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人少的地方碰上一个认得自己的人，到底有多难？
她不知道，不过她似乎总有这种糟糕的运气，在手无寸铁的时候，遇见对她最不利的人。也许她就不该来这里，无论有没有凉亭，她都不应该来。
庄宛宁转头望向那个声音的方向，果然见到了熟悉的人。
不，算不上熟悉，顶多也就是一面之缘罢了。——而且那一面的结果，还真不怎么好。
她望向他：“可真是别来无恙啊，首领这几日过得如何？”
正是当日在荒野里，她遇到的那支商队里，所谓的红衣首领。今日他不穿红衣了，可是依然好看得耀眼，身披一身黑衣，暗银灰如意纹样绣于其上，他手持一把折扇，慢慢走来。
没有斩刀，似乎也没有别的武器。
打从出了京城，仿佛她遇见的每个人都很能打，所以她现在也基本习惯了，不是看别人的衣服，而是看他身上有什么武器。
应该说突厥民风彪悍么？不是她偏见，至少现在看来，突厥会武的人确实比京城多多了。
从前她遇到能打的人，也就是些许刺客，男的就算了，女的也就一个慕容云鹤而已。现在呢？
现在可不一样了；最重要的是，她的武器已经被絮语公主没收，她要是和人开打，就只能靠自己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可能恋战，因为她知道，她很有可能会输。
但无论如何，就算她注定要输，该动手的时候，她也照样不会犹豫就是了——她想。
“还不错，”那首领微微弯腰行礼，他道：“多谢姑娘关心了。”
他是谁？——她心里起了疑惑，这男人第一次见面时候，就说他们会再见；当然，那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阿萨勒的身份，所以也推测出来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但……
无论如何，这到底是什么人，明明身为混血儿却能出入宫廷，莫非他也是突厥贵族不成？
想到这一点，她忽然寒毛直竖，幸好他们初初见面的时候，她也没有说突厥语，不然要是这男人透露出去，她的一张底牌就这么废了。
那时候她还想着斩了他，只是她没想到，等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她手里连一把匕首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干脆开口，“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继续猜下去也没意思，还不如她直接问：“你是谁？”
她望着他的眼神很锐利，隐隐约约就带上了试探的意思。
那人笑了，“你可以叫我齐洛，夜莺姑娘。”
齐洛，没听过的名字。庄宛宁暗暗记下，其实她也不知道，这名字到底是不是骗人的。但怎样都好，无论如何，她不在意。
不过，庄宛宁还真没想到，他居然会认真说——就算是编一个名字，在她看来，乐意对她说谎也算是变相表达出他的诚意了，她挑眉，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来：“这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一个名字看不出什么，她不了解突厥，就算知道姓氏，也想不到他的出身。
“你说呢？”
又是一个婉转的回答，她想，庄宛宁大概明白她为什么总要动刀了，因为只有她动刀威胁的时候，这帮家伙才肯说人话！
他已经一步步走近她。
两人站在池塘边上，看起来隔得有点远，但事实是她们都听得到彼此的声音。她左右张望，没有武器她也不说很怕，徒手搏击她也可以，只是没有用匕首的时候那么有杀伤力而已。
她看了池塘一眼：她会游泳，如果能将他推进湖里，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多半是假的，”她不以为然道，“这么个文雅的名字，就算在大姜，也很少见。”
她这纯粹就是胡扯了，根本不负责任的瞎说，他要是能接下去就接吧。
可是齐洛眨眨眼，“你觉得文雅么？”
“对，”庄宛宁点头，“这种名字还不叫文雅，那什么才叫？”她是认真的。
他们之间还隔得很远。
还不足以伤害到彼此。
她看了那座华丽的宫殿一眼，心里在想少了自己这个客人，絮语公主会不会不高兴。她听见他说：“你很直接。”
出来这么久了，她真的应该回去了。
“会动手刀的人应该也不知道什么叫委婉，”庄宛宁笑了笑，她不是喜欢试探的人：“我还是那句话，你过来是为什么？”
她一出口才觉得自己的说法好像直接过头了，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在她看来，他和她打招呼，肯定不是单单为了客套，而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只是偶然碰上，”他轻轻巧巧就给了一个答案。
齐洛似乎在深思什么，庄宛宁接了话他却只是这么说。她有一点点生气，觉得这人太过莫名其妙；不过他要怎么回答是他的事情，她管不上。
不过她想知道，所以她接着问。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她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因为两人认识的地方在荒原，她不经意就留下了个“这人很随便”的印象——然后她现在就有话直说了，毕竟她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这个人是混血儿；但她不记得突厥和大姜有和亲公主？她皱了皱眉，一个字没说，因为即使此人出现在宫廷，也不代表他身份就一定很高贵。
说不定是侍卫之类的？或者是偷偷闯进来的盗贼？不，这不可能，突厥皇宫，守卫向来森严。
他叫齐洛，但她尽力搜索回忆，也想不起这个名字来。
她叹了口气，她觉得他还是会继续绕弯，不说实话；但她不是穆潇潇，她没有那个心情，慢慢和他在这里周旋。
她喜欢来直接的。
“我本来就住在这里，”他淡然一笑。
一直住在宫中？庄宛宁不可置信，“这么说，你是侍卫，还是皇子？”
这时候皇子绝对是个不吉利的封号，要知道政变之后，宫里的人可就都被杀光了；她想。可是齐洛皱了皱眉，他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不过他回答她：“说起这个……难道你不想知道，阿萨勒在哪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