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这段时间以来,我几乎都是扳着指头过日子。甚至还在地上画了日晷,用剑记时间。不是为了什么,单纯地找点事做排遣自己心中的那份焦躁罢了。
自七天之前,刑天与寒长老约定的期限就到了。那天他没有带着我去,反是让我一个人看着寒长老的女儿,自己孤身应约了。
本来我们说的若是寒长老放了刑紫萱兄妹两人,待他们安全了,我们就将寒长老的女儿放回去。若是刑天一天内没有回来,那寒长老的女儿就任我处置。但等到最后,刑天空着手,阴沉着脸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有变了。
不过他却什么也没给我说,反而在随后的这几天里,频繁地进进出出,有时候一出去还是一整天。每当这时候,整个一天我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与寒心儿逃跑的可能去搞吃的,喝的。
我知道刑天与寒长老交涉失败,所以才垂头丧气归来。也知道他每天出去就是为了找人去帮忙,而且极有可能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可靠的凝霜。
但是我说实话,这个凝霜在我看来甚至就是推他们入火坑的幕后之人。但无论我怎么说,刑天就是不相信,甚至还恼我说这些话扰乱他心。
我有时候甚至想一走了之,然后去找笑歌老七他们,安安稳稳去把盟印搞到手然后撤了算了。但当初笑歌所说的自己犯下错误让刑战一家人被俘回雪域的情形总是会不断在我脑海浮现。我迈出去的脚步总会因此被牵回来,好像只要我一走,就变的跟那叛徒没什么两样,总觉得替兄弟背上了债,就应该还了。说到底,还是心太软。
若是我真的是那种心狠手辣之辈,伏击刑天,然后带着他与寒心儿回去与寒长老交差,就算获得不了什么好处,但起码也能让自己安稳逃出去吧?至于刑战一家的事,又管我什么事?
“你不再考虑考虑?”
止了剑鞘在地上轻敲的动作,睁开眼来,看到的正是向我抛媚眼的寒心儿。平心而论,寒心儿的长相也是可圈可点,而且娇柔之态,我见犹怜。再加上前几日她被刑天所擒之下冷静反击所表露的独立坚韧之态。看到她前后落差之大,光是心理上,就实在是勾人魂魄。
不过我明白,无论前一个她还是后一个她,不过都是带上面具的她。我今日若把持不住与她有了那般皮肉交易后放了她,怕是明天的太阳我都没机会见到了。而且我现在心中烦躁十分,所想之事犹如一颗巨石压在我胸口,让人连喘气的功夫都是一种奢侈,更别说让我干别的事了。
“你说人死了,是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了?”所说不过瞎问,为了散散胸中闷气罢了,同时也希望她能听出我第二层话里拒绝的意思。
果不其然,寒心儿听到我这话之后,两眼内明显流露出一种‘这人该不会是傻子吧。’这样的询问,看到她吃瘪这一幕我开心许多。瞎给老子搞,好好待着等人放掉不比什么都好?妈的天天勾引老子。真烦人!之后闭上双眼,又靠了下去,慢悠悠地敲起自己的剑了。
“人死了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都不是你我所能断言的。”
我眉头一皱,又睁开双眼,这时的寒心儿却换掉了刚才那一副妩媚之态,反而是带着一抹浅笑看着我道,“但是我知道人总归会死的,你会我也会。所以我们更应该把握现在,不是吗?莫要等我们死去之后,再去悔过吧?”
寒心儿两眼内的眸子纯净如水,丝毫不惧我是什么表情,就一直注视着我,似把我看了个通透。
我缓缓将眼睛从她眼睛上收了回来,看起来表面没什么波澜,但内心已被震惊填满。前些日子我一直就对她爱搭不搭,爱理不理,想来不过是借着寒长老女儿的身份混上来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女子罢了。但她这一开口,我才发现我错的离谱,我真的小瞧这个女子了。
果然,看到我退了一步,她立刻张嘴问道,“看来你有一些难言之隐?不然说与我来听?”看到我又抬起头,她又加了一句道,“你别紧张,我们不过素不相识罢了。难不成听了你的话还能对你有什么坏处不成?只是单觉得你有点意思罢了。”
说实话,若是我真的跟她没一点关系,没有这剑架在脖子上的敌我关系,说不定还就真的告诉她了。
但想了想,最后虽然没有告诉她所有事情的经过,但还是询问她道,“若一个人与你有仇,又与你有恩,你又该拿他怎么办呢?”听到我这般询问,寒心儿忽然笑颜如花。
“怎么了?这件事很好笑吗?”我很不明白有什么事值得她笑的这么开怀,但殊不知我这么一问,我与她的言语交锋,就已落了下风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看你那日从人群中杀出,将我逼退回去。应是一个行事果断之人,却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种问题上犯浑。所以才忍不住发笑的。”
“笑就笑吧,那你倒是告诉我答案再笑不迟啊。”
“好了。”寒心儿很是聪慧,懂得适可而止,在我即将发怒之时停了笑意,换上一副正经的脸色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从我嘴里告诉你一遍吗?”
寒心儿接着道,“我明白你的处境是身处这两难之内,不知到底改怎么报仇,也不知怎么报恩。若是光报仇的话,你又下不去心。若是光报恩的话,你肯定又老大不愿。我说这么多还不妨给你个忠告吧。你报恩之时,千万别想他与你有仇之事。你若报仇之时,千万别想他与你有恩之事。待恩仇了结之后,这个人就彻底与你没什么关系了,到最后也别想了。你若能抱着这样的想法,什么都不会对你造成影响的。”
我将寒心儿的话咀嚼了很久,打碎了掰开了好好想了想。想过之后却是叹息,叹息自己甚至没有一个女流之辈看事情看的清楚。当然我也不是讥讽女子就不如男,而是感慨像她这样,上面有个这样的老爹,含着金匙出生的人,竟也有如此看事情透彻的一面。所以说实话,我真是对她起了兴趣。
“我是没想到你竟然对此能有这么深刻的见解。说实话,受益匪浅。”剑过,将她身上的捆着的绳子割了去。“轻松一点,但别逃跑。就当我对你的话一点报恩吧。”
我扼住了想要问这个女人的过往,若是真的开了这个口,我是必然会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从而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毕竟我们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不对等和敌对的存在。最后的一份戒心,我是不可能放下的。
寒心儿一声嗔怪,“你这做法,对我来说无异于饮鸠止渴。还不如彻底放了我,让我回去呢。”
“这不可能。放了你无所谓,但是放了你,刑天的侄子侄女性命,就不一定了。这个账,我怎么都不想算到我头上。”
“说实话,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当然也不是一个坏人。”寒心儿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开口道,“应该说你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我所认识的一些风采决绝的前辈,他们行事,断然没有像你这样婆婆妈妈的。所以你也别怪我说你,结合上面你所问我的问题。我只能说你的将来,只能用碌碌无为四个字来概括。”
“你说的对。”
寒心儿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般迅速的承认,正常人怎么说都应该要反驳两句。但我没有。
“我与亲不亲,与师不师,与友不友。又胆小懦弱,遇事又无主见,而且瞻前顾后,所以做什么事都不成功。但我宁愿去做个普通人,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碌碌无为的人。而不是现在冒着生命危险拿着剑去威胁这么一个我很欣赏她本事的女人,可是我明天太阳见都见不到都不知道,又怎能去改变这一切呢?连我自己也很痛恨我自己,生是想将我活剥来掩盖我内心这难受的煎熬。”我长叹一口气,“说了这么久,还是回到现实吧。把你手里藏下准备一会放在水里的药丢了吧。我的朋友可以说钻研了这东西一辈子,上次被这么搞过之后,他教了我一点,所以我也不可能上当。我现在说出来,是不想一会撕破脸皮,大家太难看罢了。”
寒心儿倒也是识趣,在我说完之后,她就将手里的药丢了去。但说实话,我并没有看到具体的东西,只不过看她有所收敛,诓她罢了。
......
这次刑天一去,就是五天未归。我心中做了无数次的猜想,也推拟了很多计划。万一刑天已经死了,我又该怎么逃,这个女人又该怎么办。但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再等两天,毕竟他自上次独自与寒长老交涉失败后,就只告诉我一切之事,等半月之后再谈。现在数来数起,也不过最后两天了。
“你会杀了我吗?”此话从寒心儿口中问出,让我还真的无从回答。我肯定没什么理由要杀她,但刑天不一定。而刑天杀不杀她,还得看寒长老那边怎么个说法。所以我给不了她一个答案。
于是便笑道,“当然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