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不知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当听到卡尔那样饱含着遗憾的语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双脚似乎就不听自己的使唤了一般,飞快地跑了出来。
她的身体,远比她的头脑更快地作出了这样的反应。
一路奔跑着,一路思索着。
海蒂有些悲哀地整理着自己的记忆——从一路被海边的村民们救起,被诓骗塞上送往伊势特鲁堡的马车……再一路历经险阻,凯瑟琳、莉娜、贝茜……曾几何时,她们都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自己……连同自己与布莱恩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一路漂泊……最后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
然后,她发现自己其实……从没有按照自己的思想去真正地生活过。她的人生,至少,在她这段有记忆的人生中,从来都是被动地沿着别人所既定的路线在走着。
布莱恩,他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呢?
海蒂忍不住这样问自己。
除去那一夜莫名其妙的关系……身体上的亲近,并没有让她感受到两人之间实际距离的缩短……可是,撇开这个不谈的话,自己真的能够放任他就这样消失不管吗?
凯瑟琳、莉娜、贝茜、管家安娜太太、伊丽莎白夫人、还有如今的血族众人……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除去布莱恩以外,自己还有什么意义留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呢?
一想到这里,海蒂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莱恩已经成为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依靠了呢?
如果……如果连他也不在了的话……
海蒂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
无边的寂寞已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好似下一瞬间就要把她吞没一般。
她只有尽量让自己不要去设想这样的可能,并且阻止它的发生。
“布莱恩!”
海蒂跑得迅疾,终于在长老居所门前拦住了正要入内的布莱恩和雷尔夫。
“你怎么来了?”
布莱恩的神情很是惊讶。
海蒂没有漏看他眼中那一瞬亮起的光芒,虽然就在下一刻,他很快地将之隐去了。
布莱恩的眸子晶亮,淡色而透明。
海蒂看着那样的布莱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感动。
于是下一瞬间,她似乎不自觉地突然上前,给了布莱恩一个大大的拥抱。
布莱恩有些错愕。
他本能地抬起双手,触上海蒂的臂膀,不知要推开还是拥抱。
他的神情动了又动,最终,还是选择放下了双手,任由她这么环抱着。海蒂的头紧紧靠着他的肩膀,这样的角度,势必没办法看见布莱恩此时的神情。但布莱恩还是露出了他最亲切和蔼的微笑,眼神直直地向着远方,轻声安慰道:“怎么了?不是说了让你在弗朗家等我的吗?怎么到这儿来了呢?快回去吧……”
但海蒂却不肯松手。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那种重压在心口的不安感觉驱散出去。
越是不想去想,越是忍不住思路就要那么去想。一路上,她不知设想了多少种可能,如果……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布莱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