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二十年来从未到过如此风花雪月之地的我,进门时自然与那刘姥姥进大观园没什么区别,但是笑歌在一旁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让我又不得不强撑起几分面子,不至于让自己看的像个雏儿一样,丢人。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自己当初的行为实在有够幼稚。不过人总会对自己未知的东西而抱有一丝略带有崇敬与害怕的味道,即使这件事说到底很微不足道,但只要是第一次接触体验,难免会紧张,我那时候也是如此。
面前姑娘们不要钱似地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与那浑圆的酥胸,让我心里如猿挠一般。
未免尴尬,忙心里自打气道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看,抑或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之流的话。总之那时我甚至不敢怎么去转头看看这青楼之中的构造。
笑歌他自然能看出我的窘迫,但却没有任何帮我解围的意思,反倒不时背后小手一推,将几位女子轻轻送入我怀抱,姑娘们也乐得这样玩闹,但这样不免使我更觉尴尬了。
进门几步路,笑歌不知道与前面那为首的老妈子说了些什么,那老妈子听毕一副震惊的眼神,逐渐恢复过来后,一指青楼深处,然后带着笑歌就往里走。我又不管事,反正就低着头跟着他们走,总不会有错。
未进门前,从外面来,这青楼规模倒也不算太过分。但真在里面转的时候却还真是不一样,我随着他们在这里面好似绕迷宫般转了好久,身旁不时有一些小宅院出现,皆是红粉灯罩,尤不少莺莺燕燕的声音传来。
我不知道前面他们要到哪里去,跟着就是。不过途中倒一直赞叹这等风月场所,所占地方之广,也未免有点太超乎想象了。正当感慨之际,前面拐角一过,笑歌突然停了下来,让我径直一头给撞了上去,鼻子磕的酸痛。
不过这下倒是让我感觉机会来了,带着我进这种地方,想看我出糗,结果自己走路都不会?正准备好好批判他一番,但抬头来一看——面前这少说得有七八层楼高地方里面竟塞着一条龙船!
这时候我哪还有心思去嘲讽笑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倒是没少见过,曾以为最好的景色,只能大自然造就的出。但现在我才发现!原来真是我坐井观天了!
刚才那前面还是正常的房屋阁楼,没什么好说的。但这后面却是把整整一处小山从里面活活给掏了肚子,然后在里面放了一条船?!尤其这条船,高约四层楼左右,长约八十步,一头大龙头贯穿到最后的龙尾。通身以黄金来雕龙画凤,金碧辉煌亮堂之色,衬着红漆木所造的龙骨,分外耀眼!
绕到龙尾处,沿旁边小楼梯登上去之后,更觉一股奢华气息扑面而来,但并不仅仅是这船上那些朱华宝光所带来的,而更多是这脚下那柔软的,摸上去似是貂皮的料子。这一大艘船,地上竟全是这东西所铺!
真是他娘的奢靡,虽然很是享受,但我心里不由地暗骂了一句。
面前那老妈子带我们到船上,等笑歌拿出一沓银票递过去之后,便带着那一水的姑娘自行离开了,剩下我两人留在船上,不知所谓。我手指捅了捅笑歌腰际,低声问道,“现在我们干什么?”
笑歌重重拍了我一下,“你怕什么啊,我们这都是付过钱的。”
他一指船身里面,“进去!这等地方,那些老妈子和小姑娘可是没资格进来的。”又挤眉弄眼地说道,“这里面,才是有真的好东西看的。”
说完笑歌一弓腰,就钻进去了。
我他妈可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干别的事的!笑歌这么不负责任溜了进去,真是让我在外面难受了半天!难不成今日真是一道劫难?最后还是心一横,一咬牙,跟着钻了进去。
刚进门的一瞬间,一股凉意就顺着脊背袭来。我正想什么情况的时候,笑歌声音就响了起来,“夏天的时候,船身下有百年寒冰石堆砌。而冬日时,就会换成蓝天暖玉。怎么样,很厉害吧。”
我还来不及惊讶眼前的场景,听到笑歌这样说的时候,我脑子重心全部都转了过去,“你又怎么知道的?”
身旁的笑歌并未回答我的问话,反而对着我背后笑了一下,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风姿绰约的女子摆着水蛇腰,手里夹着尺长的烟杆慢慢踱步过来。
等她再近两步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女子的年龄远配不上她的身材,即使保养的再好,眼角细微的皱纹也掩盖不了她至少已有四十开外的年龄。
不过这完全不是什么问题。莲花白的紧身露背连衣裙,配上那气定神闲的微笑,宠辱不惊的淡定,风过无痕的从容,一派成熟妩媚的气息跃然纸上。我怕只要是个处男,都感到一些害羞的气息。
等她款款走到我们身边的时候,我终忍不住开口道,“姐姐,我们只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干事的。”
那女子本还从容的面庞,听到我说出这样的话,不免笑得花枝乱颤,胸前浪涛汹涌,一片好景!不过我还算把持的住,毕竟年龄差距在这里摆着,若这女子年轻上二十岁,那我真是要拜倒在她的花柳裙下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叹息一声,笑歌一把搭上我的肩膀,幽幽道,“花姨倒是别来无恙啊。”
对面女子听到后,又恢复了那一副婉容之态,不过眼中却多了几许激动,她看着笑歌,朱唇轻启,“小笑儿还是一同往日,真是好久不见啊。不过你这朋友都称我为姐姐,你又怎么还能称我为花姨呢?”
什么?!这两人他妈的认识?!
我那一瞬间脑海中过了无数的场景!我带着震惊,不解,疑惑的眼神不断在两人之间扫视,这女子难不成是笑歌的老姘头?!不可能啊!笑歌这么多年,都与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与这女子相识?再往前算的花,笑歌说的一直陪着师傅在北方流浪,也不可能。
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难不成这笑歌...我咽了一口唾沫,剩下惟一的可能也就是...笑歌很早很早前,年龄还特别小,还在不落的时候,就开始逛青楼了?!
得出这个事实的我顿时倒吸了一口气,推算了一番,瞪着笑歌道,“你小子难不成不到十岁之龄就开始逛青楼了?!”
笑歌白眼一翻,“那怎么了?”说完不理我震惊的表情,就对那花姨道,“花姨...姐可还有安静一点的地方,能说说话的?”
花姨带着笑意瞥了我一眼,笑道,“当然有,你且随我来就是。”然后转身就先行带路了。
笑歌点了点头,就想跟上去。
我一把将他胳膊扯住,力道之大,让他照着原地整整转了一个圈,我怒道,“你小子疯了!带我来这地方,饭都没的吃!就现在你还要丢我一个人去跟你的老相好亲热去?!”
笑歌看着我,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他鄙夷道,“就知瞎猜!你也不想想,我在没人陪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来这地方?”他偷偷凑过来低声道,“其实花姨她是我师傅的老相好,不是我的。”
说完拍了拍我肩膀,就跟着花姨去了。而我后面则是一脸不可思议,他师傅?!我滴个乖乖!这等人物,也有这口爱好?看着两人即将消失在视野里,我匆忙忙跟了上去。
花姨在一处舱门前停了下来,于门把手处暗压了一下,又左右旋转了几个来回,然后才将门推了开来,“进来吧。”
我在后面真的是一脸蒙圈,这不是青楼吗?!怎么还有这些复杂东西?进个门都这么麻烦?压下心里的震惊,跟了进去。
小房间不大,一床一窗一梳妆台,带上一圈小沙发。也不知怎么设计的,这等地方竟然还不觉任何沉闷之气,从窗口还透出几许光来,倒是显得别有格调。
我与笑歌分别找了个地方坐下之后,那花姨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那老色鬼呢?”
我一听这称呼,忙低下了头,低头略表没想偷听的意思。毕竟不太好意思听这些往日之人的风流韵事。笑歌呃了一声,似乎对于这个称号不怎么认同,也许是因为我在一旁,不好意思跟着说他师傅的坏话。不过在那花姨再三催促下,笑歌还是开口道,“那老色鬼早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那边花姨笑声就跟着出来了,“我就知道,这老色鬼那时候天天纵情,我就说过照他这么玩,肯定活不了多久,枉亏他还自称一朵花中圣。而且他要活着,这么多年...”那花姨说着说着,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我抬头一看,已是一副哭花了的脸。
我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笑歌,笑歌也在愣。毕竟他知晓师傅已经去世许久,现在说出来,自然没什么好忌讳的。但这花姨可不是,他也即刻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去安慰那花姨去了。
哪知不安慰不要紧,一安慰还不行了。那花姨顿时旁若无人地大哭了起来,我听起来都跟着难受。人都说婊子无义,戏子无情。我一直坚信这个道理如同我是一个男的一般坚定。但现在看来...唉,还能说什么好呢?
等了许久,那花姨终于是止住了哭腔,抹着脸上的泪痕问笑歌道,“那老色鬼走的时候,说什么了?”
笑歌轻轻拍着花姨的背,眼睛无神,似乎在想他师傅临终时的场景。好一会,他的眼中才恢复了神采,“我师傅说...他这辈子,遗憾基本没有,就是还想回不落,再来登一回这龙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