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英国:从称霸世界到回归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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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结语

回顾英国1066年以来的1000年历史,我们可以勾勒出这样一条清晰的“兴衰曲线”:它从一个欧洲的弱国变成一个欧洲的强国,再从众多欧洲强国中脱颖而出,称霸世界长达100多年,世界工厂、世界金融中心、世界海上霸主、日不落帝国等,在很长时间内成为了英国的代名词。接下来,英国开始衰落,上述桂冠一个个先后丢掉了,科技和思想文化方面也失去了优势地位,最后在20世纪中叶以后沦为一个二流国家。

英国是从具有专制王权色彩的都铎王朝开始走向强盛之路的。中世纪的国王实际上只是众多贵族中最大的一个,但专制王权已经跳出了贵族这个群体之外,处于整个民族之上。专制王权是民族国家的初级阶段,其作用就是用专制王权克服中世纪时期的封建分裂的强力,将分裂的国家统一起来,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是不具备走向工业化道路的能力的,因此,有了民族国家才能促使具有早期资本主义色彩的重商主义的出现。在经历了英法百年战争和玫瑰战争后,正是凭借着民族国家和重商主义这两大法宝,作为欧洲文明世界的后来者,英国抓住时机,在欧洲中世纪向近代转型时期,很快追赶上来并成为欧洲强国之一。

在重商主义早期阶段,王权的利益与国家利益是等同的,王权的重商主义就是国家的重商主义,王权对财富的追求可以等同于国家对财富的追求。但是,重商主义发展到一定程度并开始向工业化转型的时候,民族国家与专制王权之间就必然产生冲突,专制王权开始从经济发展的促进者蜕变为绊脚石。因为,没有一个宽松、平和与自由的政治和社会环境,经济就不可能起飞或有大的发展,于是,克服专制王权就成为那些具有早期资本主义萌芽因素的民族国家所面临的最大任务,英国内战就是因此而起。非常幸运的是,英国通过光荣革命率先完成了克服专制王权的任务,议会主权地位确立起来,君主权力一步步弱化下去,这就使英国首先从重商主义阶段进入了工业主义阶段,成为第一个工业化国家,奠定了其世界霸主的地位。工业革命不仅刺激着科技的发展,而且推动英国在各个方面实施改革,这就是我们从文中看到的议会制度的改革,政党制度的改革,司法行政制度的改革,正是由于政治制度、经济形态、思想文化等方面的互动发展,英国越来越强大,它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与其他强国拉开了距离,在各个方面成为世界的领先者。

因此,我们认为,作为工业化先行者的英国跃升为世界第一号强国,依靠的就是制度创新。它在以专制王权为特征的国家干预已经对经济和社会发展构成威胁的时候,开始动手打破这种过去的旧制度:一是建立起一种适合国家发展的议会民主制度,在政治上为国家松绑;二是确立了自由放任的经济思想,保证了经济的全范围的发展和繁荣;三是建立起一个殖民地体系,既能够为英国商品提供原料和销售市场,又可以保证其世界性的影响力。

英国凭借着制度性的创新成为世界霸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英国就可以一直保住这个霸主地位。因为,工业化不是一个可以垄断的过程,也就是说,当英国开始享受第一个工业化国家的成果的时候,其他国家就要开始效仿和跟进了。法国是紧接着英国开始工业化的国家,很快就拉近了与英国的距离,德国在工业化过程中充分发挥了国家组织经济活动的优势,通过经济制度的创新后来者居上,在工业生产能力上超过了英国,美国更是凭借它本身的自然优势,在1870年以后,从各个方面开始赶上和超过英国。

实际上,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夕,虽然表面上英国依然是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但是,保证其强大的那些优势条件已经不被英国所独享,而像英国这样的国家,如果没有了绝对的优势条件,它被其他更大的国家超过只是迟早的事情。当然,如果没有世界大战的影响,英国的世界霸主地位还会延续更长一段时间。不过,话再说回来,如果不是英国将世界引上了现代化的道路,可能也就不会有这种具有极大破坏力的现代化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引起了欧洲列强在世界范围内的较量,作为英帝国的宗主国,英国在全世界都有殖民地,因此,英国的参战,将本来只是欧洲的局部战争,演变为一场世界性大战。一战结束后,英国元气大伤,美国在总体上已经开始超过了英国。在原有的优势基本失去的情况下,英国不仅没有做出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制度性创新之举,相反,过去曾经是优势的东西,现在有的像殖民地那样成为了拖累,或者像企业家精神那样已经丧失了。接踵而至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让英国长期积累的“家底”彻底花光了。

战后的英国实际上就已经成为二流国家了,美国成为世界新的领导者,苏联的整体实力也远远超出了英国。不过,与战败的德国和在战争中国土沦陷的法国相比,英国依然保持着欧洲强国的地位,如果英国能够调整好心态,做欧洲的领导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但是,英国并没有积极扮演好这样一个角色,甚至在法国、德国设计出欧洲共同体这样一种制度性创新方式来振兴本国经济的时候,英国却采取抵触和不介入的立场。最后,德国和法国借助于共同体的优势,很快再次超过英国,等到英国认识到加入欧共体是必然的选择的时候,它不仅做不了欧共体的领导者,甚至连进入欧共体都要看别国的脸色,几次加入欧共体的申请都遭到了拒绝。

而且,英国战后的发展思路战略本身就存在着问题,它所表现出来的是同时在两个方面发力,一个是试图以强大的国防力量来保持世界大国地位,另一个是希望以福利国家建设迅速并整体提高英国人的生活水平。然而,在制度上已经没有任何优势的情况下,实力已经沦为二流国家的英国,它在资金上不可能同时满足上述两方面的需求。为此,面对困境,无论是保守党还是工党的英国政府,都无法阻止英国持续地衰落下去,最后沦落为“欧洲病夫”,即使是撒切尔政府之后,英国存在的问题也没有根本得以解决。

英国的兴衰充分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一个国家的振兴和强大必须依靠其制度性的创新,特别是像英国这种规模的国家要想争当世界第一,就必须始终掌握领先的“法宝”,必须在一些关键性领域领导世界潮流。但是,如果我们始终以这样的标准来要求英国,也许太有点勉为其难了。平心而论,英国能够在近代历史跑道上领跑100多年,给当今世界打上那么多的英国印记,确属超水平发挥了。英国对世界的贡献是多方面的,没有英国,现在的世界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当然,在人类近代文明史中,很多国家都有过从弱到强、由兴至衰的历史。但是,从英国所做出的世界性贡献而言,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望其项背,而从国土面积和人口数量等条件上看,英国充其量只是一个中等国家。正因如此,如果我们将英国的历史看成是一部兴衰的历史,其兴衰背后隐藏着的东西,就非常值得研究,我们希望耐心的读者从中能够有所收获。

本书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1BSS09号最终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