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炫,此事与你无关,你何须自寻烦恼?”
“欢儿的事便是我的事。”
“你这又是何必,明知道她心里有的只是顾玄烨,你为她做出再多牺牲,她又何曾对你有过一丝情谊?既然的不到她的心,何不退却一步?”
“何为退却一步?”
炫哥哥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人,开口询问道。
项菲仪见炫哥哥似乎已经动摇,便进一步说道:“得不到她的心,便得到她的人。”
言及于此,稍作停顿,见炫哥哥并无表现出任何不耐,复又开口道:“我项菲仪可以保证,若此事你不插手,事成之后,我便将莫清欢毫发无损的交付于你。”
“事成之后?你这般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杀欢儿报仇吗?何故又愿意将欢儿交付于我?”
炫哥哥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解。
“炫哥哥,你太低估这等人的野心了。白家世代尽出贪功挟主,狼子野心之辈,怎会因我一人,而改变他图谋一国的欲望。”
我向项菲仪抛去了三分之二的眼白,以表示我此刻内心对他严重的鄙视。
“知我者,莫过于莫大小姐。不过我可不是千里马,所以并不需要伯乐枉存于世!”
项菲仪的脸色瞬间变得狠戾无比。只见他双手结印,运足一口气,手中的折扇霍然离手,在空中展开成盛放的桃花,扇骨为剑,含苞吐蕊,条条剑气划破长空,直刺我的面门。
我大惊,不曾想到他出手竟如此之快,只得被动的闪躲,一条飞羽擦肩而过,一柄利刃斩断发丝,眼看着接下来的攻击越来越凌厉,而我却越来越力不从心。
终于力竭,闪躲的速度愈见迟缓,一道看似透明的剑刃直刺我的眉心。而我避无可避,耳畔传来项菲仪猖狂的大笑,“莫清欢,你躲啊,你倒是躲啊!哈哈哈……也难得你在中了我的蛊的情况下,还能硬撑着许久。不过,饶是你再出众,今日也难逃一死!”
汀——一声玉石碰撞的声音猝然响起,项菲仪大怒,“赫连炫!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炫哥哥脸上的从容不变,“你不是说若我不插手,你便将欢儿‘毫发无损’的交付于我吗?”
刻意的加重了“毫发无损”四个字。
项菲仪有些尴尬,自知理亏,只得赔笑道:“一时失手而已,李兄切勿见怪。”
“无妨。”
炫哥哥将玉箫在手中来回旋转,把玩的技术可谓是神乎其神。“只是我还是对白兄所言之事有些不解。”
“但说无妨。”
“若白兄想要谋取一国,为何却要在欢儿身上动工夫,要知道,现在的欢儿地位可不比往昔啊。”
“如果白兄你真是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莫清欢现在虽已成废妃,不再有承欢之名,但却成了一代权相,其地位绝对是今非昔比!”
说到此,项菲仪仿佛被欲望所引诱,贪婪的舔舔嘴唇继续道:“白兄可知,此次莫清欢前去南越国求药,那南越与孟朝本来就势同水火,既如此,那南越怎可愿将镇国之宝拱手让人?”
项菲仪阴冷的眼淡淡的扫过我,“也不知道这女人给顾玄烨那小人施了什么迷药,竟让顾玄烨提出以数十座城池作为交换!”
“数十座!”
我闻言,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你胡说!他怎会以城池作为交换,接连丢失数十座城池,哪怕实力再强,也会元气大伤,如此作为,无异于自掘坟墓!”
项菲仪不屑,“我有没有胡说,你问问你身边的侍女便可知晓,真是愚蠢之极!”
我转眸,凝碧却轻垂眼睑,眼中的不忍却毫无遮拦的流露于外,让我看的清楚。
“即便如此,你可曾想过,此处乃是两国交接之地,若是欢儿在这里出事,很可能会引起两国战乱。”
炫哥哥依然语速平缓,无任何激动情绪。
未等项菲仪答话,我便一阵抢白:“他要的便是这种效果!鹬蚌相争,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连我也低估了他的野心!”
“没错!我要的何止一国,我要的是这个天下!顾玄烨那个懦夫,整天只知道儿女情长,哪里配得上为一国之帝?君临天下的应该是我,是我!”
项菲仪张开双手,深呼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里。“这样的江山,只配我这样的人才能拥有。”
“是吗?”
赫连炫终于忍不住,一声轻笑,“若是我说不答应呢?”
“赫连炫!你可别给脸不要脸。若是你肯助我,他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若不然……”
“若如不然?”
低低一声嗤笑,“你又想怎样?”
回答他的却是项菲仪招招致命的手段!项菲仪纸扇轻摇,扇骨再次发射出无数支透明的气诀如同道道利剑,刺破狂乱的劲风,对准赫连炫的脖颈、双眼等一系列死穴,快且狠!
炫哥哥面不改色,唇角笑容丝毫不减。在手中旋转生花的玉箫铮然而出,飞至齐眉。只手握住流苏一端,剑尖出鞘,带着一声轻吟。长剑如蛇,委蛇辗转,将近前的剑花一一拨开。
项菲仪见一招未成,便再次纵身一跃,以扇为剑,直指赫连炫眉心。白衣随风猎猎作响,炫哥哥却如同临落得谪仙,几欲乘风归去。扇骨一合,穿过炫哥哥的耳畔,看似从容避过,却仍暗藏危机,只见那一刺失败的扇骨,凌厉展开,乘风,一个回旋,便直击炫哥哥的百汇。
“小心!”
我大惊失色,慌忙提醒道。
“噗——”血花飞溅,为浅碧的衣裳添上了朵朵桃花。
“凝碧!”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无力再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楼中月若无其事的从凝碧腹中抽出被鲜血染红的白刃,眼中尽是冷漠,嘴唇上还沾染上数滴面前人喷洒出的血液。而她的右臂却也被凝碧随身的飞刃所伤,鲜血顺着手臂,划过指尖,滴滴洒落在地。
剑刃离腹,凝碧的身子像被秋风抽尽了生命力的树叶,摇摇欲坠,最后倾轧在我身上。
“凝碧,你好傻!”
我抱着怀中虚弱的女子,喃喃道。
凝碧确是浅浅一笑,一如初见般,明媚动人。这时,原来我才发现,这么多年来,失去笑容的不仅是我,还有凝碧,这个曾经也是笑靥如花的女子。
“大人,凝碧终于可以为你做点什么了……”
“我不需要,我只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泪水涌落,滴滴浸湿凝碧白皙的脸庞。
“不……”凝碧轻轻的摇了摇头,“您听我说,凝碧从未背叛过大人,犹记得,我被皇上指派过来的第一天,刚要对大人行跪拜之礼时,大人便说,日后,若无外人,我们便以姐妹相称,无需计较那些个劳什子规矩。您知道吗?凝碧从小便无父无母,是皇上还做皇子时,一次出游途中,见我可怜,便将我捡了回来。从此,我便跟着皇上,为皇上夺天下,清君侧,刺杀强番之王,甚至武林之主。一路走来,我见惯了尔虞我诈,流血漂橹。却从未见过像大人一般沉静的眼眸,在你的眼中,我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心,那颗渴望安定渴望平凡的心。咳咳……”凝碧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虚弱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负荷,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一口一口的咯出血来。
“求你……求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留着以后再说好不好?”
我带着哭腔祈求,我真的怕了,这血就在我面前染红了坐落的一片,那么显眼,像是盛开在彼岸的花朵,引领通往奈何桥畔的路。
“不……不,欢儿。”
凝碧断断续续却又坚决,“可以这样唤你吗?”
“可以,当然可以,我说过,以姐妹相称的。”
凝碧灿然,带着满足,“谢谢……咳咳……你听我说完,我怕我……我以后没时间了。”
我没有再打断她,怕激起她的情绪,凝碧似又陷入深深的回忆,“是,皇上是待我不薄,却也不及大人这般。皇上给了我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也给了我无边无尽的梦靥,每次执行任务时,我都要卑躬屈膝,去讨好每一个我要刺杀的目标,甚至于不惜以身侍人。每晚,我都夜不能眠,我害怕,一旦我隐藏的身份被暴露,我将面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境。你知道吗?悠悠转转二十年,我都是着样活着,直到遇见了你,我才得以解救。所以,请你相信我,凝碧从未背叛过欢儿,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发誓要誓死保护你,因为保护你便是守护我平凡的梦,试问,谁会亲手毁灭自己的美梦?”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碧,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残忍的对待你。”
“我说这些……不是要听你的道歉,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就好,当日的事,并非我知情不报,而是因我相伴皇上多年,深知他的性情,即是已无法改变的事实,何必再让你去挣扎。”
我欲启唇,却又被凝碧未说完的话隔断在喉间。“那日在门外偷听的人是我,想必以欢儿的聪慧早已知晓了吧?”
“我知道,那日在小筑中,能从炫哥哥手上逃脱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可是你并未将你说听到的告诉玄烨对吧?”
“却是如此,但我虽未告知皇上,着却并不能代表皇上就不知道此事,欢儿,听凝碧一句劝,趁皇上现在对你还如此有情,就不要跟皇上作对了,好不好?自古以来,与帝王为敌者,又有几人有得过好下场,莫不是身首异地,尸骨不全!”
“我做不到,做不到啊——”
“欢儿——”凝碧将手缓缓举起,欲搽****脸上的泪痕,却——无力垂落。
我呆呆地看着怀中的人,停止了哭泣,凝碧……就这样,离开我了吗?支撑起遥遥欲坠的皮囊,抬起头,看着面前站立了许久的女人,眼神悲伤而阴狠。“看够了吧!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