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唯过来的时候,邬荔才发现诺大的圆形餐桌前只有她一个人了。方才,岳不唯一直在跳,先是和侯素红,然后和段吟竹。侯素红暗恋岳不唯,这是公开的秘密。岳不唯跟侯素红跳的时候,邬荔微笑着旁观。岳不唯搂着侯素红臃肿的腰,很吃力的样子。邬荔心里轻轻笑了一下。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侯素红换成了段吟竹。小学时代的段吟竹瘦嶙嶙的,像伶仃的竹竿。成绩又不好,在班里是被忽略的大多数。如今却变了。仿佛熟透的果子,丰腴圆润,汁水饱满,,一碰,简直就要破了。邬荔看着他们两个人在灯光的明灭里摇晃,竟无端地有些心烦意乱。怎么,不跳一个?岳不唯给自己斟了半杯红酒,擎在手中,并不喝,只是慢慢地把那深红的液体晃来晃去。邬荔向周围望了一下,没有发现段吟竹。心想怪了。又不好问。就跳舞。岳不唯说,怎么了?这么不专心。邬荔感到他的鼻息热热地拂着她的耳朵,心里扑通跳了一下,脚下就有些乱。她觉出岳不唯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一紧,仿佛是怕她摔倒,又仿佛是提醒。邬荔定了定神,把一颗乱七八糟的心拼命捺住。
夜风掠过树梢,飒飒地响着。这城市种的多是银杏树,金黄的叶子落下来, 一片一片,在人的脚边盘桓,铺展,踏上去,发出叫人愉悦的脆响。邬荔看着岳不唯很娴熟地倒车,停下,摇下车窗,同她说再见。有那么一瞬,邬荔脑子里一片空白。在他准备摇上车窗的一刹那,邬荔说,等一下。
他们没有开灯。一切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后来,邬荔努力想回忆起最初。最初,是怎么开始的。可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刚一打开房门,就乱了。一切都和那个夜晚一样。神情,动作,气息,甚至,语言。岳一唯咬着她的耳朵说,小荔小荔小荔小荔……
电话豁朗朗响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声都是一个点,坚硬,锋利,连成一条虚线,把无边的黑暗一寸一寸切开,露出里面怯怯的心子。
床上的轮廓一点一点清晰起来,邬荔这才发现,其实是个月夜。月亮昏黄,仿佛笼了一层薄的纱。邬荔软软地躺着,心里有个地方细细地疼了一下。她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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