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中,被小香请来的几位太医都一一为太后把了脉,恭敬的跪候在哪里,语气恭敬而小心翼翼的说着诊断的结果。
“既是无碍,那为何太后刚刚与本宫说,近日来感觉身子畏寒不适?”
“回媚妃娘娘,许是近日天气突然急促降温,一下子未能适应所至,待微臣介时去开个药方,抓几副养身的药熬着喝了便可。”那为首的太医朝着坐于次位的夜舞媚躬身作了一揖,尔后道。
正说着,原本站在夜舞媚身侧的小香突然伏身在夜舞媚耳边低语了几声,只见夜舞媚眉头一挑,显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多久前的事了?你怎的现在才说?”像是在责怪着小香这话说得迟了,生怕耽误了什么似的,夜舞媚的眉目中带着浓浓的焦急,语气里头也是有些懊恼:“这太医全都被本宫请来给太后请平安脉了,要是姐姐那里正急着,因此而耽误了,出了什么事,你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她语气似是刻意压低的训斥着,可是那声音,却是不大不小的让坐在上位上的太后听得一清二楚。
“娘娘恕罪,奴婢心里头一直记着娘娘给的交待,何况又是念着太后娘娘的身体,奴婢实在是不敢怠慢。”站在夜舞媚身边的小香亦是不敢大声说话,只得是伏在夜舞媚耳朵低声耳语着求饶告罪。
“怎的了?”看着夜舞媚那样子,一边的太后原本是不打算过问的,可是听着夜舞媚的话里头似乎涉及了无颜宫中的那个,不由得让她多上了几分心,眉头皱了皱,状似是随口一问。
“回太后。”一边的小香见着,伸手接过夜舞媚手中的茶杯,夜舞媚站起身,朝着太后盈盈施了一礼:“刚才臣妾这奴婢小香说,适才她去太医院请太医们过来为太后您请平安脉时,正好见着了皇后娘娘宫中的大太监禄德正也往太医院走了,步履有些匆忙,在长廊上时还与一个小太监给撞到了一起,臣妾正想着莫不是皇后姐姐受了伤,又或是前几日落水的伤还没好全,正思忖着,呆会去无颜宫中探望探望。”
一听果然是有关于无颜宫中项菲仪的事情,太后原本还算好看的脸色当下便沉了下来,带着几分黑沉:“落水那都是多少时日之前了,那身子哪有那么娇贵,不过你有那份心去瞧一瞧她也是好的。”
顿了顿,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似的,接着又道:“说起来,她落水至今,哀家也未过去瞧过她,今日你既然都这么说了,这太医又都在哀家这里,便一同过去瞧瞧吧,免得传到一些嘴巴多的人耳朵里,传出些不好听的话,辱了皇家体面。”
太后这句话算是说到夜舞媚的心坎上去了,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又怎么可能会推辞,当下连忙道:“太后思虑周全,臣妾远远不及。”
“摆驾无颜宫。”她微微颌首,随着话音的落下,人已然在周福海的搀扶下起身。
跪着的太医们在太后起身即将出内殿时才敢直膝。
虽然不明白什么时候无颜宫中的那位受了伤,但是也不敢有过多的猜测,只得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太后和夜舞媚身后。
反正他们只是太医,只是臣,到时候太后怎么吩咐,他们怎么做便好了,这里所站的人都是或多或少的在这宫中呆过些年头的,见眼色行事,他们再擅长不过了。
那模样,要是放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指不定要错以为,来的人不是一个什么下人,一个什么看病的太医,而是众位妃嫔们心心念念的皇上呢。
笑话,她好歹也已经坚持过来了减肥开那最难的几天好不好,现在被碧落逼着吃东西破功,到时候肥还没有先减下个一星半点的,饿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有点缩小的迹象的胃又被她这么灌得又反弹了回来,那到时候她还不得哭死啊?
“快请进来,快请进来。”项菲仪说着就要起身,可无奈她这老腰,才刚准备着要起来就给她痛得要死。
“呀,是临太医!”坐在凳子上的琴容一听禄德正把太医请来了,为了避免被人看了他们主仆不分的样子被人说了闲话,当下便站起身,待看到来人是上次救治项菲仪的临夏之后更是急忙便要行礼。
那脑袋扭在一边,身子扭在一边的样子,行起礼来,本来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可是这样一看起来,硬是生生的多了几分滑稽的感觉。
“奴婢见过临太医。”一边正在给项菲仪布菜的碧落见到来人是临夏,也是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姿态恭敬的向他行礼。
听着声音,项菲仪亦是堆满了笑容的抬头,然而,当她的眼帘中映出迎面走来的男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那样僵在了脸上,仅仅一眼,便怔愣在哪里,半天有些缓不过神来,原本激动的心情慢慢的被平复,又因为欣喜而激动,到了最后甚至几乎都快要让她喜极而泣。
眼里蕴藏着泪水,就连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一幕看在一边的琴容和碧落,小德子三人眼里,相视一眼,都有些莫名项菲仪这反常的举动。
琴容更是一脸的诧异,惊愕,在她的眼里,自从项菲仪莫名奇妙的改变了以往的性子之后,就算是被媚妃挑衅、侮辱,被太后施压,厉声怀疑,甚至是每每都游走的生死边缘的时候,都是未曾掉过半滴泪,未曾眼红半分的,可是今天……
这是怎么了?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被项菲仪这样直接而大胆的看着,临夏皱了皱眉头,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忽视掉项菲仪看自已的眼神,他躬身朝着项菲仪行礼,态度恭敬而疏离。
“娘娘,这就是上次您落水的时候救您,还给您和琴容药膏的临太医。”一边的碧落见着项菲仪这怔愣的样子,观着临夏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虽然不明白项菲仪这突然之间的失态是因何而来,却是连忙的出声提醒着项菲仪,生怕她在失神之间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来,到时候惹得临夏生气。
“临太医?”张了张嘴,项菲仪有片刻的失声,眼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也是无声的滴落了下来。
她怎么就忘了呢?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早就已经不是以前她所熟悉的那个地方了。
现在的这个世界,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世界。
陌生的人,陌生的事,陌生的物……
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那个曾经对她呵护备至,那个曾经无比温柔,却总是喜欢逗弄着她,希望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哥哥”的人,她早就已经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现在的这个,虽然有着与他所相同的眉眼,但是,他与她之间只有陌生,他看着她的眼里,也只剩下恭敬的疏离,再无半丝对她的温柔,再也不会讨好着她,哄她喊他一声哥哥。
亦是,一个,深宫之中的无权、无颜的皇后,一个,得天独厚的忧雅美太医。
拥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永远不会变成,相同的一个人。
“哦,原来是临太医啊,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将所有伤感的回忆掩盖,压抑,像是被碧落一番话点透,这才恍悟过来般,项菲仪连忙让临夏起身,脸上扬起有些诡异的笑容,尽量的让自已的语气与往常无异的:“上次落水之时多亏了有临太医相救,醒来之后未能得见救命恩人,飞……呃,本宫,本宫心里一直感觉有些遗憾,却未曾想,今日本宫受伤,吩咐禄德正去请太医,却是又把临太医请来了,倒是有些机缘。”
她语气带着几分讪讪的说着,心里头虽然再清楚不过眼前这个人不是心里的哪个人,不是哪个她曾经所熟悉的那一个人,可是眼神却还是下意识的落在眼前的人身上,不由自主的。
项菲仪的话让临夏脸上千年不变的淡漠微微一怔,她一句话,虽然极力的在让自已说得轻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从她微微有些不顺畅的语气里听到了紧张,听到了一股莫名的酸涩。
甚至是刚刚那被她停顿和极忙纠错的话语中,如果他没有料错的话,她的自称,应该是准备唤“菲仪”,而不是“本宫”的吧。
虽然不知道她对他的这种热络,对,就是热络!虽然不知道这种热络是从哪里来的,但让他最为奇怪的是,一向待人冷漠,不喜欢与人,特别是这后宫中的嫔妃有过多的接触的他,对于这样的热络,竟然,竟然让他感觉并不讨厌。
而刚刚被她那样直直的盯着看的那种厌恶的感觉,也在这一刻,似乎全都莫名奇妙得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甚至心里的某一处,似乎还有一种轻微而莫名的刺痛。
被自已心里突然浮现的这样的想法和感觉吓了一跳,临夏略微显得有些狼狈的不敢去看项菲仪的眼睛,径直的从跟随他而来的药童路子手里拿过药箱:“不知娘娘哪有不适?”
“腰。”沉默了半响,项菲仪这才半天憋出来一个字。
“呃,一不小心把腰扭到了。”像是觉得单说一腰有些不妥似的,项菲仪憋了半响这才又解释了一句。
过多的解释她不敢去说,倒不是因为什么怕临夏知道了会去向太后或者那个狗皇帝赫连炫告状,而是她直觉的不想让他参与进来,就当是她自已莫名奇妙的扭伤了好了。
“临太夏,需要奴婢们做些什么吗?”看着临太医那微皱着眉头的样子,碧落以为他是在为项菲仪受伤的地方是腰而不好动手。
“无碍,留下两个娘娘贴身的宫女在一边吧。”
“禄德正。”一听临夏这话,碧落便明白了他这话里头的意思,当下唤了一声禄德正。
禄德正也算是聪明,手一挥,招呼着一边守着的几个宫女和太监便示意他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