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又一次停下。
老式火车就是这样,只要有站都会停靠一会儿,本来人就少,那么就得尽量多争取多一点客源。它慢吞吞的停停走走让李洛约苦不堪言,以至于他肚子疼,还有轻微晕车。
他摸出之前水镜老头送的铜镜仔细端详,希望能够转移自己注意力。
铜镜打磨得极为光滑,镜子里的青年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他又想起之前的“表演作案”——从列车员那里得到的消息是,那个四人团队的确被抓住了。然而从他们包里竟然没有找到任何和丢失钱包有关的东西,这让李洛约很疑惑。之前那位乘警联系了当地警方,最新消息是他们四个终于承认都是某艺术学院的人。在车上表演“阴兵借饷”不过是在车站听到传闻后的临时创意。他们还交出了微型拍摄工具,其中领队的竟然是那个中年胖子,他是老师。剩余的三个人,夹克男,苦脸男,柳小姐都是他的学生。四个人经过精心化妆毫无违和感。
而他们的身份也被迅速确凿。之后他们四人突然消失,是去某节卫生间清理妆容了,为了防止被大家识破就换到另一节车厢。
其他细节都和李洛约推理得一模一样,只是车上小偷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李洛约不由叹了口气。
一步错,步步错。
这些人也真是的,闲着没事搞什么啊……反而给了真正的火车扒手机会。还混淆了视听。可这种发展谁能够想到呢?
李洛约不由啊地叫出声来。
自己都说出口了,整个明明是一个三幕结构,结果自己还是让这个线索放跑了……明明就,明明就在嘴边了,自己却第一反应认为那是一个巧合,或者主谋者的一个职业习惯。却没有朝这个方向想来。
真是身败名裂。
列车员这时候在招呼,还没上车的乘客快上车,要发车了。
罗宾没有出现。
李洛约走到车门口,依旧没有看到搭档的身影。他打电话过去,那头无人接。
罗宾跑哪儿去了?这种时候去养金鱼吗?他不由恨得牙痒痒。
发了条短信过去——你再不来我就先回去了。
算了,让你自生自灭好了,麻烦。
火车呜呜呜再次奔向远方。
罗宾喘粗气看着火车从面前疾驰而过。他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有些沮丧。翻开手机,果然有几个李洛约打来的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
搭档已经走了。
他不由坐在车站的一个长椅上,整理一下自己思绪。该怎么办,是先去买张下趟的车票还是什么的?由于情绪低落,罗宾的肩膀都垮下来,整个人没了精神。
有人问他:“你干什么呢?”
“等车啊。”
他头也不回地说。
猛地,他转过头,看到搭档正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你没走啊。”
“自己的东西自己拿,我没有帮人拿包的习惯。”李洛约将罗宾的背包丢给他,冷哼一声:“你倒是说说你下去干嘛了?”
“药,止泻药和晕车药。”
罗宾笑着提起手里的塑料袋。他是为李洛约去买药的,结果因为药店大妈拉着找钱不让他走,所以耽误下来。当然以罗宾的性格,是不会去详细解释的。总之,自己的的确确是迟到了,误了火车。
“我有那么脆弱吗。”李洛约转过脸去,轻描淡写道:“丢了吧,下车后就好了。反正坐那列车也是受罪,下来也不算太差。”
罗宾才高兴了一下,接着脸又苦起来:“我们要怎么回去?”
“不用担心。”
李洛约说:“等一会儿,就有人来接我们。”
罗宾半信半疑。这么个荒郊野岭,哪有熟人会出现?
不过四十分钟后,的的确确出现了一辆黑色甲壳虫。
副驾驶位置的车窗探出一个姑娘的脑袋。
她朝俩人挥手:“上车,两位小弟弟。姐姐们带你们去兜风。”
李洛约俩人自觉上到后座。前面的驾驶员是赵怡,她上身是灰色帽衫,头发在脑后弄了个发髻,整个人有一种运动女孩的清爽。副驾驶的乔心语则是走的哥特风格,一身黑皮衣将她模特般身材凸显,紫色眼影搭配十字架项链,唇彩也偏向暗色调,之前就是她招手,让李洛约俩人根本没认出来。
“两位,绿皮火车感觉怎么样?”
李洛约耸耸肩打了个哈欠。
在关村天坑事件结束时,乔心语就打电话过来,问李洛约俩人是不是还在关村那边,她和乔心语反正是兜风,顺便过来看看。李洛约当时是拒绝的。兜风从西叶市兜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你们能够再找一点合适的借口吗?显而易见,两位是要过来凑热闹。可是由于罗宾没有上车,他不得不也跟着下去——当然是因为不想帮人提包的原因。
所以他打电话过去文她们还在不在这一带。
乔心语问了他们的位置后就说一会儿就到,让他们不要乱走。于是就出现了眼前一幕。
赵怡熟练地打方向盘转弯,提档,问道:“关村对吧,我们之前看了论坛。里头你们还没有更新,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消息,所以我和乔心语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反正寒假也没什么事情。”
“哦,关村发生了很多事。”说起关村的铁锁天坑罗宾就是兴致勃勃,他整个人立马从之前的旅途疲惫和错失发车的郁闷中解脱出来,几乎要站起来演讲:“我们到那里发现有一个天坑,天坑是被铁索锁起来的,所以我们就决定下去看一看……”
他讲得很仔细,让乔心语和赵怡都听得全神贯注。
李洛约不得不提醒:“不要干扰驾驶员,停车时再慢慢讲。”
罗宾也发现了其中问题,于是换了个话题:“我们怎么走,是直接回西叶市吗?”
赵怡摇头:“现在回去太晚。而且这边没有高速,穿到高速上去也是晚上了。晚上开高速我可没有什么信心。我查过了,附近有一个镇子叫做梨园镇,那里冰糖雪梨还有鱼都非常不错。反正都出来了,顺便玩一玩吧。”
乔心语和罗宾四手赞成。
李洛约说也好。
梨园镇的特色就是公路两旁清一色的梨树。农谚道,桃三杏四梨五年。讲的就是梨树生长不易,新苗一般都要生长五年才能够结果。成树每年四月草木返青才会开花。不过在梨树变成可以结果的果树之前,它们也是极好的观赏树,高大强壮,栽成一片,青青葱葱,看起来很舒服。
李洛约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他突然喊了声停,吓了其他人一跳。
待赵怡靠边停车后,他推门走下去。
在靠近道路的一颗大梨树那里,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和他四目相对。不过不同的是,对方是被绳子倒挂在树上的。小孩脸已经因为充血在发红。
如果说倒挂还可以理解为孩子淘气,那么双腿被绑在树上,这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洛约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有其他大人或者小孩的身影。
他再次和这个小孩对视,发现对方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有好奇和疑惑,却没有害怕。李洛约先是绕着树走了一圈,确定不是某些熊孩子的恶作剧,然后他在罗宾的帮助下将孩子从树上放下来。孩子双脚落地,整个松了口气。不过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眼神恼怒。
“到底出了什么事?谁把你吊在树上的?”
李洛约问他。
“……”
孩子沉默了一阵,突然嘴里念了句什么,然后他突然朝李洛约这边吐了口口水。李洛约眼疾手快,一个扭腰躲开对方的溅射攻击。可当他回过神来,那孩子已经逃向梨园深处,不见了踪影。
顿时他心里沉甸甸的。预感告诉他,必定会有什么事情在这里发生过。
罗宾则是说:“十五分钟。”
“什么?”
罗宾又说了一次:“十五分钟,刚才的小孩说的,他嘴里念的,十五分钟。”
这一次路边的诡异遭遇让李洛约和罗宾回车时都有些索然。
乔心语却不知道这点,只当俩人被熊孩子口水偷袭后着了道。她突然旧事重提:“赵怡,你知不知道李洛约这个假正经有个癖好。”
赵怡嗯了声:“那是什么?”
李洛约一晒,我能有什么癖好?无非睡觉。
罗宾也是好奇,他可不知道搭档除去流鼻血还有什么癖好。
“偷拍啊。”
哈!李洛约心里不屑,果然是胡说八道。
“我给你讲啊,”乔心语声音轻快:“上次我可看到他和罗宾两个人跑到女厕去偷拍来着,还让我给撞见,之后还告诉我一切都是误会,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
“本来就是误会!”
李洛约急忙解释。
他记起来了。那是夜半红衣时期,他和罗宾俩人去女厕调查取证——因为那里传言有解剖狂人出没,结果得到了不同的线索。好死不死就在那个关头,遇到了乔心语。结果被怀疑不说,李洛约还不得不给她解释,短信让她不要胡乱猜测。
乔心语一脸嫌弃看过来:“虽然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还不是偷拍的变态。”
李洛约彻底无语了,急忙反驳说:“谁变态了,谁变态了!我是调查需要。罗宾,罗宾,你干什么。”
“我在看老A的推理记录啊,他比我们动作快,不过案件相对也要简单些。”
罗宾头也不抬,似乎整个事和他毫无关系。
赵怡和乔心语都笑了起来。
“还以为你什么事情都稳得住,原来还是正常人嘛。”
乔心语拍拍李洛约肩膀,示意哥们不要担心,不会说出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