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少不了指指点点的,东菱根本不避讳的大嗓门儿的咯咯的笑着,嘲笑道:“有些人就是不自量力,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风华绝代的美人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高枝儿都敢攀!这回好了,打成一张猪头脸,别说是皇上了,是个爷们儿看着都觉得害怕咯!”
话音一落私下里一片低笑声,繁艾故作没听见,端着铜盆打水洗漱用,提水的小太监看了一眼她,故意停了手,繁艾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没长手啊!你这皮糙肉厚的还等着我亲自给你打水不成?”
繁艾懒得理他们,放下手里的水盆准备亲自打水,黄铜的水盆撂在地上发出‘噹’的一响,别的下人都用木盆,这铜盆是繁艾做掌事宫女时荣妃赏赐的,她也一直在用,反而这铜盆让所有人看着不爽,突然那提水的小太监伸脚踢了一下繁艾的盆,接着又被下一个人踢了一脚,大家哄笑起来看繁艾的笑话。
“都在干什么?一大早的还不快洗漱,难道不想吃饭了?”薇儿来了,吼了一嗓子没人敢在有动静,纷纷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薇儿站在繁艾的面前,看着她一身狼狈的样子,训斥道:“一大早上你就惹麻烦,看来是昨天罚你罚的轻了!要是惊动了荣妃娘娘有你好果子吃!”
繁艾不想与她理论,自己胳膊拗不过大腿,她现在只能忍气吞声找机会伺机而动,所以繁艾蹲身准备拿起自己的水盆离开,没想到薇儿突然踩住了她的盆,说道:“一个厨房烧火砍柴的粗使丫头还洗什么脸,谁看你!外面送过来不少兰花,你去把他们都搬进来,不都搬完不准吃饭!”
兰花!听见这两个字时繁艾身体一僵,她缓缓的起来转身走了,薇儿看了一眼脚下的铜盆,说道:“东菱,这个盆就赏给你了,一个做饭的丫头怎么能用这么好的东西,不过回头别忘了给她拿一个新的木盆,别说我们欺负她!”
“是,奴婢遵命!”繁艾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也没回的向大门口去了。
早上的时候正是乱的时候,又在御膳房做了东西的要一早上去拿,所以门前全是来来去去的丫鬟、太监,繁艾看着十几盆的兰花看了看周围,然后便开始一盆一盆的向里搬去。
就在繁艾俯身端起花盆的时候,身边突然过来一个宫女,与她错身时快速的说道:“正午两刻永延宫!”然后便离开了,繁艾起身看去,那一袭淡紫色衣衫的背影并不熟悉,不过似乎看上去好像在哪里见过一两次。
“皇后娘娘,奴婢已经按照我家小主的吩咐让繁艾午时两刻来永延宫,到时候还请皇后娘娘能够按计划行事!”一身淡紫色衣衫的万卿如传话道。
“回去告诉叶苑苑,就说本宫知道了!”黄静嘉正在面无表情的带一只耳坠子,她神色清冷,一袭素色的衣衫,妆容寡淡,若不是女子无国丧不许素颜蓬面,黄静嘉是真的没有心思梳洗化妆。
见万卿如走远了,立在一边的华龄方才问道:“娘娘,既然这叶氏已经做好了计,还如此的担心娘娘下不了手,为何不亲为?”
“华龄,这你就不懂了!”黄静嘉看着镜子里如同雕刻的面无表情的自己冷冷一笑,红唇微挑看上去邪魅至极,“叶氏是想让本宫跟着下水,如果什么都是她所为,她能放心吗?如果本宫参与其中,那就是真的脱不了干系了,这个叶苑苑还是这么狡诈!”
“娘娘,那叶采女会不会使诈?这个人可不得不防啊!”华龄将白玉簪子待在黄静嘉的头上劝道,“咱们可是吃过她的亏了,这个人比狐狸还狡猾,简直就是一个狐狸精,妖女!”
黄静嘉瞟了一眼说狠话的华龄,淡淡一笑说道:“本宫和叶氏迟早要决出胜负来,只是并不是现在!眼下我们需要彼此对付共同的敌人荣妃,所以本宫并不怕她,倒是她该怕本宫才对!”
“那倒是!”华龄脸上现出得意之色,“现在叶氏失了恩宠,没了皇上这个靠山,看她还能在宫里兴风作浪的起来,到时候只能乖乖地依附于娘娘您!”
“华龄,你高兴的太早了!”黄静嘉显然没有华龄那样的单纯,她看出来的要比别人更透彻,“所有人都以为叶氏已经失宠了,因为她的原因太后和皇上母子失和,而且叶氏干预前朝政务,可是所有人并不知道,皇上与叶氏的感情要比我们想象的好得多!”
“皇后的意思是叶氏并没有失宠,反而是皇上做做样子的?”华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了!”黄静嘉冷笑一声,“要是皇上真的抛弃了叶氏于不顾,那就干脆丢弃于冷宫就好了,何必让她住进玉修宫与裕昭容为伴,那就是为了方便幽会,而且裕昭容的身份还可以护着叶氏,本宫敢笃定,等到荣妃一失势,就是叶氏的出头之日!”
黄静嘉从袖中拿出来一个玲珑剔透的小瓶子,里面的液体微微粘稠,在阳光下淡淡的泛着红色,如同水晶一般,这便是叶苑苑交给她的用红花汁液混杂浓醇的马麝再用泉水调制的药液,只要这种东西滴几滴在饮用的水中,或者饭食里,那女子便不再能怀有身孕了,如果用量过多,多日后的例假也有极大的影响。
今天午时到来之时,就是公孙翕和的末日,黄静嘉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是阴森的、是得意的、是志在必得的,是充满恨意的。
后宫的夺权之路一贯如此,蠢笨的、柔弱的、迟钝的都被一点点的清理掉了,剩下的再怎样单纯天真、无邪无暇也都是心肠冷硬的歹毒之辈。
华龄看着那小巧精致的瓶子心里有些害怕,那东西那么的美丽却对于女子来说是致命的,听说只要几滴便再也不能怀孕了,甚至这东西的香味闻久了也会不易受孕,华龄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害怕吸进去太多的味道。
“娘娘,您说繁艾会不会听话的把这东西放进荣妃的饮食里?”华龄小心的问道,毕竟这繁艾可是荣妃曾经的身边人。
“当然会!”黄静嘉将瓶子放进了一个锦盒里扣住,“没听说吗,繁艾已经被撵到厨房做了不短时间的苦役了,听闻是因为勾引皇上惹怒了公孙翕和!”
“的确是,听闻惨的不得了,昨天被大的都晕过去了,而且打的是脸!也不知道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华龄撇了撇嘴说道,按照规矩,宫里的下人除非犯了极大的过错,不然是不能打脸的,到底是为了留面子,像繁艾这样的惩处,便是丝毫不留情面的重罚了。
“那不就结了,既然荣妃都没有留情面,恐怕这繁艾也没什么情面了!”
华龄扶着已经梳整好的黄静嘉用早膳,一碗百合清粥端了上来,银针试过后奉了过去,“娘娘,您说这皇上怎么就对繁艾喜欢上了?这繁艾虽说是长得还不错,可皇上也不至于对她动心,也不知道是下了什么迷魂药了,想必和昭阳宫用的东西差不多,见不得人的!”华龄说着挡了挡嘴,“外面都传那昭阳宫用了迷魂香一类的,所以才屡得宠爱!不过那东西伤身子,恐怕两个美人用多了,自己就受不了了。”
宫里头丑陋不堪的东西多得是,用迷魂香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前朝的梅妃就曾用过,先帝知道后曾一度将梅氏充军西北,饱受蹂躏,后来梅氏不过一个月便惨死了,一时间人人自危,可是尽管如此,这东西还是屡禁不止,为了宠爱真是什么东西都用上了。
“华龄,你太不了解皇上了!”黄静嘉心里头清楚,骆启霖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对繁艾喜欢的,有计划利用繁艾,到繁艾被污蔑勾引皇上心思不纯,到现在繁艾心里怨恨急于报复,这些都是一步一步来的,外人看来似乎是没什么关系,可黄静嘉却嗅到了故意安排的味道。
这是黄静嘉等待的最漫长的一个上午,繁艾毅然,身处甄顺斋的叶苑苑也是,三个女人处在命运的交叉口,午时两刻是午膳后休息的时候,秋日困乏,众人都休息了,这个时候侍卫轮岗,走动的下人也最少,是行动的最佳时候。
繁艾在长春宫自己的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她到底下不下决心去?终于她一回身看见了地上放置的那只破旧的木盆,想起自己一早上吃过的残羹冷炙,想起昨天挨得四个巴掌,想着荣妃绝情的面容,薇儿小人得志的笑容,她去!她一定要去!
越是没人去越是冷清,水井之处常年处于绿植之中自然寒凉,所以下人们宁肯多绕些路也不肯在桂园里穿过去,那天原本的小径也荒草萋萋的,看上去荒凉无比,偶尔有胆子大的园丁去哪里收拾收拾,可那些草因为没有人踩踏长得便愈发的繁盛快速。
宫女的裙子照比宫妃的虽然简洁些,可还是长及地面,跑起来不得不提着,还是翩跹若蝶,衬得繁艾身子单薄,她这一跑起来,空气充盈了压抑已久的肺部,好像给了她不少的鼓励,整个人也轻飘了不少,眼前永延宫也到了。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繁艾福了福身子,看着似乎已经正襟危坐许久了的黄静嘉心里有些忐忑,皇后看上去虚弱憔悴不少,比起几个月前的端庄雍容,此时看上去的第一眼便是哀伤和冷清,这种状态宫里除了太妃和裕昭容之外很少有人有了,想必心已经死了几百回的人都是这幅模样。
繁艾此时又兴奋了,眼睛里有光芒闪现,如果荣妃受了红花的折磨之后也能有这副样子,那真的是大快人心,她此时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积怨已久。
她又如何不积怨呢,看看她的脸——憔悴不堪,蓬头垢面,看看她的手——骨节变形、粗糙难看,仅仅是因为皇上跟自己多说了几句话,多可笑的理由,没想到自己兢兢业业服侍了这么久的主子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越想繁樱银牙越是紧咬。
黄静嘉看着她脸上多变的神情心里了然似乎不用自己怎么激怒她了,她示意妙龄将那装有红花和麝香混合的汁液瓶子拿出来交给繁艾。
“繁艾,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吧?”该说的黄静嘉还是得说。
“奴婢知道,用这个东西可以彻底毁了荣妃!”繁艾的眼睛情绪变得复杂起来,毕竟是自己从小服侍的主子,哪里能一点念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