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傻子一直没有睡,他就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张白纸,不停得画线。没有任何规律的线。我知道他在心烦。也许那次被打的事情,让他重新认识到了他的妈妈。
一直以来,傻子给我的感觉都是不信任他妈,就算他妈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他妈是爱他的,这一点,我能看得出来。也许也是那天晚上吧,他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在心烦,我也不打扰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冷静的想想。
我是陪着他坐到了天亮,最后是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睡着的。我睡得很浅,现在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睡沉呢?所以在感觉到有人抚过我的脸颊的时候,我就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傻子单膝跪在我面前的地面上,直看着我的脸。
我猛地坐直了,揉揉眼睛,还用手挡在嘴前说:“天亮了。那,那,我们,去不去看你妈。”
他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缓缓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说要先洗个澡再去。
一切就跟以往一样,要我说唯一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傻子话少了,整个人感觉沉默了很多。等他洗过澡,换上了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感觉都不一样了。
我们两坐车出门,他在车子上一直没说话。司机和那买票的大妈都是镇子上的,都认识我们。那大妈还说,今天傻子怎么不傻了,也不笑了。司机说,大概是被昨天的事情吓到了吧。昨天的事情,基本上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我只能笑笑不说话。
从那小镇到县城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车程而已。我们从车上下来,傻子还是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着,跟着我走向了人民医院。
等我们去到住院部的时候,远远就听到胖女人的声音了。她在那数落着我妈,说我妈买的豆浆都不加糖,难吃死了。还说隔壁病床的那老太婆叫唤了一个晚上,怎么就不能转到市里医院去呢。
昨天我是等到胖女人住院打针稳定了之后,才离开去派出所接傻子的。我知道她的情况,其实并不是很严重。要是自己摔倒敲到的话,说不定都不需要住院。只是现在对方有一个手骨骨折的,我们这边要是都没点什么的话,就对我们不利了。胖女人住院就是在等着事情的处理而已。
我妈也挺委屈的,我们进去的时候,我妈就站在病房角落里,病房里其他人也都不愿意搭理她。
我走进去的时候,胖女人的脸就变了。马上笑着说她没事,我也不用来,怀孕了就在家多休息就成。还说什么要不我也去妇产科那边检查一下。昨天那么混乱,别伤到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说着这些,我还也没有来得及搭话的时候,傻子就从我身后走进去了。只是今天的傻子真的很不一样,他没有在假装着那种傻笑,而是冷着一张脸,走到他妈妈面前。胖女人看着傻子的不对劲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问傻子是不是被打出毛病来了,要不要去检查,还是被吓着了。让那边的人出什么受惊费。等等。
胖女人还在一直说着的时候,傻子就站在她的病床前,说道:“妈,你安心养伤。你放心,他们那边工程队,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好过的。你和舅舅就当这段时间休息一下就好。”
胖女人愣了一下,然后才不敢相信地问,傻子是不是清醒了?
我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根本就没上心。对于我来说,傻子早就清醒了。但是几秒钟之后,我才意识到,这是要出大事了。因为傻子是在胖女人的面前清醒的。他没有再装傻,那现在的形式就要有很大的变化了。
傻子低着头说,他昨天呆了半天,然后就慢慢清醒了。不过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很多事情都记不了。他记得昨天被打的事情,他从病床的枕头下面拿出了胖女人的手机,说让他妈妈给工地上的各大工头打个电话,从现在开始,他来管理陈家的建筑工地。
毕竟是经历过很多大事的女人,胖女人看着手机,也没有马上拨打电话,而是对我问,烟头的情况。
我只还有点弄不清楚傻子这是怎么回事,愣了好一会才说道,烟头因为打伤了别人的手,所以还在派出所。估计没这么快就能出来。
傻子坐在病床边,说:“妈,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工地上的事情,我多少还是知道的。而且我有办法,让那边的人赔到死。还是说,我清醒了,你不高兴?”
胖女人赶紧笑着,拍拍儿子的手臂,说她现在有多高兴。这么多年,她一个女人是怎么带着他这个傻儿子过的,又受了多少的委屈,现在儿子终于能醒来了,她当然高兴。说着说着,她还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打电话。对电话里的人,也是这种边哭边说的语气说,她儿子清醒过来了,她终于等到儿子醒过来了。从现在起,陈家工地上的事情,他都能过问。有什么不懂的,做不对的,让下面的大工头也多提点着点。
其实,工地一旦进入了流程之后,每个工地都有自己的大小工头,傻子要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专业性的。之前烟头和胖女人做的就是尽量拉工程,拉到工程之后,就给下面的工头上手。他们再管点资金的调度,哪个工地出事的时候,就去处理一下而已。很多专业上的东西,是工头和下面的技术工去完成的。
胖女人一个早上就一直在打电话,都是边打边哭边说的。但是最后,胖女人还是好几次的让我尽快想办法把烟头弄出来。她还夹杂着,给几个领导打了电话。刚才骂我妈的时候,那语气那么强硬,声音那么大。现在打电话给领导,就装着一副被伤得很重的样子。看着都像是说到半就能昏倒的那种。反正意思就是一个,想办法让烟头尽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