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英语早读的时候，陶盈心不在焉，老师点名朗读，她一段话就接二连三连读错了四五个地方。同学们的嘲笑让她耳根发烫，可是等坐下后，看着前方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她实在静不下心来。
昨夜她始终没等到消息，在床上翻来覆去，整夜没能安稳。好不容易等到早上，她忍不住给刘队长发了条信息，得到的回复是：“我们正在全力搜索。”
那就意味着还没找到。陶盈又找鸭梨问情况，回复同样不容乐观：“有任何线索的话，马上告诉我。”
陆菲到哪里去了呢？她实在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如果说她逃避训练，或者被哪个男孩子拐跑了，陶盈第一个不相信。
她看到有不止一辆警车停在学校里。心思活络的学生之间传言四起，各种说法千奇百怪，有些实在把陆菲说得太不堪，陶盈和几个同学一起——男女生都有，但是男生居多——和那些胡说八道的家伙吵了好几架。不过呢，今天孟欣怡倒是和自己站在一边，挺身而出带头维护陆菲。
毕竟大家都是朋友，陶盈很欣慰，就算面上有什么小过节，心总是向着的。
头一节课的上课铃已经敲响三遍，班主任马老师却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到八点，她才神色凝重地走进教室。“各位同学，”马老师大学毕业没多久，一向是学生信赖的大姐姐，“有个非常不幸的消息要告诉大家。我们班的陆菲同学，被一伙坏人抓走了。”
马老师伸出双手划，止住学生们讶异的讨论：“有同学见到她，或者有任何关于她的线索，请立刻和警察叔叔联系，这里有电话；或者直接来告诉我，我来转达。除此之外，请大家不要听信谣言、传播谣言，一起祝愿陆菲同学平安无事。现在呢，警察叔叔有些事情要问各位同学，一个个来，请点到名字的先跟我来。”
第一个被点名的就是陶盈。跟在马老师后面，她走了好长一段路，从教学楼直走到行政楼。边走她边思量，什么样的坏人会抓走陆菲呢？她只是个学生，家境又不好，坏人没理由要抓她才对啊。
不对不对，菲菲长得可不坏，除了瘦点身材也挺好，坏人们不会把她……想到了朋友可能的遭遇，陶盈想哭。
马老师带她走进一间小会议室，退出去关上了门。会议室里面坐着好几个警察叔叔，叫人惊喜的是鸭梨在，还有刘队长。
“早，”队长大人此刻有些憔悴，但是表情依然坚毅，“我就开门见山了。你是陆菲关系最好的同学了吧？”
陶盈不假思索：“是。”
“她在学校里和谁关系特别不好吗？老师，同学或者队友里。”
要是你们半个月前来，确实没有，但现在，真要说起来的话确实有一个。陶盈咬咬嘴唇：“算是有吧……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也是艺术体操队的队友，最近老说她坏话。不过呢，今天早上菲菲没来以后，她一直帮菲菲说话的，还为这个和其他同学吵架呢。”
话一出口，陶盈立即敏感地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变了。
“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呃……孟欣怡。”
“关于她，有什么情况可以介绍？比方说，学习成绩，训练水平，待人接物，等等。”
“她啊，”陶盈感到了莫名的压力，“嗯，在队里面是数一数二的，很有可能被市一中作为体育特长生相中。学习成绩一般般，还算受大家欢迎吧。”
刘队长和鸭梨对视了一眼，接着和其他的警察叔叔交换了几个陶盈看不懂的眼色。那之后鸭梨站起来，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我们的问题问完了，谢谢啦。出去之后，记得喊马老师，让她把孟欣怡叫过来。”
陶盈鞠了一躬才出门。手机响了起来，信息来源标注着“梨哥哥”，指头一划，她看到内容：“你帮了大忙。”
真的帮到他忙？太好了，我也是有用的。在大学教历史的爸爸常说，人一辈子最好能对别人有点用，假如做不到，至少也别添麻烦，陶盈一直奉为圭臬。她回复鸭梨的微信：“一定要把菲菲救回来啊。别回我了，同事们看到了不好。”
“没事。我该怎么奖励你好呢？”
“等菲菲回来再说！”想了想，不该对他这么生硬的，于是她又补上一条，“我想吃炸鸡块、牛排、汉堡、冰淇淋、薯条和可乐，带我去吃吧。”
“同时有这些东西的餐厅我想想……好，说定了。”
陶盈回了个emoji的kiss。她已经发现了，只要她不先发这个表情，鸭梨哥哥哪怕各种表情包发个遍，也绝不会主动发任何带有吻这个意思的表情。真是个有趣的人，难道是因为害羞？不太像，初次见面之后，第二天可是他先来联系自己的。
手机突然接连震了好久。划开屏保，她看到鸭梨一口气发来十多张不同的亲吻表情。
“别闹啦，好好工作要紧。”发完信息，陶盈心满意足。
会议室中，刘弈和其他人简短地交流了下。陆菲没有背景，家境普通，社会关系简单，再加上欺凌者全部是女性，案子对他们来说不复杂。和大多数校园霸凌事件一样，她有意或者无意得罪了某个同学，对方想教训一下，仅此而已。听完陶盈的介绍，刘弈连动机也明白了，那个叫孟欣怡的孩子一心想进市一中，中考她没有指望，便只剩特长一途。
偏偏原本训练时间不足的陆菲水平突飞猛进，她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出此下策。事情就是如此，不会有别的原因。
不过这次的手段太恶劣，断了一颗门牙，已经算是十级伤残。何况现场欺负过不够，居然还把陆菲带到其他地方，足以构成绑架和********人身自由之类的罪名了。
没等多久，马老师把孟欣怡带了进来。那个女孩身材高挑，有一张不输给陶盈的漂亮脸蛋，表情显然经过伪装，笑得很努力，只可惜其中的慌张骗不过专业人员。只是第一眼，刘弈已经可以认定，她绝对参与了这个案子。
懒得再用其他手段，他单刀直入：“你们把陆菲带到哪里去了？”
女孩像是被电似的浑身一颤，本就勉强的微笑变得愈发扭曲。她嘴唇翕动，像是想说话，然而眼泪却先大颗大颗地涌出，孟欣怡捂着脸抽泣起来。
“告诉我们陆菲在哪里，”刘弈很不耐烦，但还是得好好哄女孩说话才行，“我们知道是你干的。如果好好配合，你年纪小，又是初犯，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对于全无见识的初中生，这种程度已经绰绰有余，女孩越哭越大声，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是、是的，是我干的。我，我找了好地方，又找了好几个朋友，想，想给陆菲点颜色看看。”
刘弈早知道是这样，丝毫不意外。“后悔了？知道错了？那些事情，跟派出所的朋友们回去后再说不迟，”刘弈敲敲桌子，“陆菲在哪里？”
女孩的话因哭泣而断断续续：“不、不知道，真的，我没有骗你们。”
“什么意思？”
“她，她们揍过她一顿之后，把她丢下就走了。她，陆菲现在在哪里，我们真的不知道啊。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的话，我，我把参加的朋友都喊来，你们问她们就知道了。”
女孩泣不成声，倒在地上。她不像在说谎，刘弈他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