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芈月式宫廷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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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徐君宝妻:弱女子的血泪绝笔《满庭芳》

生于乱世 遭遇堪怜

昔汉上繁华,十里灿银钩,赵宋偏安不知愁,绿窗朱户尽风流。点红妆潋滟,倾池月色幽。长夜已无梦,数寒鸦惊风流。良臣忠魂府,可当此奠祭酒。偏安隅江南,宣政韵致依旧,一旦刀兵齐举,长驱獠牙貔貅。蒙古铁骑城内掠,赵家兵士海中投。三百载,扫地休,碎台榭,风卷落花愁。幸此身未北,凄惶犹客南州,曾从戎破鉴,相逢再无由,河山家国事,空惆怅,清波难洗就。从今后,魂断千里,夜夜岳阳楼。千百年后,遥想坚贞奇女子,不觉再上岳阳楼。

徐君宝妻,一个没有留下名字的女人。无疑她是美丽的,无疑她还是个才女。

她生活在剑与火,血和泪交织的南宋,是她把战乱、绝笔诗、美貌、铁骑侵略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呈现出一幅乱世佳人绝命图,因此,她的故事便凄丽而残酷了。

南宋恭帝元年(1275年)四月,元将阿里海涯攻入湖南岳州。徐君宝妻被掠,第二年即1276年二月,整个湖南沦陷。接着,南宋京城临安失陷,南宋被强大的蒙古帝国所灭,那是一场场残酷的战争。当时情景之惨烈是不可想象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战争绝不仅仅只是河山破碎,战争的残酷更多体现在百姓所遭受的苦难,精神上和物质上超越底线的巨大牺牲,触目惊心;而女性一直是战争中不可避免的最大牺牲品。

兵荒马乱之中,岳州人徐君宝大概死于敌手,但徐君宝妻不知详情,她仍然愿意相信丈夫还活在世上。兵荒马乱的岁月,不知有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故事在每天上演。一路从岳阳押至杭州的女性,其实何止是徐君宝妻一人?

投水为了爱

徐君宝妻虽然也是女俘,但是她的遭遇不像王清惠和蒋兴祖女她们那样凄惨,她一路没有被鞭打责骂侮辱。因为看上她的是元兵主帅阿里海,可以适度保护她不受虐待。徐君宝妻一路上只需运用智商巧妙应付这个男人就可以使自己免遭侮辱。舟车劳顿的囚禁生涯,她一边运用智慧保全自己的清白,一边伺机逃跑。

阿里海对徐君宝妻是志在必得的,一路上,他都在努力感化这个女子,希望她能顺从他。只是这个小女子,一次次巧妙推脱,做为一个杀人无数、亦掳人妻女无数的将军,他对一个女人的耐心,实在是有限度的。那天晚上,阿里海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还找这样那样的借口不从我,那么,我就要来强的了!

此时的徐君宝妻知道今日是躲不过了,于是她横下一条心,一死保清白。她镇静自如地对这个元军主帅说道:“将军且慢,等我先祭奠一下死去的丈夫,然后再为依从你也不迟啊,你何必动怒呢?”

主帅信以为真,转怒为喜,答应了她的要求。

于是,徐君宝妻进屋换了一身素白干净的衣裳,好好地把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她要以一个美好的形象离开世间。

然后,她焚上香,面向着故土,泪如如下地祭拜。接着,徐君宝妻拿来笔,泪水和着墨水,在一面墙壁上挥毫写下了这首千古流传的绝命词《满庭芳》:

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余宣政风流。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梦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写完后,徐君宝妻掷笔于地,趁人不备,便纵身跳进了屋后的一大片深水池塘中。

元军主帅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被这个女子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得呆若木鸡。待他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绝命词里的悲泣

《满庭芳》曲调低婉柔和,很适合抒情。她叹息说,再也无缘见面,那么,就让我们死后在一起吧,反正我的魂魄也要回到南国去,绝不留在这冰冷处,做一个孤魂野鬼!气节穿越时空,她的坚定,她的凛冽,她的刚烈,风一样扫过来,浮开南宋的阴霾。

品读《满庭芳》,词之外的故事会让我们心生惋惜。在惋惜之余,留给我们更多的是应该就是深深的哀痛。当唏嘘不已的时候,将会在一段较长的世间里,脑海中再也无论如何挥不去徐君宝妻这个湘女的身影。

她并不想死,所以,这一路上,她都在努力周旋,希望得到另一个结局,只是,没有外援,没有内力,她只好选择了投水自尽。

用寂寞这个词,我似乎已经不能过多的加在徐君宝妻的身上了,因为她何止是一种寂寞?更多的是一种欲绝的伤痛。这种痛,是一种对国破家亡而身为女子不能报国的痛,是一种对民族深受灾难而无可奈何的痛,是一种对丈夫深深的思念之痛。当今天的我重新提起她的时候,不仅仅只是让刚刚知道她的人对我说一声:哦,原来有这么一个才女。

南向焚香,弱身取义题孤壁。烈魂凝立,傲饮千声泣。若海深情,何处能存寄?伤别意,暗天无日,百万貔貅耻。一池冰雪萌烟,祭寒天,叩问烈魂贞魄可安眠?杭州地,岳阳志,梦须圆!

呜呼,家国兴亡,生死相思,其言绝沉痛,读之悲来满膺。血泪犹书不尽,歌哭能诉不绝者,一在靖康,一在德佑,这是两个血泪满襟的时代。当此国变,大厦倾颓,胡虏横行,士大夫尚首尾不得顾,缙绅豪客,或降或走,殒身不恤者几何?弱女子徐君宝妻遭强驱千里于胡,赋成绝笔,实在让人敬佩。一个节烈之赞已不足道哉。

念两宋三百年繁华,落尽兵火,厓山以后,中华正朔之气益损。惜哉暗香疏影,词笔春风,具没于胡尘。徘徊顾盼间,能不洒泪耶?国事如此,人何以堪,江文通赋云,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赵明诚李易安志趣投合,辨金考石,填词赋笔,夫唱而妇随,海棠花阴下,以为葛天氏之民,然一起秋风,南渡仓皇,明诚死,易安孤,金石散尽,忆其髫年燕尔,只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而不能言之。而陆放翁与唐婉,新婚恩笃,然堂上父母一怒,则山盟虽在,锦书何托,枝上吹绵,惊鸿留影,竟成来生之长恨。后有沈复与芸娘,举案齐眉,情深不让梁孟,荡舟酹酒,雅趣或惭皮陆,然一朝因病,撒手人寰,人如秋鸿,事如春梦,鸿去梦醒,斯人何在?钗分鉴破,乱离之分隔,择其恸甚者,唯此夫妻也。尘海茫茫,何日重见,他生未卜,此生已休,料想承平,犹有夜雨巴山之话,巫山沧海之思。奈何当此大乱之时,环顾颓墙坏柳,暮影沧波,深情旧愫何从记忆,勉祝再生之缘,而恨无以携手相随。

一抹残阳映红了历史,翻开枯黄的记忆,缓缓打开一幅江南烟雨水墨画。

江南的风轻拂,虔诚焚香的祈求,是忧伤?还是惆怅?繁华落尽,烟花易冷,折煞了尘世的心,江南梦一场。生死苦等,誓言一生。时光转身,容她再等,等待青丝换了白发,那临风而来的身影,那眉目如星的男子,那念念不忘的眉眼唇角,那暖如日光的微笑,还有那些刻骨的激情和温暖也已深驻在心上,红尘深深,经年许许,当岁月流逝到尽头,当她微笑着安然地合上眼敛,心底仍会轻轻地说: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殇,不诉离殇。

隔着浅浅的红尘,她只能站在烟雨迷蒙阁楼里静静的看着他。隔着冰冷的千山万水无妨,不能同船而渡无妨,不能相伴到人生终点亦无妨。只要他们都住在彼此的灵魂深处。是谁在阡陌旁徘徊?是谁在古道边等待?寂寞谁人同?孤独谁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