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简,这几年一个人带着奕奕,真是辛苦。”薛秀英决定从孩子那方面着手劝。
昕然把她洗好的碗擦干净,放进碗柜里,淡笑,“还好吧,有时候是很辛苦,但看着奕奕健康快乐,就很满足了。”
“薛阿姨说句不好听的你可别生气啊,女人离了还不算难嫁,离了带着个孩子就不好再再嫁了。”
“薛阿姨,我就没想过再嫁。”昕然说完,开始擦灶台上的油渍,头埋得很低。
拒绝沟通的姿态。
薛秀英见她态度这么坚决,不好再继续纠缠了,出了厨房,将于博远拉到里屋。
“你这忙啊,我只能帮到这了,自求多福吧。”薛秀英说。
于博远摸摸鼻子,“她……坚决不答应?”
薛秀英叹气,“人家压根就没想过再嫁。我看啊,八成是对原来那个还有感情。”
“她这么说的?”于博远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我这么猜的。”
失落。
于博远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活该。
“要么就是忘不了原来那个,要么就是被原来那个伤得太深,不然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一点也不想再嫁了?”
良久,薛秀英的话,始终在于博远脑海里回荡,久久不散。
奕奕睡了。
给她掖好被角,昕然才走出卧室。
于博远在客厅坐着。
先前倒好的那杯茶,一口没喝。
算起来,从得知奕奕是自己女儿开始,已经两个月零五天了。
这段时间,他频繁出现在简昕然母女的生活里。
奕奕更加离不开他了,但简昕然……
他看不出她有没有动摇。
“余小柔的事,是你找人做的吧?”
从卧室出来,昕然开口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
沉默少顷,于博远点了下头。
前几年,得知余小柔出事后,昕然就猜到,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
但她没再跟于博远联系,所以也机会去问。
而现在,她看着这个男人,这个曾经,深爱过,也痛恨过的男人。
这个狠狠报了丧子之仇的男人。
让她感到害怕。
他的手段,她是知道的。
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幸还是不幸?
找不到答案。
“如果你觉得害怕……”于博远终于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昕然,我没有办法跟你保证什么,唯一可以跟你保证的,大概就是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和我们的……女儿。”
他把“女儿”这两个字,说得很轻。
昕然想,也许他也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
或者,曾经不是。
他们还没有跟奕奕摊牌。
暂时没有一个很好的时机。
昕然默默回到卧室。
看着女儿的睡颜,想着很多事。
她想起了范嘉彤。
林有归去年结的婚,新娘不是范嘉彤。
他给了范嘉彤一笔钱,范嘉彤出国前,提出过来看昕然一眼。
昕然没有跟她见面,因为知道,她一定还是会劝自己跟于博远复合。
在范嘉彤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钱和地位。
论三观,范嘉彤和于博远倒是最配。
昕然还想到了继母和妹妹。
她们在另一个城市,过着她不知道的生活。
父亲去世后,也没再去看过。
最后,昕然想到了自己。
变化真大。
于博远走前,被昕然叫住了。
她问:“什么时候再来?”
于博远说:“明晚八点多吧。”
跟奕奕讲好的,明晚过来陪她做手工,顺便买个布丁蛋糕来。
做手工。呵呵。于博远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一三十来岁的大老爷们,跟着四岁的小不点剪剪贴贴的。
昕然抿了抿嘴,说:“明晚你到楼下时,这屋里要是亮着灯,说明我答应复合,要是灯没亮,你上来陪奕奕玩,以后再也别提复合这两个字了。”
于博远愣了几秒,点点头。
这晚,昕然一宿没合眼。
要不要因为奕奕,跟于博远复合?
如果真的跟他复合,仅仅只是因为奕奕吗?
想了一晚,也想不出答案。
早上。
奕奕起床时问,于叔叔什么时候来?
昕然说晚上。
奕奕追着问几点。
昕然看着女儿,看了好一会。
“妈妈,于叔叔到底几点来?”奕奕还在问。
“晚上八点过。”昕然抱她去洗脸。
熬夜伤身费神,白天上班垂头丧气的。
下了班去接奕奕,回家的路上,奕奕笑呵呵复述着老师上课说的话。
“赵老师说,小朋友之间,不能太小气,要学会原谅。”
昕然低头看着她,“大人之间也是呢。”
要学会原谅。
可是,该原谅于博远么?
他,值得原谅么?
“妈妈,你会原谅于叔叔吗?”
昕然停下脚步,蹲下,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奕奕眼睛忽闪忽闪的,“于叔叔跟我说过,以前总害妈妈伤心。他还说,每次害妈妈伤心,其实他自己也很伤心。”
昕然忽然,说不出话来。
捧着女儿的脸,亲了亲。
“妈妈,”奕奕伸出肉呼呼的小手,也捧着昕然脸颊,“于叔叔说他有时候就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如果他惹妈妈生气了,妈妈可以打他,骂他,但能不能别不理他?”
昕然明白了。
这些话,都是于博远教这孩子说的。
做完晚饭,昕然没吃,等奕奕吃完,洗好碗,她说:“妈妈先去休息一下。”
奕奕在客厅看电视,昕然回卧室,靠在床头,反反复复想着回来路上,奕奕说的那些话。
昨晚一.夜没合眼,不知不觉困乏袭赖,竟睡了过去。
七点五十八。
喜欢的动画片播完了。
奕奕按着遥控器,找不到想看的节目。
大人的电视,她看不懂。
这个时间,又没有台播动画片。
沙发上放着几本图画书。
是上周于叔叔给她买的。
她最喜欢听于叔叔给她念故事了。
于叔叔的声音真好听。
长得也真好看。
要是,于叔叔能当她爸爸,就更好了。
天早就黑了,屋里光线太暗。
奕奕站在沙发上,踮起脚,拉下电灯开关。
星海的冬季很漫长。
然而即使漫长,也有结束的那一天。于博远想。
快开春了。
路上的积雪融得差不多了。
晚上八点,他站在那栋楼下,看着那一层,那一家,亮起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