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直白地表达了观点还有点害羞，陶盈脸红扑扑的。她抓起矿泉水，咕嘟咕嘟地把六百毫升的瓶子喝了个底朝天，还故作平静、以为能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跳舞虽然报酬比Showgirl高，可也太累人了。这是我下午喝到的第一口水。”
“鸭梨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刘弈打心底为朋友感到高兴，“话说，报酬具体是怎么样的？”
“一整天有一千两百块，听着很多对不对？可是要跳十五首曲子才能拿到，”陶盈指指自己脚脖子，“看到没，都肿了？不是扭的，就是因为旋转和跳跃太多，比训练运动量还大，就变成这样了。”
“一首曲子才八十块啊……”
“是啊是啊，明天和后天都要来，每天差不多都有这么多首曲子，还老有人来合影，问我要手机和微信，”虽然辛苦，陶盈笑得很开心，“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来钱更快了，我也想和鸭梨哥哥一起出去旅行，所以必须赶快把钱攒好。我们说好了，他负责酒店和吃饭，我负责机票和门票。”
“很不错，”刘弈和陆菲对视一眼，“我们正好还要再出去玩一趟，要不要一起？是到国外去，海滩啊泳装啊烤龙虾啊什么的非常棒哦。”
“出国？”女孩顿时很向往，接着又气馁地摇摇头，然后在瞬间恢复了阳光般的笑容，“我很想去，可是肯定不行。我没到领身份证的年龄，要办护照瞒不过家里，我爸要是知道我是跟男人出去旅游，一定会打断我的腿。我们已经定下了路线，就去趟妖都，看看世界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尝尝那边各种各样的奇怪食物，然后就回来。前后加起来才五天，我对家里说是和同学们一起的。”
“很不容易啊。”刘弈一直觉得，无论男女，对外形出色又努力的人必须抱有敬意，因为他们本可以过得更加轻松。
“是不容易，比上学还累，”陶盈捶着膝盖，“但是很有动力啊。”
许久不见（其实根本没多久），陆菲和她有好多话要说，但是其他展台的人来招呼陶盈过去登台表演，她们只得依依不舍地暂时分别。刘弈也有一阵子没见过鸭梨了，特别是依稀还记得他欠自己一顿饭，于是掏出手机，发微信过去：“我满血复活了。”
特勤队员执行任务是不能带手机的，得五点过后才能收到回复。在TianchaoJoy的现场，时间是最容易打发的。即便除去showgirl，也有数不清的节目和现场比赛，还有各种试玩和玩家参与的项目。
和往年不同，今年，此前一直处于萌芽阶段的VR游戏终于开始崭露头角，各大厂商纷纷推出了自己的主打VR产品。《神龙世界》的制作方ZLB环球娱乐公司一如既往，吸引了全场最多的关注，他们今年参展的旗舰产品是时下流行的动力甲战斗题材，广告词则霸气地宣称“一个世界在等待”、“做你从未做过的事”、“真实性的历史终结者”。
ZLB提供了数十套设备供玩家体验，还举办现场比赛，提供的奖品完全匹配公司实力，包括但不限于手机、平板和游戏机。刘弈也去试了试，那些设备穿戴在身体上，再戴上专用头盔，他惊讶于这款游戏所达到的真实程度。
游戏是试玩版，提供的机型不多，但个个经典，苏系的MDA、MDC和MDS-84的系列改进型，美系的MS2A1、MS2A2、MS4A2，以及现役主力MS6A3“苍穹法兰绒”。就刘弈的感受，除了不需要那么消耗体力，还有因为数据保密导致某些机体的性能不准确，和真的几乎没有区别。
“能赶上军用级别的操作系统了吧？”
【对不起，还差得远，】AL评论，【真实的操作系统复杂多了，光是手部出力的智能控制程序到现在还没解决。当然，不包括我。】
即便如此也已经够真实的了，现场有好多玩家连步子都迈不出去，许多工作人员在手把手地教。
现场比赛有二对二、三对三和五对五项目，刘弈想找人组队，至少打个二对二，赢点东西回来送给陆菲。战士通过战斗得到的战利品，与花钱买来的性质完全不同。没想到女孩主动提出：“我们俩组队吧。我早就想知道了，平时哥哥是怎样和人战斗的。”
奖品大概没那么顺利了，但和她并肩战斗带来的感受足够弥补这点小小的遗憾。报过名，刘弈谢绝了ZLB员工的好意，自个教陆菲如何操作。比起真正的军用或者竞技用动力甲，游戏设备其实只有几个关键节点的传感器，由VR技术来模拟护甲与武器。
比赛允许在提供的型号中任选，他理所当然为她选择了最现代化、也是最易于操作的MS6A3。女孩学得很快。首先，她几个月来都是钻在AL里训练的，对动力甲很熟悉；其次，她的身体素养和运动神经都是一流的，反应也相当敏捷；最后，她见识过真正的动力甲战斗，加上曾经也是《神龙世界》玩家，多少知道一些简单的二对二战术。
比起那些迈步就摔跤的家伙，陆菲表现要好太多，在虚拟训练场地中带着走了几圈，她就能独立完成简单难度的400米障碍训练。
“比AL先生麻烦很多，总是忘记换档，头盔也太重，”女孩扭扭脖子，“不过走路应该没有问题了。我该用什么武器比较好？”
“重机枪，别管性能，选子弹最多的型号。”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面对面一梭子扫完，两个人却毫发无伤，出现这种情况的要么是顶尖好手，要么就是刚上战场的菜鸟。这种时候弹夹大子弹多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对方在更换弹夹时，手持重机枪的一方就可以从从容容地瞄准，然后把他轰成渣。
刘弈本人当然选择的是苏联产的MDA狙击专用动力甲，配上专用狙击步枪。游戏中MDA是最初设计的型号，MDA-98“金合欢”，性能上仅比他在支队用的DPS-09稍好一点。
“这位大哥，我说你啊，”有个背着双肩包、头发染得金黄的学生突兀地凑过来，“这游戏是模拟实战的。你选的那一款MDA是苏联早期的型号，北约代号是‘小丑’，虽然在设计思路上是个有益的尝试，但受限于当时的工艺，机动性很差，操纵也困难，在二代甲里都算是性能一般的，你拿他来打二对二不行的。你看，大家选的要么是MS6A3，要么是MDS-04M2。”
这肯定是个军迷。“谢谢，”刘弈礼貌地回答，“不过我觉得这型号很酷。”
“酷有什么用？”学生见他执迷不悟，有些着急，“怎么不听我劝呢？这游戏我从内测就开始玩了，从没见过人用MDA的。我看你动作虽然慢了点，操作时候的坏习惯也很多，不过新手当中算是很不错的了。我和朋友正好缺个队友，快换个像样点的型号，我们带你打三对三，赢的东西平分。”
“哦？”居然被人当成新手，刘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们去打二对二不是正好吗？”
“我们当然也玩二对二，但是三对三奖品多，参加的队伍又菜，不去打多可惜啊。”
刘弈看到公告栏里写明，二对二项目从冠军到第八名的奖品价值大致在一万到五百之间，三对三则直接翻倍，确实丰厚得多。他摇了摇头：“原来如此。我还是不想换，我对狙击型号有特殊的感情呢。”
学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悲痛模样：“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们好心想带你打个名次。好吧随你，你也参加二对二的吧？”
“是啊，”刘弈指指陆菲，“看到那边那个女孩子没有？我和她一起。”
“切，”学生掉头就走，“原来是和女朋友玩来了。算了当我没说，过会比赛时等你被干掉了，就知道我没骗你了。”
“谢谢啊。游戏而已，重在参与嘛。”
对刘弈的话很不满，学生边远去边摇头：“玩游戏都不想着赢的人，干什么都不会负责的。有人带都不愿意，这种人也有女朋友……”
陆菲练了好几梭子，摘下头盔，用力摇了摇头，舒缓脖子的酸痛。“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呀，”她问，“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我们在动力甲的认识上有些分歧，”跟小孩子没什么好生气，“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再准备也只能这样了，没想到和AL先生差别这么大。我肯定会拖你后腿的，”女孩双手合十，垂着头，“不如你找别人……”
“很不巧啊，我有了你，不想再找别人了，”刘弈一语双关，“玩玩而已，走吧，广播里通知我们上场了。”
“就算玩游戏，也是赢了才有意思啊……”陆菲喃喃自语，看到刘弈已经走到比赛用的模拟器前，等候组织者确认身份，她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游戏中的比赛场地长宽都是一公里，地形很简单，类似长州特勤支队训练场的简化版，玩家出生点则分布在地图的对角上。明明连实战都经历过，看着屏幕上倒计时的红色数字，陆菲心还是砰砰直跳。
想通过深呼吸来冷静一下，可是好像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光是游戏就紧张成这样，她不禁想起刘弈，他面对的敌人都是真刀真枪的，呼啸来去的子弹一颗就能致人死命，可是他从没有任何害怕的表示。原来哥哥一直经历的都是这样危险的事情吗？他比以为的更加了不起。
一声号角宣布比赛开始，也把陆菲的思绪拉回了赛场。她迈出一步，不知怎的，明明训练中已经找到了点感觉，也开始适应节奏，第一步跨出去她还是摔了一跤，顺着斜坡直溜溜地滚下去老远。耳中听到的是观众们的哄堂大笑，她无地自容。
就是第一次上绒毯，也没这么丢人过。她忙不迭地想要爬起来，偏偏这该死的游戏拟真度太高，越是着急就越是动作幅度过大，手忙脚乱找不到平衡。
突然屏幕上跳出硕大的“Victory”字样，接着显示出计分板，名为L&；L的队伍以2：0获胜。
观众们不笑了。她扭头看见刘弈摘下头盔，满不在乎地和旁人打招呼：“运气，运气而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