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仿佛风停了,呼吸变得浅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姜了愣了半响没反应过来,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闪着激扬的光芒,比姜了好不到哪里去,像被人打了闷棍似的久久不能反应。
太医说完,看着上位两个人的脸色,又细细斟酌地小声道:“启禀王上,皇后娘娘需要节食,以防将来生产不易!”
南行之这才如梦初醒,噌得一下,冷峻全无,上前一把抱起姜了,姜了吓得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太医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王上,小心……小心……王子…王子…”
艳笑也跟着脸色苍白,生怕王上一个不小心摔了皇后,南行之闻言,觉得自己手都在抖,轻轻把姜了放在地上,对太医说得节食之言未放在心上。
姜了手轻轻地抚在肚子上,许久才找出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行之,是不是弄错了?”
她曾经生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把她折腾得九死一生,相比那个孩子,现在肚子里的这个,简直安静得过分,似只有一次吐的厉害,之后能吃能喝能睡,没有任何不适。
南行之嘴角上扬怎么也压不住,太医瞧着王上的嘴角,垂头禀道:“启禀皇后娘娘,臣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弄错!”
自己的肚子没有丝毫感觉,姜了手在肚子上来回抚摸,突兀之间,被踹了一脚,姜了犹如惊蛰一般,嘴巴微张,“行之……真的……”
南行之拦腰一抱,丢下话语:“通通有赏!”
姜了在他的怀里,望着他的下巴,他似高兴,可是却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把姜了抱回了寝宫之内,安置在床上,轻轻与她相拥,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话语之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栗与紧张:“姜了,谢谢你!”似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谢谢,谢谢她给了他一个家,谢谢她给他孕育一个孩子。
从未期待,突如其来巨大的惊喜,姜了用手拍了拍南行之背,说的话,大煞风景:“王上,本宫又饿了!”
南行之全身僵硬一下,迅速的把她松开,确保万无一失,才急忙奔了出去,对着门外的人大喊:“把皇后喜欢吃的,通通端进来!”
姜了手摸在肚子上,神色有一瞬间的凝重,不知思绪飘向何方,似在想念,似在叹息……
在南行之回来的时候,嘴角扬起,笑着说道:“本宫还以为胖了呢,想着节食!”
南行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孤抱得动,月汐怎样都是美的!”
无条件的纵容,只要她呆在身边,心便安静了,只要她呆在身边,所有的一切真的不再那么重要了。
姜了过上能吃能喝的日子,南行之却焦虑起来,太医院挂上名的太医,都给了皇后把了脉,一众认为,皇后能吃能喝是好事不假,但肚子里的孩子会吃得过于大,到时候会不好生产,容易血崩。
南行之紧抿着唇角,听着太医们的禀报,手指慢慢圈了起来,声音冷的掉渣:“你们的意思是,不让皇后去吃?”
太医连忙道:“启禀王上,不是不让皇后去吃,而是少吃多几顿,每日里还需多走动,这样临行生产才不会受过多的痛苦!”
南行之脑中不自觉的浮现了,曾经姜了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撕心裂肺的叫声,把他的心都撕裂了。
想到那,南行之便手脚冰凉,有一种恨不得替她受过,也不要让她再承受那样的痛苦。
朝中大事通通都扔给了南伽,南伽住进了皇宫,每日里奏折堆成山,一品军侯爷,做这一国之君的事情。
一国之君却是做着柴米油盐,每日吃完便拉着姜了出去走动,南伽终于见到了皇后娘娘,珠圆玉润的皇后娘娘。
半天没缓过神来,都忘记行礼问安,南行之轻咳一声,南伽这才行礼,开口便是告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说道:“皇后娘娘,臣不想娶妻,王上赶鸭子上架,弄了一府邸的美女给臣。臣对南疆的江山那一堆奏折没有任何兴趣,王上却让臣住进宫中,臣的老父亲不日就要从边关回到四地,臣恳请皇后娘娘,救臣一命!”
姜了挪着笨重的身体,开口便是声音清冷:“内宫不干前朝政事,候爷求错人了吧?”
南伽心中高呼一声,坏了……就在传说中听到西凉大长公主,就连轰动南疆的抢亲仪式,他也在边关,等他回来的时候,只听闻传闻,未见其人。
现在西凉大长公主开口,南伽只得硬着头皮,又禀道:“臣已求过王上,奈何王上…对朝政置之不理,一心只对……”
“对本宫吗?”姜了懒懒的接话打断南伽的话道:“王上今日亲手去熬粥,候爷有幸一起吧!”
南伽惊悚地犹如自己千军万马,遇见洪流,一个浪花打的没影的那种,惊悚还未过,身后便传来南行之凉凉冷漠的声音:“事情还是太少,让候爷有如此闲情雅致到御花园里闲逛!”
南伽头皮发麻,身体一转,就地俯身:“臣见过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行之手中端着稀粥,看也没看她一眼:“起身吧,地下凉,候爷莫有伤风感冒,朝廷中事,都要仰仗候爷呢!”
南伽差点跪在地上起不来,恨不得掌自己的嘴,好好在宫殿里批着奏折不就好了吗?非得近距离瞻仰皇后容颜,这下好了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回边关之事,遥遥无期。
他惊掉下巴的事情在后面,只见面容冷峻的年轻帝王,一手端着稀粥,一手揽着皇后的腰身,动作无比轻柔,恍若皇后娘娘就是那易碎的琉璃。
姜了落坐满目愁容,带着撒娇:“王上,本宫可不可以换别的吃?这个已经吃了三天了!”
南行之揭开盅盖,搅动着,自己碰触到汤匙边上,试好温度,搁在姜了手边,纵容连哄带骗:“乖,明日里就换,今日是孤熬了一个时辰呢!”
姜了百般不愿,接过汤匙,踢了踢脚,只觉得浑身哪里都不舒服,对南行之道:“脚疼!”
南行之缓缓的单膝跪在地上,轻柔的抬起她的脚。南伽在一旁看的张大嘴巴,都能塞的下一个鸡蛋。
那个杀伐果决,冷厉的帝王,慢慢脱了她的鞋,手覆盖在她的脚上,神色认真,昂头问道:“哪边疼?”
姜了也不理他,喝着粥……
南行之用手轻轻地揉着她的脚上,直到把一碗粥全部喝光,才帮她穿好鞋子,扶着她,慢慢地走在御花园中。
冷文颢持剑笑道:“伽候爷,王上和皇后娘娘都走了,您该起来了,地下凉,您要保重身体啊!”
南伽手撑在地上爬了起来,弯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口齿有些吞吐:“冷大人,本侯爷怎么就觉得王上不像是王上了呢?”
冷文颢慢条斯理的说道:“****之说,岂是常人能理解?理解了,您就觉得王上是王上了。”
南伽望着相携的两个人,心中复杂,说不出什么感觉:“冷大人,你跟王上最久,本侯爷怎么就觉得这个西凉大长公主长得极其像先太后,京城有谣传不知道冷大人有没有听说?”
冷文颢嘴角缓缓勾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谣言之所以是谣言,扑风捉影,就看候爷怎么去看了,冷某还有事情,失陪了!”
南伽连忙叫道:“冷大人别走啊,本候爷请你喝酒啊!”
冷文颢摆手:“喝酒伤身,冷某已经戒酒了!”
南伽气急,京城有谣传,先太后爱上了王上,利用妖术,死而复生,化身于西凉大长公主嫁给王上,故而西凉大长公主长得跟先后相似,除了年岁对不上,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这个谣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好像是从西凉大长公主出现在南疆那一刻开始,从皇宫之中流传出去的……
南伽看着两个相携而笑的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别人爱怎样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还有一摊子事情没做呢,想尽办法回边城,才是真正的王道!
真正生产的日子,在冬日里,漫天飞雪,冰冻三尺,寝宫内姜了一阵阵痛呼,南行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断的亲吻,不断的保证:“再也不生了,无论男女,只有这么一个,再也不生了!”
姜了唇瓣被咬破,指甲都掐进了南行之手背中,南行之恍若未觉,琉璃色的眼眸中,隐藏着深深的担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阵阵疼痛,一阵阵呐喊,南行之气急都想杀人,稳婆毫无用处,大声的呵责:“皇后娘娘若有什么闪失,诛九族!”
年轻的霸主,瞬间转变成为了美人昏庸无道的君主,稳婆们本就小心翼翼,这一下子更加惊恐万状,害怕努力的让皇后娘娘吸气用力。
撕心裂肺的呐喊,疼痛了几个时辰,哇一声,孩子才出来,稳婆们急忙把孩子抱去洗,姜了痛晕过去。
孩子包好,抱给南行之的时候,南行之直接摆手:“抱到偏殿去,别在这里扰了皇后的休息!”连性别都未问,眼中只有满脸汗水,唇瓣破裂的人。
拿着巾帕轻轻的擦拭,褪去鞋袜,上床把她搂在怀里,干燥的唇瓣印在她的额头,呢喃的声音犹如誓言般说道:“对不起,孤再也不要你受这样的苦!姜了!”
这么些日子的担忧,在这一刻,通通的散开,搂着她静静的睡去。
孩子满月,取名南琉璃,意为色彩流云漓彩,美轮美奂,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又为,南行之有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故而叫琉璃。
也在满月的那一天,南行之才知道自己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孩子,眼中的颜色,既不是琉璃色,也不是褐色,而是纯黑色,像黑色的夜空……没有星星的夜空一样黑。
眼眸大又圆又亮,满月之时,西凉送来贺礼,跟着贺礼来的是西凉小皇上,十岁的终绯离。
终绯离抱着南琉璃怎么也不愿意撒手,对姜了道:“娘亲,要不娘亲再重新生一个,把妹妹给我吧,西凉皇宫很冷,都没有人陪我玩!”
姜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嘴角含笑道:“后宫有太多的勾心斗角,有太多的不安,纵然你现在是西凉皇,妹妹太小,待妹妹长大一些,你派人过来接可好?”
终绯离不知奉天城,不知姜了真正的身份,对他而言姜了是他的娘亲,倔强的就如他的娘亲一样。
他也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娘亲的身边,娘亲也不会舍弃她的子民来到他的身边,他根本没有资格去见他的娘亲。
“嗯!”终绯离重重地点头:“娘亲说话算话,这个给妹妹!”
说着一块犹如月牙般的玉翠挂在了南琉璃的脖子上,“这是我娘亲给我的,我把它送给妹妹,就当见面礼!”
姜了额首,问道:“那妹妹该送什么给你呢?”
终绯离难得像孩子一样憨厚的笑了,挠着后脑勺,腼腆的笑着说:“娘亲不是说已经把妹妹送给我了吗?有妹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真是人小鬼大!”姜了无奈的摇头失笑:“西凉若是没什么事,住些日子再走吧,正好可以让妹妹陪你几天!”
终绯离笑得灿烂:“西凉没有什么事的,有慕大人在呢!”
姜了一愣一下,想到那个跟在终乱十分嫌弃终乱身边的慕大人,他是奉天城终家人,摒弃了终家人的姓氏,入朝为官,跟在终乱身边。
“最近有没有你父王的消息?”姜了漫不经心的问道。
终绯离小手戳在琉璃的脸蛋上,“没有,慕大人说父王去了沙漠深处,找寻一个女子,找到了,再也不回来了!”
姜了把手端于胸前,停顿了半响:“你父王是一个痴情的人,莫要怪,你父王那以后宫的美人,找机会遣散就是!”
“绯离明白!”终绯离小心翼翼地把琉璃从摇篮里抱了出来,凑了过去,吻了吻琉璃的脸,“绯离没有为难于她们,还给她们各自准备了嫁妆,让她们的家人把她们接走了!”
熏笼里的炭火烧得吱吱作响,姜了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绯离做的很好!”
恍如隔世一般,曾经为了一块炭火,灰头土脸低如尘埃,现在燃不尽的炭火,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说着曾经认识的人,恍如隔世一般,好像许久许久未曾想到曾经自己的生命中,有那么一个人停留过。
终绯离抬起眸子,咧嘴一笑……
外面风雪,飘散了满天的雪白,苍白覆盖的天地,到了春日,白雪融化,便是生机勃勃。
终绯离在南疆后宫与琉璃同吃同住,住了三个月,开春的时候,启程回去了,万般不舍……
对着琉璃亲了又亲,琉璃嘴角吐着泡泡,终绯离大人一样说道:“不准忘记我,等你长大了,我就来接你!”
相差约莫十岁,姜了却看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意,只觉得岁月静好,凝固在此变成永恒,也是不错……
日子一天一天过,琉璃基本上都是南行之在带,轮到满地撒泼的时候,琉璃眨着一双黑色的眼眸,天真的问道:“父王,儿臣怎么感觉母后与我们并不亲厚?”
望着很雕玉琢的琉璃,南行之把奏折推过去:“你的母后首先是孤的皇后,其次才是你的母后,与你不亲厚没有关系,与孤亲厚就好了!”
琉璃摊开奏折,想着自己才识字,字都没认全了,就要一个字一个字的把奏折读出来,着实觉得自己不是父王母后亲生的。
旁人的孩子,哪个不是举高高抱抱楼在怀里亲亲,为何自己的母后父王分隔两地,父王却是极其不愿自己纠缠于母后。
奶声奶气软糯的声音,回敬自家父王:“母后若是与您亲近,为何您还独守空房?母后已经好多天没回宫了!”
南行之拿笔的手一停顿,笔墨落在奏折上,琉璃难得看见自家父王发呆,偷偷的把奏折又推了过去,手还没缩回来,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一瞪,把手中的笔放下,缓缓的起身,声音淡漠的说道:“鉴于你的母后长期未回宫,孤决定从明日开始,琉璃身为南疆的皇储跟孤一起上朝!”
琉璃黑白分明的双眼瞪得滚圆:“父王,你是不是被母后气糊涂了?我是一个女儿家,话本故事里,可没有说谁家女儿上朝听政的?”
南行之挑起好看的眉峰:“蛮荒十六国冉魏有个女王陛下,已经侵吞了好几个国家,马上都把蛮荒十六国划成自己的版图了。”
“泱泱中原大国,古时候的唐朝就有武氏当女王!孤觉得你很有潜质,等一切政务顺上手,在南疆就是你的了!”
琉璃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父王,您在说笑话吧,您和母后还年轻,再生出一个,儿臣帮你们好好带就是,儿臣这么小,您忍心如此摧残?”
南行之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琉璃一直觉得自己父王长得天下独此一家,笑起来但是比原先的脸好看了万分。
脸是好看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动听。
“不会再有孩子,只有你一个,你若不要在南疆江山,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找个人把自己嫁了,让他替你管理南疆江山,二南伽候爷在边关闲来无事,你想办法把他给叫上来,把南疆江山给他,也就没你什么事儿!”
琉璃小脸蛋瞬间垮了下来,撒娇问道:“父王,儿臣到底是不是您亲生女儿啊,您能把对母后的纵容分给儿臣一点吗?儿臣这么小,您就忍心伤害吗?”
南行之甩了甩衣袖,满眼不在乎,语气坚决:“不能,你往后有人爱,你的母后只有孤爱,孤的爱只给你的母后,明白吗?”
“父王!”琉璃不死心的又叫了一声。
南行之本来欲走,又退了回来,伸手弹在琉璃额头之上,“就是因为你是孤的亲生女儿,所以你才不能凌驾在你的母后之上,懂?”
琉璃小嘴一扁,泫然欲滴,南行之弯下腰,轻轻的碰触在她的小脸上,琉璃心情荡漾,暗自得意,父王还是爱自己的,见不得自己哭泣的。
可未曾想到,南行之轻轻的碰了她的小脸之后,淡漠邪恶的说道:“哭是没有用的,把嗓音哭破了,孤也不会对你心慈手软,只会对你母后多一分爱,不会少一分的!”
说完转身就走,嘴角笑意越来越深。
琉璃踩着脚,对着自己父王大声叫道:“儿臣也不爱您了,儿臣要告诉母后,您天天虐儿臣……”
回答琉璃地是冷文颢忍不住的低咳声……
第二日,朝中文武百官上朝,惊悚的发现,王上龙椅之下,安排了一个小龙椅,小龙椅上坐着琉璃公主。
琉璃公主怀中抱着一个布娃娃,胸前佩戴着一个月牙般的玉配,一双黑又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文武百官。
礼部尚书直言便道:“王上,公主年幼,于情于理不应该上前朝朝堂!”
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微微一扫:“孤并无王子,只有公主!”
礼部尚书力争:“皇后娘娘身体康健,定能诞下王子。王上后宫空虚,不如择日选……”
礼部尚书话没说完,南行之直接把玉玺砸了下来,声音冷彻:“吴大人,在南疆的皇位给你做的好吗?拿着玉玺,上来直接坐下就是!”
礼部尚书吓的肝胆俱裂,跪地俯身:“臣惶恐!”
“知道惶恐就滚下去!”南行之面无表情的说道:“谁还有意见?若是有意见,不肯自己上来,就去边关把南伽候请回来!”
众大臣齐刷刷的跪地,高声道:“臣无意见,臣惶恐!”
南行之眼帘微抬,扫过他们一眼:“从今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跟琉璃公主说,解决不了的事情找南伽候!”
众大臣面面相觑,许久才接话道:“是,臣等遵命!”
下了朝之后,金城街道便出现了如此消息,英明神武的王上开始昏庸无道,让一个四岁的女娃娃参与朝中大事,参与政务抉择。
一时之间沸沸扬扬,城民持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认为他们的王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一种是觉得他们的王太胡来了,四岁的女娃娃懂什么?这不是让南疆走下坡,趋向颠覆吗?
琉璃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又是一个满肚子坏水每日跟自己父王斗智斗勇的小姑娘,为的就不想早起去朝堂。
然而她的父王,南行之从来没有对她客气过,时辰一到不起,夏日里凉水泼来,冬日里撤掉火炭,春日里掀掉被子,秋日里扔下冰块在床。
她有张良计,南行之有过墙梯,直到四岁半五岁的娃娃,连笔都拿不稳盼来了南伽,扑过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开始控诉!
粉雕玉琢的人,把南伽一颗老人心都哭散了,差点大逆不道跟着琉璃一起骂着南行之……
那骂声刚欲出口,抬眸一看,南行之就站在他对面,琉璃正好在南伽怀里哭的好不伤心,自然看不到自家父王负手伫立凝视着她!
南伽刚出口的骂声,硬生生的吞进咽喉,滚进肚子。
瞧小人儿在自己怀里哭的都睡着了,南伽万分不舍的把人递给昔莲,对南行之颇有些不满,拱手:“王上,琉璃公主今年都四岁了,快五岁了,南疆江山后继无人,难道您就不着急?”
南行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候爷,谁说南疆江山后继无人?琉璃不就是最好的继承者!”
南伽觉得自己真的跟不上自家王上的心思,脱口而道:“您还真要把她培养成一个女皇帝啊,就算如此,您也不用这么小就开始下狠手吧?”
南行之微微无奈的叹息:“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懂的,皇后离开皇宫已有半年多,孤想她!你不愿意要皇位,只好委屈琉璃了!”
“皇后是真的爱您吗?”南伽冒着杀头大罪,问道:“不是说深爱一个人,就要为他生下无数个孩子来陪他吗?皇后为何只肯为您生下一个?”
南伽以为南行之要发火,谁知南行之浮现一抹温柔:“不是她不愿意,是孤不愿意让她受苦,是孤吃了绝子药,终其一生,孤只有琉璃这么一个孩子!”
扑通一声,南伽腿脚没站稳,摔落在地,满目震惊,吞吐的说道:“绝子药,王上您在逗臣吗?这天下里只有女人去吃绝子药,哪有男人自己去吃绝子药的!”
南行之对南伽伸手,南伽思量了半天,才把手搭了过去,南行之轻轻一拉,南伽从地上被拉起来。
南行之松了手,深深的眷恋情深:“你不懂,孩子跟她比起来,没有她重要。她最害怕疼了,最害怕冷了,孤可以一无所有,但不能没有她!”
南伽所有的话语堵在咽喉之处,不明白这是怎样的感情,可以让一方霸主,不娶妃,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个人。
不明白这是怎样的感情,娶了她之后,可以放任她一切自由,她可以在皇宫,也可以是去任意任何地方。
不明白这是怎样的感情,可以让一方霸主放弃自己的子嗣,要的只是为那一人……
琉璃五岁的时候,已经在朝堂之上呆了半年有余,开春之际,南行之带她去山间去看母后,并道:“好好听话,你可以在山间住上几日,不好好听话,孤会让南伽候爷把你带回皇城!”
琉璃眨着一双大眼睛,趋于自己父王的淫威之下,重重的点头,保证道:“儿臣保证不打扰父王与母后,也保证不在母后面前说父王坏话!”
南行之笑了笑,未说话,驱着马车,来到山间……
琉璃瘦了自己父王这么多天的气,从马车上跳下来,奔跑似的进了篱笆院,见到自己母后,就大声的叫道:“母后,母后,你管管父王,哪有人让一个五岁的娃娃,还是女娃娃坐在朝堂之上,听大臣们议事,太不像话了!”
姜了从屋子里探出头,梨涡浅笑,对上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问道:“你还真的要培养一个女皇帝啊?”
南行之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眼中尽是温柔,语气却是狂傲:“有何不妥,蛮荒十六国冉魏就有一个女皇帝,孤瞧着差不多过几年就可以退位,到时候与你躲在此间百年!”
琉璃很想扑到自己母后怀里,想到身后的父王,只得奔过去,拉着姜了的手:“母后,有大大的不妥,儿臣哪里是当王上的料啊,你不知道朝中大臣文武百官恨不得把儿臣给吃了。”
姜了蹲下身子,细致的瞧着琉璃,“你若不愿意可以去西凉,西凉王上哥哥不是一直写信邀你过去吗?”
琉璃佯装生气一松手,抱臂道:“儿臣才不要去呢,南伽王叔说,西凉王心怀不轨,要离他远一些,儿臣才不要自投罗网,落了敌人的奸计!”
姜了失声笑道:“南伽王叔天天都在跟你说什么?江湖险恶?还是打仗布阵?”
琉璃一下子打开话匣子了,掰着手指头说道:“南伽王叔对儿臣说得可多了,最多的就是说西凉王,今年才十五岁,小小年纪就觊觎南疆,一直骗儿臣过去,就是想拿儿臣做要胁,来达到一兵不出便不战而屈人之兵。南伽王叔一直在忠告儿臣,让儿臣不要让西凉王的当,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去了之后整个南疆就覆灭了!”
姜了有些愕然,“南伽王叔现在在皇宫里?”
琉璃止不住的点头:“父王可劲会偷懒了,现在朝堂中的事情,都是南伽王叔和儿臣两个人做,父王都甩手当掌柜子了!”
姜了眉毛一挑,看向站在琉璃身后的南行之,问着琉璃:“父王这样坏,该如何惩罚他,才能消解你心中的怒火?”
琉璃双眼一亮,伸手搂住姜了的脖子,“母后,惩罚父王最好的方法,就是跟您今晚带儿臣睡,儿臣跟母后同床共枕屈指可数,母后全被父王霸占,儿臣很是嫉妒!”
南行之瞬间脸色铁青,直接伸出手,把琉璃扣在姜了脖子上的手掰了下来,冷言道:“艳笑,带公主去烧饭,烧不好,让她直接回皇宫!”
艳笑急忙走出来,拉琉璃……琉璃欲反抗,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视线往她身上一停,琉璃便停下反抗,乖乖地跟着艳笑去院中摘菜去了!
姜了在山间的眼眸恢复了一黑一褐色,嗔怪道:“还是一个孩子,太过严厉了!”
南行之俯身啄在她的唇瓣上,“皇家没有孩子,小东西一肚子坏水,你不要被她蒙蔽了!”
姜了有些吃惊:“正所谓青春于蓝胜于蓝,她完全遗传到你吗?”
南行之伸手揽在她的肩头,顺着她的视线,望着在院间菜园子里奔跑琉璃,“嗯,像孤,孤五岁帝王论已经考出来,太傅都说,孤不容易被别人拐走!”
姜了抿唇浅笑:“你是在夸奖你自己吗?”
“不用夸奖,只是自然!”南行之嘴角也露出浅浅的笑意。
姜了视线向外一移,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南行之余光一直停在她的脸上,自然瞧见她的目光停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半眯起了眼,西凉王终乱!
姜了急忙向外奔去,奔出篱笆院,南行之跟了过来,姜了手指着那个背影,那个远去的背影:“我觉得他很熟悉,他仿佛看了我很久!”
南行之伸出手握住姜了的手,紧紧的十指相扣:“西凉王终乱,背影瞧着像他,应该是过来看你过的好不好!”
“终乱!”姜了叫了一声,声音很小,沉默了一阵子,说道:“许是他找到失去的记忆,找到心中的女子,然后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南行之点了点头:“想来如此,他不愿与你打招呼,肯定心中有自己的考量!”
“嗯!”姜了轻轻嗯了一声,一直望着终乱身影再也看不见,才回到竹屋。
夜晚琉璃吃完硬是赖在姜了床上不走,一直挑衅着坐在桌前看书的南行之,姜了洗漱完披着青丝而来,南行之轻轻地把书放下,正准备接过她手中的干布,姜了催促他:“风尘仆仆,赶紧去洗洗,天色不早了!”
南行之瞧见她青丝未在滴水,看了一眼在床上打滚的琉璃,出去洗漱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姜了靠在床沿,接着南行之看过的书籍正在看。
琉璃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南行之直接从柜子里寻了一条小被子,把琉璃往里面一裹,姜了忙问道:“大晚上的做什么?”
南行之抱着琉璃就往外走,回来时候两手空空,直接上了床,放下床幔,俯身压过,嗓音哑沉:“良辰美景,美人在怀,自然不能让一个小丫头骗子给破坏了!”
“你……”姜了话还没出,直接被人压倒在身下……
忙活着人煽风点火道:“我爱你……”
床侧晃动,幔帐盖住一床春光……
春日桃花纷飞,不知节制的人春光满面,桃树下,姜了闭目盖着狐裘小息,桃花飞舞缓缓落下,落满了一身白色狐裘。
南行之望着那嘴角含着浅笑的深睡的人,一瓣桃花落在她的脸颊之上……俯身浅浅吻过,只觉现世安稳,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