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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火车杀手(二)

设定是这样的。

李洛约——李落,西叶青年日报记者,二十三岁,前来采访前不久让人极为关注的“火车杀手”一案。

罗宾——罗宾,西叶青年日报见习记者,二十岁,李落的助手。

这次之行是受到主编的要求,因为要制作一个青年法制常识的板块,所以需要收集几个案例,而由小路一案作为临近的热点自然不会放过。不过比起其他媒体,西叶青年日报更想要挖掘关于由小路的心路和成长历程,分享给大家,一是避免被妖魔化,二是力争将整个事件真实还原。

“记住了吗?”

罗宾嘴里读了几次,忍不住问:“为什么我要是见习记者啊?”

“因为有的问题我不好问,就得你上。反正是实习生,大家也会谅解……”

“原来我又当炮灰了。”

嘴上这样说,罗宾还是很高兴。

这就是一个当红脸,一个当黑脸。

由小路家住银沙市的郊区,一个叫做王家坝的地方。俩人转了几次公交,抵达这里已经是下午四点。

比起西叶市的热闹城郊,银沙这边城区内外差异很大,也是由于这里地理位置偏向丘陵,交通不便的因素。偌大的王家坝很早以前是一个容纳几千人的大型航空国企的坐落地,几次改制后,名字变成了“东辰股份有限公司”。在这里居住的基本上都是公司新老员工,因为他们王家坝也就渐渐发展起来。现在周围也有学校和医院,甚至铁路也从旁边经过。

首先李洛约和罗宾去酒店预订了房间,名字就叫“东辰酒店”。外面看起来很气派,不时可以看到外国友人在里头出入。

丢下旅行包,罗宾摩拳擦掌问:“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直接问宾馆前台吗?”

“我已经知道他们家在哪,105栋302。”

这是李洛约通过企业黄页和门卫室电话挨个尝试,以快递员身份问到的。

一路打听之下,俩人来到了一处建筑区域。

中间有一条容纳两辆小车并排而过的通道,入铁大门后左手都是崭新的电梯公寓,四十来层,白墙红边,看起来有一股现代雄伟气势和生人勿近的孤傲。右手处则是两栋孤零零的三层楼房,红色的外墙早就斑驳不堪,露出里头的水泥材质,藤类植物栖息其上,多了一份人情味。

其中一栋就是105栋。

上楼前,李洛约注意到旁边空旷位置处还有些留下的残砖和建筑材料。似乎周围都已经被拆迁,独独这两栋依旧在坚守。

“准备好了吗?你不用紧张,按照你平时说话就好,只是记得自己的身份。名片拿好。”

李洛约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塞给搭档。这不是什么水货,而是真正的西叶青年报记者统一制式的名片,只不过将其中名字改成了李落和罗宾。然后挂上从舅舅那里搞到的高仿记者证和工作证,他敲了敲有些锈蚀的黄铜色防盗门。

断断续续敲了十几下,里头没有人回应,反而是旁边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外面依旧是防盗门,只是里头的木门开了,屋主透过老式防盗门的栏杆空隙看出来。

一个胖乎乎的老奶奶张望着他们。

“你们找谁啊?”

李洛约笑着举了举胸口工作证说:“老人家你好,我是西叶市青年报的记者李落,旁边是我的同事罗宾。我们过来采访一下由小路一家,今天才到银沙,就急忙过来了。”

老人家谨慎地眯起眼看了看年轻人工作证。又发现罗宾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两个小伙子都不像什么坏人,如果是小偷这一身也未免太显眼了。

“由家啊,今天由小路他妈妈是带他去医院定期检查了。”

重要消息。

李洛约迅速抓准机会:“由小路有病吗?”

“你们这都不知道啊。”老太太干瘪的嘴说着:“小路那孩子脑子有问题的,怎么说来着,智力和五岁小孩一样。他们家也是倒霉,生个孩子脑子有问题,主人家男人又死了,现在就剩孤儿寡母。前不久又被告了,你们肯定是冲着火车出事来的吧?”

李洛约点点头。

老人家就是这点好,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你需要做的就是做出渴求和期待的表情就好。

老太太嗯了声,将由小路家里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由小路的父亲由义生前是火车司机,本来是铁路公司的人,后来改组后劳务关系被分包到东辰公司,他的工资由两部分组成,一是本来的司机岗位工资,二是东辰的津贴。火车司机需要专业资格证,所以一般人需要司机学校毕业,进机务段后经过复杂的培训和上岗实践,合格后成为副司机,要求颇为严苛。然而这些都是历史遗留问题了,现在的火车司机是不可能有这么复杂的人事关系。

东辰租了火车某段使用权,特地开辟了到王家坝的这条线路,就是为了减少运输成本。自然而然,由小路父亲就每天匆匆忙忙开火车来去。一年前,有次开车送原料回来后,由家男人突然在办公室发病,当场死亡,被诊断是心肌梗塞而死。东辰公司相关运输负责人吓了一跳,查询之后才知道,原来由义伪造了每年的健康检查报告。因为如果被查出他身体早就不适用于继续开火车,那么他就很大可能失业。好的一点是幸好他没有在开车时病发,坏的一点是赔偿问题双方纠缠不下。

由小路母亲魏红坚持说,老由是因为长时间疲劳工作才会导致那么多疾病。因为包括东辰在内就两个火车司机,除去开火车,他们还需要扮演公司的车队司机角色,工作就是来回奔波,剩余的一点点时间必须用来休息,不然就很可能导致交通事故。

东辰一方则说,这本就是他们职位的要求。公司也劝过他们两个人几次,让他们退下来让年轻人干,可两个司机好像都统一了口径不愿意,其实大家都知道是为了那一份算是比较可观的补贴。他们负责人说,正在考虑追究老由隐瞒病情的相关责任。

周围邻里自然最同情的是由小路一家,毕竟老由家一直为人忠厚,现在人都死了,公司不仅不表示哀悼还要考虑告人家。实在让人厌恶。

在由义去世后的第三个月,另一位司机正在驾驶货运火车马上要过小弯道时,由小路突然出现在铁轨上,还不断朝他驾驶室投掷石块。怎么示警都没有用,他不得不紧急刹车,在弯道时紧急刹车导致本就年迈的货运火车脱轨而出,损坏了两节车厢,导致巨额损失。

之后东辰没有顾念故人之子,将由小路告上法庭。因为这次事件给公司造成了极大影响和经济损失。经过两个月的侦查和收集证据之后,法院一审判定责任在于由小路。由于被告由小路不具备相应智力,是无行为能力人,所以不追究毁坏交通设施罪。可是承担应有部分的赔偿金额。

老太太叹了口气:“他们家哪有那么多钱。好在公司货运有保险,所以案件确凿后,也没有过分要求他们立刻还。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们家没钱。由家的钱几乎都花在了由小路那孩子身上,他们家总还是想他能够恢复成正常孩子的样子。可哪有那么容易啊。”

罗宾说:“我有个问题。法院判定由小路有问题,证据是什么啊。”

“司机就是证人嘛,”老太太不懂为什么年轻记者会问出这么没水平的问题:“还有由小路那孩子本来小时候就经常在铁路上疯跑,还将石头啊,木板啊,废旧物什么的放在铁轨上。我们都知道的,他被他爸骂了很多次。”

想了想,老太太犹豫了下。

“其实,由小路他妈妈魏红也没有否认。她人很诚实,说那天由小路的确出门了……”

“太谢谢您了!”

李洛约摸出名片递给老人:“有想起什么请给我打电话,我们就住在东辰宾馆里。不知道怎么称呼啊?”

老人不好意思笑笑:“没什么的。你们跑那么远哟,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家里有狗,不过很乖的。”

“不了不了。”

“哦,我姓王。”

“王婆……王奶奶再见。”

回到宾馆,李洛约先是洗了个澡。然后他将从老太太那里得到的信息全部写了下来。备注好每个人的职业和个人情况后,他咬着签字笔后盖想得入神。

“K君,我们出门去吃东西吧。来时我就打听好了,银沙的椒盐皮皮虾超级棒!”

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罗宾大摇大摆从卫生间出来。

“K君你说为什么宾馆卫生间是透明的玻璃围起来的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偷看你。”

罗宾双手叉腰,发出无谓的大笑:“没关系,看看也无所谓啦。”

“……”

李洛约翻了个白眼,招呼搭档做正事:“好了,我们先排练一下。明天的步骤和问法。”

“记住几个问题。”

“知道!”

“全程你给我关注由小路,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还有他面对我们的话的各种细微表情。”

“哟西。”

“他妈妈魏红我来沟通,你需要的是在我们聊天时打断节奏。提出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说这次我是幌子,你才是主力。我问的东西不重要,你一定要拿到我们需要的信息。”

“压力好大呀……”

李洛约将那几个心中早就有定数的问题告诉了搭档。

俩人排练到了深夜,几乎将各种意外都考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