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洁跟董恩宏谈来谈去,又绕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话题。“其实吧,你的价值观也没有错啦!我历史虽然没你好,但是我也曾经看过很多课外读物,知道******没有我们的历史书上说的那么差的。就拿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来说吧!其实,******并没有下命令让张学良施行不抵抗政策,而是张学良自己下令东北军不抵抗的。这一点,张学良在□□中也是亲自承认了的。我曾经习惯性地分析了一下原因,觉得张学良一是真的不敢跟日本人硬拼。他父亲张作霖是被日本人炸死了,这个你应该知道的。他的父亲都不行,更何况他。另一个原因是东北军真的没那个实力跟日本人抗衡。听过单田芳播讲的评书《乱世枭雄》之后,你就不难理解这一点了,原来东北军的家底大部分都是日本人给的,有一部分还是张作霖用调虎离山计偷的日本人的。至于,三年内战,我保留意见,免得让你抓住小辫子,反过来说我背叛国家、背叛民族、背叛咱们那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导□□力量。”
“呵呵……”董恩宏呵呵一笑,连忙说:“怎么会呢?我可不像你们女生那么小肚鸡肠。”
“你……”李洁抬起手就想打他,可一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手又缩了回去。“你……我哪有啊?我只是跟你开了一个玩笑,你就把我当成小肚鸡肠了,真该打。”
“噢!对不起。”董恩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伤感地说:“是我又想起聂曼了……所以,你……”
“咚咚……”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惊醒了这对各怀心事的“朋友”,紧接着一个穿着打扮很普通、很干净的女子走了进来。“对不起,打搅你们了。我是时报的记者因心,想来认识一下董恩宏先生,并顺便做一个爱心青年的专访。”
“因心?”董恩宏连忙站了起来,看向了突然闯入病房的这位自称时报记者的因心小姐。“你就是报道有关李洁的新闻的那个记者吗?”
“你就是董恩宏吧!”因心快速地走到了董恩宏的面前,主动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
“啊!我是。”董恩宏有点儿被动地跟她握了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寒暄了几句之后,因心切入正题。“董恩宏先生,那我们开始吧!”因心上下打量了一下董恩宏,说:“你年龄应该不大吧?上高几?怎么看到我们这个新闻的……”
“等等……”董恩宏看着拿着小本子、低头做记录状的因心,着急地说:“你先别忙着记,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当然!”因心一合小本子,很爽快地说:“只要李洁不介意,我没什么意见。”
董恩宏转向李洁。“李洁?”
“啊……”李洁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我没什么的,你们随便聊。”
董恩宏和因心走出了病房,才发现门口的躺椅上守着李洁的妈妈。董恩宏如梦方醒,如有所思地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着。良久,他才听到身后的因心提醒他:“董恩宏先生,我们已经走出很远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吗?”
“啊!是啊!”董恩宏这才转过身,一脸难色地说:“因心姐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啊?”因心说:“说吧!”
“我是个过惯了平静生活的男生,不太喜欢热闹,更不想成为新闻人物。”董恩宏解释说:“所以,我想跟你说,我不想做什么专访,也不希望你把这个有关我扮李洁新郎的新闻发出去。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女朋友小曼,她原本就不同意我来的。我来之前,她就跟我吵了一架,嚷嚷着要分手;所以,我怕她看到这样的新闻消息后会伤心。”
“噢!这样啊!看不出你一个男孩子想得还是蛮细的吗?但愿你女朋友能理解你。”因心有些为难地说:“至于你的要求吗?让我考虑考虑吧!但愿我们主任知道真相后,不会臭骂我一顿。”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啦?”董恩宏对因心的大度和善解人意颇感意外,满是感激地说:“谢谢你啊!因心姐姐。”
“先别忙着谢我。”因心说:“刚好我也有件事,跟你商量呢!”
“什么事?说啊!”
“刚刚李洁的主治大夫跟我说:李洁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了,可能撑不了几天了。”因心说:“所以,我想明天就安排你们两个举行婚礼,今晚上就带你试试新郎礼服,然后跟你讲一讲婚礼的大体流程。至于李洁,前几天,我早就让她试过婚纱了。”
“没问题,越快越好。我也想快点结束了,好早点儿回去。”
就这样,因心领着董恩宏,大约折腾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才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董恩宏一回到病房,就累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李洁关心地问:“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饭,我还没吃,妈妈给我打了两份,你的那份放在床头橱上呢!我们一块儿吃吧!”
“好啊!”其实,董恩宏早就饿了。他拿过自己的那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着点儿,没人跟你抢。”李洁看着董恩宏的样子,没有再吃东西,而是停了下来,伸手拿了床头橱上的一个暖瓶,吃力地给他倒了一杯水。“渴吗?水!”
“谢谢啊!”
“因心姐姐……嗯……你……她……”李洁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因心姐姐走啦?”
“走啦!”
“看起来,你们挺投缘的。”
“嗯!还好吧!她很随和、也很通情达理。”董恩宏想了想说:“更重要的是她很善良。”
“噢……”李洁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很聊得来?”
“嗯!很聊得来。”
“都聊了些什么?”
“其实没怎么聊。”董恩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她带我试了试明天的结婚礼服,还说了说结婚流程,顺便排练了一下。”
“哦!这样啊!”李洁苍白的脸,微微爬上了一点儿红晕,低声嘟囔了几句:“我还以为你嫌弃我,偷偷地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呢!原来是我太小心眼啦!”似乎这话只是自言自语地说给自己听的。
董恩宏呵呵一笑,说:“怎么会呢?我这人说到做到。”
“你真好。”李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再多说一句话。
良久,她才意识到周围静了下来。她抬起头来,发现了让他感动得流泪的一幕——董恩宏趴在狼籍的餐盘前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双粘着米粒的筷子。眼泪就像拉不回家的调皮孩子,哗哗地夺眶而出。此刻的李洁,多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啊!可是,她却捂住了嘴,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就像被压在了五行山下的孙行者,望着窗外无情的黑色天空,久久不能平静。当她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连忙把手中的那个原本想要留给他吃的餐盘撂到了床头橱上,又随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很小心、很轻微地披到了董恩宏的身上。董恩宏由于坐了大半天的火车,一路上没有买到坐票,就站了一路。来到医院后,就陪李洁聊天。聊了大半天,后又被因心叫去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所以,身体早就疲惫到了极点,饭吃了一大半,人就累得睡着了。这一睡,由于太突然,睡相肯定好不到哪儿去。李洁帮他收拾了餐盘,又蹑手蹑脚地帮他擦了擦嘴角的饭粒。最后,她伸出手,还想帮他理一理头发的,但手在触碰到他的发梢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她突然有种很心疼的感觉,那种痛苦是一种无以言表的痛苦,很无奈、也很纠结。
她这样想:“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碰他、疼他、爱他,似乎她还没有资格。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要离开这个人世了。倘若世界给我的是冷漠和无情,那么我也就毫无眷恋地离开了。没有眼泪,只有失望。可是,偏偏就在我即将绝望的时候,老天跟我开了一个很滑稽的玩笑,让他走进了我的世界,给了我希望,给了我温暖,也给了我无尽地留恋。留恋这个世界,留恋眼前这个人,让我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可是老天对我却这么的不公平,既然给了我爱和希望,又为什么不让我多活几天呢?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李洁就这样默默地问这个冰冷而又漆黑的苍天,又无数次地想要偷偷地亲吻一下他,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出于女孩子特有的矜持和羞耻心。心潮起伏不定的她,一晚上都没合眼,直到黎明来临前才稍微眯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