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看那种保卫家园,为自己的家乡誓死奋战的电影片,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梦想着自己是个伟大的英雄。
不但梦想自己是个英雄,有很多还做梦梦到自己是个英雄,最喜欢的是《勇敢的心》,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奋战一生,为了家园,为了不受别的国家的控制,他放弃了自己原本想要的安宁,奋战一生,为了自由被五马分尸的故事。
但从来没有体会过现实中英雄是什么样的,眼巴前虽然是跟小混混为了自己的生意打架,但感觉却挺爽的,有种保卫自己领地的神圣感。
没有人不怕死的,我和关杰拎着刀,大嘴拿着一根铁棍子,我们的身后,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小摊和两个女孩,他们要真敢来,我们就真敢砍,这不是吹的,当时就有这种豪情。
他们的不敢上前,让我有了更多的勇气,我从来没有发现我像现在这么猛过,别说十几个混混,现在来上百个我也不会怕。
可是我的神圣感,也就在打退他们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烟消云散了。
一切本来挺热血的打斗,在两把刀的面前,变成了骂架,如此的变化让我很失望,我骂了句:“让我多感受两分钟当英雄的感觉会死啊。”
便不再理会他们,我有一个句号叫许损嘴,我有一张损嘴,我自认没有几个人骂的过,而且我骂人还不怎么带脏字。
但这天我因为神圣感被破坏,不想骂人了,我觉得骂人很没意思,我看着他们,觉得他们像一群猴子。
关杰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让他砍人,他敢往死是砍,可让他骂人,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他未必张的了嘴。他跟我做着同样的事情,抽着烟,看着那伙子人,阴阴冷冷的表情,千年不变的冷酷。
大嘴打架的时候很生猛,像头野驴,骂架的时候更生猛,像头叫驴,他的嗓门特别粗,一个人对十个人,还真不输于那伙人,一边跳一边骂,挺像电影里的丑角。
他们骂的什么脏话都能出来,比翻出祖宗十八代更脏的话都能出口,我休息了一会,觉得没啥意思,生意反正是做不了了,没人在这种情况下来吃东西。
于是我搬了张椅子,欣赏着骂战。
人的情绪是个非常奇怪的东西,明明前一分钟不想骂人,可后边又想骂了,但又觉得自己骂没啥劲,于是我教大嘴骂人。
我对大嘴说:
“你这样骂,你说,王东升,你拿起镜子,照照你那张脸,你爸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生你这么头蠢驴,拉磨子,你力气不大,托粮食,你不如骡子。
你除了啃你老爸的骨头,你还有没有别的能耐。你叫王东升,你怎么不叫王西死呢,你去****,你****苍蝇都不跟你抢,因为你比屎还臭,苍蝇是受不了的
你生在这个世上是多余的,长得有创意就算了,活得还没勇气,有种过来我们拿刀砍,没种就回去揍你爹,你爹老了,你打的过。
我看你骂你爹,打你爹倒是一把好手,除了跟你老子要钱,你还有吗能耐!”
说完这话,我都得意,王东升总是跟他爹要钱,这是他的软肋,他一定能气疯。
我是教大嘴骂人的,可我的话一出口,大嘴骂不了了,我的骂人话没学会,脏话的骂法也被绕乱了,他挠着头,傻乎乎地对我笑:
“哥哥,这话像绕口令,我学不会,有简单的没。”
“哥,你就拉倒吧,就大嘴这鸟样,你让他用人话骂人,他会吗?”关杰被我逗笑了。
一场精彩而热血的群架,因为对方不够猛,又因为我骂人太专业,搞成了一场闹剧。
大嘴不骂了,向我讨教骂人话,我也来了兴趣,不跟他们闹了,我教大嘴如何骂人。
那群人骂着也就没意思了,他们看我们,我们不理他们,自己跟自己乐,那种快乐现在想想都觉得蛮有意思。
“你们有本事,你们敢拿刀,行啊,你们做生意,我们又不做生意,我们就这么待着,看你们怎么办,看你们还怎么做生意。”
我们有我们的张良计,可人家王东升有王东升的过墙梯。混混们耍起了无赖流氓的一套,那一套还真管用,警察来了都会拿他们没办法。
大嘴也不跟我讨教骂人招人,他说:
“这下好了,有戏看了,生意做不了了,我们可以回家睡觉了。”
大嘴乐呵地笑着,好像这是件好事一样,他就是这样,很难弄懂他什么时候能正经过几分钟,这关系到我们的收入,他也能这么无所谓。
关杰一脚踹在了大嘴的屁股上,骂道:“你什么时候,把你给人打工,恨不得老板倒闭的想法改改,我们现在的收入,关系到你的收入,你个混蛋。”
大嘴揉着屁股,笑道:“现在不是还没办法吗?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啊,许哥不就是在教我骂人缓和气氛,这么认真干什么?”
“你大爷,我真是服了你了,难怪燕子被你拐跑了,你这情商还真高。”
我骂大嘴,心里却很欣赏大嘴的说法,心想,我要是有大嘴这情商,加上我的智慧,那得多牛,说自己牛有点自恋,不过当时还真就是这么觉得。
我有种恨自己晚认识大嘴感觉,心想,要是我早认识大嘴,我遇到蒋小雨的事,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就不会给骆驴脸一拳了,说不定我还能厚着脸皮把雨给弄回来。可我同时又在想,我要是大嘴,说不定蒋小雨那样的女孩就不会跟我有恋情了。
我总是这样,想想想,没完没了的想,活在一个又一个自己给自己下的套里,没完没了的死循环。
蒋小雨,又是蒋小雨,为什么我总是想起她,我不想想她,我在心里骂自己:姓许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人家说不定现在正跟她的男朋友你侬我侬呢,你还在这里想着让过去的故事发生变化。
“哥,怎么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群混蛋能天天来搅和我们,他们可都是些没事做的家伙。”关杰打断了我的自责,对我说。
怎么办,我也没有办法,于是我对大嘴说:“先炒饭吃,我们吃了再说。”
大嘴炒饭,一边炒还一边唱刀光剑影,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我们不骂大嘴了,我们服了大嘴。于是我和关杰大嘴三人,轮流换班吃饭,大嘴还乐呵地说:“跟我们过不去,老子有饭吃,你们有吗?”
“你是个天才,人家不用赚钱,你也不用赚了。”关杰顶大嘴,我也乐,看到关杰那张冷酷的脸上出现无奈的表情而高兴。
混混们似乎觉得自己的方法很管用,也不过来打,有客人来了,他们就开骂。
“哥们,要不这样吧,我把你爸的位置让给他,我们收两张桌子成不,别闹了,成不。”我吃饱了,乐好了,于是跟他们谈判。
“现在成哥们了,早干吗去了,反正我老爸今天不来出摊,我无所谓啊,你们接着吃饭,接着开心。”王东升说,硬汉不可怕,热血青年小混混也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这种无赖。
我也没招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大眼瞪小眼,我的两杯茶喝完了,他们还守着,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关杰受不了了,要拿刀去跟人家拼命,被我拦下了,明摆着我的事,关杰冲过去,人家会跑,就算人家不跑,十几个人,关杰也占不到便宜。
晓雯建议报警,我也没同意,很简单,警察来了他们走,警察走了他们又会来,警察不可能给我们守摊位。
我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可不知道怎么的,那天我身边的人都急了,就连燕子都有冲上去跟人开战的冲动,可我一点都不急,平静的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
我看着那伙人,看着我身边的人,有种奇怪感觉,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傻子对傻子吗?
就是那天,就是那个时候,我有了一种超脱的感觉,觉得一切都没意思,无聊的打架,无聊的生活,无聊的生意,无聊的人生,一切都感觉特别没有意义。
也就在此同时,我学会了一样东西,我一生受用的东西,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与事无关的人,分析与我有关的事情,按书里的话说,换个角度看问题。
就像现在,我在写我自己的人生,却能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一样,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写的出来,把事情讲明白,把自己一点点的分析清楚。
当我把自己的思绪移出我所处在的困境之外,我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方法,找王东升的爹,警察管不了,我们不敢打过去,他们不敢上前来,那他老子来了,就解决问题了,老王我是了解的,他儿子闹的这一出,他一定不知道。
我对关杰:“阿杰,你有没有老王的电话,打给老王,就说他儿子在这里跟我们闹事,事情就能解决。”
关杰拍了一下脑门,道:“我艹,我怎么没想到呢。”
“旁观者清,当局着迷,你换个角度,把自己当个外人,分析情况就会想起来了。”我现学现卖,很得瑟地对关杰说。
我们一夜收入有时候会上千,差也得好几百,可我不为这些损失难过,我很高兴,因为我又学会了一样东西,一样我自己想都没想过的东西,用不同的角度去看问题的能耐。
“哥哥,你真的是初中毕业就到的社会,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大学生。”
大嘴很夸张地表情望着我,那表情似乎很佩服我。
“你喊哥就行了,别一声一声的哥哥,让我感觉我像被女人戴了绿帽子的宋江一样。你也别拿我跟什么大学生比,我比他们吊多了。”
我很臭屁地说。
大嘴笑着,又挠自己的头,样子傻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