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壁画和我所在悬棺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是飞虎钩飞出去的速度很快,带起的风足以将微弱的火苗吹熄,不等沾到壁画的边儿就连点火星子都不剩了。
最后,我从自己的呢子夹克上撕下了一大块布料,呢子料厚,而且是纯羊毛的,即便明火弱,却不至于熄灭,眼下,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呢子服布料很难点燃,我用了足足七八根火柴才勉强燎起了几个火星子,火柴虽然不少,但是之后的情况还是未知数,我不敢滥用,趁着有火星子往外冒,我赶紧嘟嘴对着火星子轻轻吹气。
稀稀落落的火星子越来越密,慢慢的便能瞧出淡蓝色的火苗,虽然很是微弱,我却还是激动的低吼了一声,另一面驹子也跟着喊了一声,趁着刚刚的空档,我已经简单的和驹子说了我的打算。
等到火苗变成橘红色的时候,我将布料卷成一个筒,在距离火苗一公分作用的位置固定了五根火柴,如果呢子布料的火不熄灭,这五根火柴便权当是锦上添花,如果火苗熄灭,那么这些火柴就算是一场赌博好了。
飞虎钩带着橘红色的火苗如闪电一般激射而出,擦着那些活色生香的壁画而过,女子白皙的大腿、男子****的面容,所有的一切在一簇小小的火苗跟前都失去了吸引力。
火苗闪烁,短暂的宛若盛放的烟花,壁画完好如初,裹着火柴的呢子布坠落在地,连声响都没有发出。
一切都发生的无声无息。
驹子轻轻的叹了口气,虽然声音很淡很淡,然而在这偌大的安静的好似人间地狱的墓室里,便是呼吸声都恍若在耳旁。
温度开始成倍的升高,刚刚还在我脚下的绿色水洼已经将阵地又扩大了几十公分,恐怕不出半个小时,整间墓室将无一处净土,也就是说若是半个小时之内我和驹子出不去的话,那么便再无可能走出去了,光是这炽热的温度就足以将人烤熟。
可是,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可施?
然而,就这么放弃吗?
不,在我刘八斗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能妥协!
阎王要我死,我也要奋力一搏,拖不过五更,至少也要四更半。
将掉落在地的飞虎钩拉回来,将呢子布料重新点燃,这次火苗很配合的比之前燃烧的旺了一些,然而同样是在挨到壁画之时便熄灭。
一次,两次,三次,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手里的火柴盒已经见底,而对面的壁画一如最初,毫无变化。
“斗儿哥,算了吧,咱们兄弟没能生在一起,今日能死在一处也是老天给的造化,你说的,死不过是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咱们还是一条好汉......”。
驹子的语气有些悲戚,但却很平静,之前的那些狂躁和不安似乎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我很少见到驹子这个样子,一时间竟是有些失神。
“斗儿哥,咱们这一行死了十几个兄弟,虽然没说,但我也能猜测出来,树哥恐怕也是死了,以前我和树哥之间不亲厚,也是因为觉得斗儿哥你偏袒树哥,大事小情儿的全都交给树哥办而不信任我和大炮,可是我和大炮心里都清楚,我们俩虽然是跟着斗儿哥你一起出来混的,但是不论能力还是本事都没法跟树哥比......”。
我头脑一片空白,听着驹子絮絮而谈,好像过去的那段日子又在眼前重放一样,不是说,人都有第六感,在大限将至的时候都会将一生的片段在脑海里回放。
虽然没有放弃,但是驹子的话还是把我扯进了一个宇宙黑洞一般的深渊,我好像坐在自家的炕头上,看着爹在屋地上走来走去,家里的老挂钟滴答滴答的响个不停,午后的风穿堂而过,爹捧着一盆烀的香喷喷的地瓜递给我。
“不管怎么样,斗儿哥,今日就是死我也绝对不给你丢脸,第一次咱们跟着黑哥出去打架,是你把我护在身子底下,背上被人砍了二十厘米长的口子,血都淌到了我的脖子里,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我这辈子都要跟着斗儿哥,就是斗儿哥让我去死,我也绝不皱眉。”
温度还在攀升,我从头到脚已经全部汗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霹雳巴拉的往下掉,砸到脚下的棺材板上,发出咚咚的敲击声。
驹子一直在说,从小时候一起玩打瓦、弹玻璃球到和苗淑敏谈恋爱,再到和云东之间的误会最后又到这次的下墓,能说的可说的几乎没有遗漏。
我看着驹子苍白的两颊却泛着不正常红晕,不忍心出言打断,在我的心里,对张树是敬重是赏识,而对驹子和大炮则真的是血浓于水的同袍之情,只是,我并不善言辞,有些话宁肯烂在肚子里也张不开口。
“斗儿哥,你说......咦,斗儿哥你快看!”
絮絮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也从太虚之境回过神来,顺着驹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之前丝毫无损的壁画上笼罩了一层浅黄色的光晕,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然而,直觉告诉我,这层光晕就是火。
之前所有的沮丧和绝望都被踢到了一旁,不管是驹子还是我,都不敢移开视线,一动不动的看着壁画上那层光晕慢慢的扩大,火苗越来越明显,壁画上的男女画像开始变得模糊。
哈,老天爷,你这是嫌我刘八斗命硬不肯收我吗?
保护白松木的就是外面的那层龟麟油,一旦龟麟油被燃烧干净,木头的保护膜就消失了,很快整面石壁上的壁画都会被大火烧光,我刘八斗不是什么斯文人,不懂得什么保护历史遗迹,我只知道,只有这壁画烧掉了,我和驹子才能活下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等到白松木被火烤的焦糊,同样吃重不了我的飞虎钩,眼下外面那层龟麟油刚刚燃烧,正是最好的时候。
我来不及多想,慌忙将手中的飞虎钩重新扔了出去,飞虎钩在橘黄色的光晕中穿行而过,牢牢的钉在了壁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