正夫。原来,周子善的意图根本就不是想要抓什么共产党,他的真正目的是要对付方正夫。
“周长官,您的这句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作为一个曾经为党国事业奉献一切的特务,胡宝路的心底还是存着那份良知,即便是他已经屈服于酷刑,招供自己是共产党,他也不愿攀诬方正夫这个为党国做出过巨大功劳的英雄人物。
“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十分明白。有些时候,做人是要识时务的,就像你现在这样,当初早点招供,就不会受了那么多皮肉之苦,现在你又不愿意把所有事情讲明白,是不是还想再尝尝那些手段的滋味?”周子善皮笑肉不笑的威胁道。
胡宝路看着周子善的笑容,他的心越来越沉,最终,他还是败在了对酷刑的恐惧之下,他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在解放区潜伏的时候,接到过上级的命令,他们要求我如果有机会回到国统区,就跟方站长接触。”
“跟方站长接触,做什么?”周子善想继续诱导下去。
“上级没有说,说等到接触之后,再具体说明任务。”胡宝路还是守住了自己心里最后的那一点底线,他的这些攀诬之词,最多也就是一些皮毛,不会对方正夫造成伤筋动骨的影响。
周子善冷冷的注视着胡宝路,他原本想要继续威逼胡宝路编下去,但是他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坚定和果决,他担心自己做得太过,会让胡宝路奋起反抗,到那个时候,恐怕手里的供词也会被翻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你在这里签字画押,等会儿我会派人送你到单独牢房里的。”周子善说道。
“不,周长官,我还是想跟汪伟国他们待在同一间牢房里。我招供了那么多,周长官不会连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吧?”胡宝路的脸上闪过一道愤恨之色。
周子善立刻明白过来,胡宝路这是想要趁待在一个牢房的机会,报复魏刚。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卖这么一个好处给胡宝路,免得他翻供对自己不利,于是点头道:“可以,你想跟他们住在一起,我没有意见。不过,魏刚这个人过于霸道,人又长得五大三粗,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周长官,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借给我一样东西就行了。”胡宝路说道。
“什么东西?”周子善有些不明所以。
“牢房里没有钉子挂衣服,我想把那根长钉拿去牢房,钉在墙上挂衣服,不知道周长官你同意不同意。”胡宝路抬起头,指了指周子善背后的那堵墙,墙上一人高的地方,钉着一根十多厘米长的大钉。
周子善知道,胡宝路这是想要杀了魏刚,他要借这根大钉当做凶器。他顿时有些犹豫起来,忽然,一个念头跳进了他的脑海之中,他眼睛顿时一亮,说道:“既然你需要钉子挂衣服,那我就把这根钉子送给你。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让外人知道。”
“周长官你放心,我就这么一个愿望,只要你能满足我,我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胡宝路此刻的心里,只剩下对魏刚的刻骨仇恨,如果不是魏刚对他的诬陷,他哪里会遭受那么多轮的酷刑,他又如何会成为一个“共产党卧底”?
周子善来到那堵墙前面,抓着墙上的那根大钉轻轻的摇了摇,把它拔了下来,接着,他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了手枪,打开保险将枪口对准胡宝路,这才把那根大钉扔到了胡宝路的怀里:“你不要对我耍花样,把它塞进怀里,别让人看到。”
周子善在担心胡宝路会拿着大钉对付自己,他只有拿着手枪才敢把钉子交给胡宝路。
“你放心吧,周长官,我的仇人是魏刚,不是你。”胡宝路说着,把衣服的扣子解开,把那根大钉塞进了衣服的里层,扣上扣子之后,把双手放了下来:“这下,周长官可以放心了吧。”
“好,我现在就让他们把你送回牢房。白天你安分一点,别给我闹事。”周子善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你要动手,就选择夜里,别搞出麻烦来。
“我知道,下午我会好好休息,不给你找麻烦。”胡宝路说道。
两个人在这番言语间,达成了这么一个协议,这份协议,会让周子善得到他想要的,而协议的代价,就是魏刚的生命。此刻身处牢房之中的魏刚还不知道,他刚刚出卖了胡宝路之后,就被周子善给出卖了。
胡宝路被特务们送回了几个人合住的牢房,一看到他进来,秦万重和汪伟国都开口问道:“你怎么样?怎么去了那么久?”
“没什么,就是被狗咬了一口,又被蚊子叮了几下,不碍事的。”胡宝路说着,恨恨的瞪了躲在角落里的魏刚一眼。
汪伟国和秦万重从胡宝路的话语中,大概也猜到了真相,于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说。他们知道,现在任何安慰的话语对胡宝路来说,都是没用的。
四个人各自在房间里坐下,只不过这一次,三个人都离魏刚远远的,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吃过特务们送来的晚饭,胡宝路把自己的床铺拉到靠近房门的角落里,脱下外衣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汪伟国和秦万重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再说什么,同样把床铺找了个位置铺好睡下。牢房里死一般的沉默。
胡宝路在脱衣服的时候,早已把那根长钉偷偷的拿在了手里,他躺在铺盖上,借助杯子的掩护,拿着手里的长钉,在墙壁上一下下磨着长钉的钉尖。由于他和其他几个人的距离隔得很远,他磨钉子的时候又很小心,所以其他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听到钉子与砖头摩擦的轻微声响。
黑夜慢慢降临了,到了晚上十点钟,负责看守的特务把管着房间照明的电闸给扒了下来,整个房间里陷入了黑暗之中。
胡宝路睁着眼睛没有睡觉,他侧着耳朵倾听着屋子里的声音,半个小时之后,房间里响起了三个声音各异的呼噜声,他们三个都睡熟了。
胡宝路轻轻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穿着袜子朝房间的深处摸去,他凭借记忆和呼噜声发出的位置,躲过了汪伟国和秦万重的床铺,径直摸到了魏刚的床前。
一声男人的惨叫打破了夜的宁静,负责照明的电闸被很快推了上去,牢房里顿时恢复了光明。从睡梦中惊醒的汪伟国和秦万重,一脸呆滞的看着胡宝路正拿着一根锋利的长钉,浑身是血,不停地疯狂向魏刚刺去。
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上去阻止胡宝路,牢房的房门已经被警卫给打开了,两名特务飞快的跑了进来,用枪对准了胡宝路:“快住手。”
陷入疯狂的胡宝路哪里还听得到这些,他只顾不停地把长钉刺向魏刚。
“砰、砰、砰”三声枪响,胡宝路的身上绽开了三朵雪花,他回过头,看着枪口还冒着青烟的特务,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终于,他明白了什么,他努力的张开嘴,吐出了一串模糊不清的话语:“周子善……你好狠……”
胡宝路死了,三发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没过几秒钟就断气了。魏刚比他强不到哪里去,嘴里有那么一口气,不过满嘴都是血泡,挣扎了一会也蹬腿了。特务们把两个人的尸体拖出了房间,又把汪伟国和秦万重重新关回了单独牢房,一切就算结束了。
远在市区的一栋小洋楼里,周子善接起了响起的电话。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周长官,事情都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