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七月，快起来啦，要迟到了……”听到老妈的吼声，我翻身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觉。
“你怎么跟你爸一个德行，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我把早饭做好了，还得一个一个挨着请，难道我是你们的老妈子吗？”
……
大清早，还在梦中，我站在大马路上。马路上只有我一个人，路中间全是钞票，全是面值50和100的。我一路捡过去，捡得正欢畅的时候就被老妈吼醒了，心里顿时无比失落，就像真的掉了一大笔钱似的。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妈妈鬼哭狼嚎般的声音还在外面回荡，我正准备回吼一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听见惊天动地的敲门声了。
“我起来了，烦不烦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活啦！”我大声地埋怨了一句。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来受苦的。是不是女人到了一定年龄都会变成“祥林嫂”？难道这是所有女人的归宿？难道我以后也会这样？
越想越觉得恐怖，我不敢往下想了，便用枕头重重地撞了一下头，准备起床了。再不起床，迎接我的会是妈妈的第二波“轰炸”，我已经受够了，不敢怠慢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早上爬起来头昏昏沉沉的，就像被门挤了似的。昨天晚上，我看着凌小天的照片发了很久的呆，想了很多，想累了就停下来写博客。虽然有米苏这样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有些话还是只能对自己说。人总是会有一些不想与人说的心事，但是又得发泄出来，文字便成为了最好的载体。我把这些埋在心底的感触和令人叹息的过往写下来，让自己获得暂时的安宁和轻松。
我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上那几张笑容满面的照片，竟然连几点上床睡觉的都不知道。电脑依然开着，还是那几张照片，但看上去有些陌生、有些遥远，恍如隔世。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猛地看到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才发现已经不早了。
我正准备关掉电脑去洗漱，却发现那只“企鹅”在跳动，点开一看，只有6个字和一个标点——早点休息，晚安。
是凌小天发的，时间显示是02：15：19。
他怎么那么晚了还没睡觉，在干什么呢？会不会也跟我一样在看着我们曾经拍的那些照片发呆？
我走了一会儿神，然后关掉了电脑，一瘸一拐地走进卫生间洗漱。
由于醒得比较晚，洗漱之后也没顾得上吃早餐，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匆匆忙忙地往外赶。虽然我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一般的时间观念还是有的。其实我最怕的还是我们班主任给我爸妈打电话，我懒得听他们的唠叨。
我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把妈妈的唠叨关在门内：“死丫头，又不吃早饭，老娘辛辛苦苦给你们做好，都不领情。你跟你爸爸一样，都是白眼狼！你们就这样气我吧，气死我，你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妈妈的唠叨以及唠叨的台词都是我完全意料到的，甚至可以达到一字不差的程度，毕竟这不是第一二次了，都多少年了，要是连这点都不清楚的话，那我岂不是太不了解我妈了？我现在是一边习惯着一边郁闷着，一般情况下是已经适应了，但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会很崩溃。
我每天早上几乎都是这样度过，做着美好的梦，然后被妈妈山崩地裂的狮吼功吼醒，再着急地洗脸刷牙，然后“咚咚”地从楼上冲下来，拿起桌子上一两个包子，再冲出门去，期间碰倒椅子无数。
只是今天居然还有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当我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我看到凌小天站在马路对面，手里在拨弄着一片树叶。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像个少不更事的小孩。
我不知道他在那里等了多久，为什么要来这里等我，但是我一想到我们过去的争吵，心里一下子就凉飕飕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凌小天来这里等我算得上是惊喜的话，那么下面发生的这一幕对我来说就只能算是惊吓了。
正当我准备朝凌小天走过去的时候，一辆宝马车非常娴熟地停在我跟前。
我正想骂司机是怎么开车的，抬头一看，竟然是张康。今天这是怎么了？来了个凌小天也就算了，现在又冒出一个张康。
我要晕了！
我看着张康缓缓打开车窗，然后把脑袋伸出来，朝我喊道：“上车吧，七月同学！”
我转过头去看着凌小天，他的眼里满是忧伤，还夹杂着愤怒。我犹豫了一下，心想要是我不上车的话，张康肯定得开着车一路跟着我们，叫我们上车。而现在，我不想让凌小天陪我，我怕我们说不到三句话又吵起来。我真的累了，我现在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
于是，我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这次应该不是顺路吧？”我半开玩笑地问道。
“嗯，是专门来接你的。”张康认真地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我有些后悔问出那个问题。刚才还在开玩笑的我感觉自己的表情似乎不太自然，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张康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补充道：“是奉童晓萌的命令专门来接你的，她说你的脚伤还没完全好，走路、打车都不方便。我这是为了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啊，于是把我爸爸的车偷偷开出来了。”
听了这话，我才放下心来。
我坐在车里，不由自主地朝后面看去，看到了那个受伤的、越来越远的身影。
对不起，凌小天，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希望每天都跟你吵架。我特别不喜欢跟你吵起来，你知道吗？
02
从家里到学校的这段路虽不算太远，却感觉这车开了好久好久。一路上张康好像问了我很多问题，但我的脑子一直乱糟糟的，一心想着凌小天怎么样了，于是对张康的问题回答得很敷衍。
路边的景色还是那么熟悉，记得那次趁夜幕降临的时候，凌小天帮我摘绿化带里的花的情形，准确地说应该是“偷”。一名环卫工人在我们身后大喊，凌小天拿着摘来的花从绿化带里跳出来，拉起我的手就跑，一直跑出好几个街口才停下来。
我揪着凌小天的耳朵，让他去买肯德基的情形也似乎就在眼前，我们在为谁进去买东西争了起来，然后我们玩“石头剪刀布”，他总是会比我后出半秒，于是我出石头，他就出布；我出布，他就出剪刀；我出剪刀，他就出石头。我耍赖几次，总是输，后来发觉不对劲，他怎么老在我后面出拳呢？最后我终于发现他耍诈，于是被我揪着耳朵进了肯德基。
还有一次我跟他打闹，一不小心崴了脚，他蹲下来给我揉了揉脚，然后说道：“我背你回去吧！”
说完，他一下子把我背了起来。我闻着他衣领上洗衣粉的味道，干净又清新，心里甜蜜极了。经过药店的时候，他还没忘了进去给我买一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他跟我说那个药酒的效果很好，以前他打架打得浑身青紫的时候擦的就是这个。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疼地说道：“你以后再也不许打架了！”
他说：“好，再也不打架了，要是我再打架，以后就不背你了！”
我连连说“嗯”，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对，就捶他的背，他马上承认错误：“口误，口误，以后我再出去打架的话，就每天都背你！这样行了吧？”
我说：“这还差不多！哼！”然后在他背上唱起了小曲。
他接着说道：“以后我不打架也照样背你，背一辈子！”
我当时感动得稀里哗啦，我贴在他干净的白T恤上哇哇大哭，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
那时候的凌小天头发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永远穿着白色的衣服，积极向上、朝气蓬勃的样子。直到现在，凌小天身上的洗衣粉味道依然是那么清晰，一切恍如昨日。
而我们今天的尴尬境地，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我不常做的噩梦。现在，我希望我的噩梦早一点儿醒过来。现在的凌小天还在那里呆呆地站着，还是落寞地走开了？
路边的那些树、那些花、那些小店似乎都发生过什么故事，曾经的那些诺言也犹在耳边。承诺是没有统一零售价的，有时千金难买，有时又一文不值。遗憾的是我“有幸”遇到了后者，现在的一切都已经没了当初看到它们时的那种感觉。曾经天真地以为它们会见证我和凌小天之间的爱情直到永远，现在回想起来真的觉得那时很傻、很天真。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米苏那个疯疯癫癫的家伙以及童晓萌这个淑女都早已到了教室。虽然上车的时候张康跟我说，是童晓萌叫他来接我的，但我始终将信将疑，因为我觉得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表情不怎么自然。于是我决定找个借口把米苏支开，趁机问问童晓萌是否确有其事。
“米苏，你们还没吃早点吧，出去买些回来，顺便帮我也带一份！”我装出很饿、很疲劳的样子。
“我吃过啦，想让我去买早点，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老实交代，是不是想趁我不在的时候说我什么坏话啊？”没想到米苏会这样想，这疯丫头简直要成人精了，居然一下子多了个心眼，让我有种阴谋被揭穿的感觉。
“你以为世上的人都像你啊，快去吧，我没吃早饭，现在快饿晕了，还指望你能拔刀相助呢。叫你去买个早点还磨磨唧唧的，快点儿啊！”我装出很不耐烦要动武的样子。
童晓萌一下子站起来，说道：“我去吧，反正我也还没吃早餐呢！”
我一把拉住她：“你也有任务，来，昨天我的数学作业还没写呢，嘿嘿！”
于是童晓萌坐下来给我写作业，米苏念叨了一句“讨厌！拿我当奴隶了，呜呜呜”，然后走出了教室。
“晓萌，怎么不见张康啊？该不会又开着他老爸的名车出去泡妞了吧？”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童晓萌。
童晓萌似乎没听清楚，但刚才那句话中的“张康”“名车”“泡妞”等关键词还是听到了，于是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谁泡妞去了？”
“哦，没事，赶紧写啊，待会儿得交呢，没写完就悲剧了！”我将童晓萌的注意力转移到数学作业上。
“放心吧，我保证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童晓萌埋头帮我写作业。我心想：这小姑娘真好忽悠，单纯得像张白纸。
听了童晓萌的话，我顿时明白，张康来接我其实不是童晓萌的意思，而是他自作主张的。虽然张康所做的一切都是好意，但明显这些好意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之间的范畴，即便我还不能确定是否是这样，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决定今后少和张康单独接触，毕竟他现在是米苏心中的白马王子。要是得罪了米苏这丫头，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呢！
03
我又托着下巴发了一天呆，这课实在不想上，上课时间总会给我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度日如年，也许是连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解释不了。尽管上课的时候大脑会受某些事情的牵制，天马行空地走在想象的世界里，但我还是会觉得时间那么漫长。然而一切却又是矛盾的，我一方面是度日如年的感觉，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放学铃声那么快到来，因为放学后我需要去面对凌小天、张康、家庭，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那么多的意想不到。我想每一个高中生都是希望早点儿放学，应该没人能理解我的矛盾。
不管你想与不想，愿不愿意，放学铃声都不会因为我的个人情绪而转移，它终于还是敲响了。童晓萌和米苏都说要送我回去，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最近脑子很乱，我说：“真不用，我已经完全好了！你们放心吧，再说你们跟我也不在一个方向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脚比画着。
她们看我行动自如，于是同意了。
我走出校门，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一上车就叫司机快点儿走，就像我被人追杀了似的。司机疑惑地回过头看着我，我马上解释道：“我回家有急事！”
其实我是怕待会儿张康看到我要送我回去，一个凌小天就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再加上一个张康，我会被逼疯的。
坐在车上，我终于能眯着眼休息一会儿了，突然手机在口袋里发疯似的震动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是张康发来的短信：“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啊？你的脚伤还没好，我还想待会儿开车送你回去呢！”
我回过去一句：“有事，所以先走了！”
他回复道：“注意脚伤！”
我没有再回短信了，一想到张康对我的过度关心，我的心里就生出不安，总觉得哪天会出事。
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洒在我的白裙上，我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我不愿去想张康是什么意思，不愿去想象待会儿回到家妈妈又会唠叨什么，也不愿去想凌小天、米苏、童晓萌，我只想闭上眼睛静静地睡一觉……
出租车缓缓开过繁华的街道，开始朝城市南边的别墅区驶去，越到荒凉的地方，车子开得越快。我看到路上竟然出现一个无比荒芜的地方，我都怀疑这还是我们这座城市吗？
估计司机看到了我疑惑的表情，他解释道：“小妹妹，别激动！我这是走的近道，不会骗你的，要不是我待会儿还得去机场接个客人，我才不走这么近的道，少挣好几块钱呢！”
我一听到那中年司机喊我“小妹妹”，一下子紧张起来。最近网上出现很多新闻，说出租车司机对独自乘车的女乘客行为不轨，然后毁尸灭迹什么的，我立马警觉起来。但听到司机的后半句话，我又觉得他挺实在，他至少不装。
我想，他即使算不上好人，也起码不坏。
胡思乱想一通，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竟然梦境无数，都是一闪而过，毫无头绪，这就是传说中的白日做梦吗？
“小妹妹，到了！”半睡半醒中，突然听到司机叫我。我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看了看外面，果然到了。
“怎么这么快？我还没睡够呢！”我一边付钱一边嘟囔着。
司机看着我还没睡醒的样子，大笑起来，说道：“要不我再带你兜一圈？”
说实话，我倒是真有这个念头，在车上睡觉真是舒服极了。
我正想答应司机，但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小区外的花坛边上的凌小天。
我只好对司机说道：“师傅，谢谢你啊！下次坐你的车，你再带我多转转吧！”
司机满口应承，笑眯眯地开车离开了。
“我们的七月大小姐怎么没让专车送你回来呢？”我朝着凌小天走去，准备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不冷不热、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的话。
我走到他面前，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对他说道：“你这么远跑到我家外面，就是为了跟我吵架吗？这样有意思吗？”
凌小天一听，很激动，有点儿语无伦次地说道：“有意思吗？没意思吗？有没有意思你清楚啊！跟我在一起当然没有坐名车那么有意思啦！”
我一听凌小天说这话，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脚伤，再加上对手又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我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不想再跟他纠缠，只是冷淡地说道：“以后别在这里等我了！”
说完，我径直往大门里面走去。
他刚才那一句让我很不快的话，我咬着牙接受而没有跟他发火，然而我这句让他不快的话却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你觉得我这么一个一无是处又不思进取的人，在这里死皮赖脸地等你很让你丢脸吧？是不是一定要开一辆名车来，才有资格接你这位富家大小姐？”他有些伤心而又气愤地向我吼道。
我已经无力再去向他解释他对我的误会了，我现在唯一想做的是走开，躲起来，远离他，远离所有人，与这个世界隔绝起来。
我努力压制住满腹的火气朝家里走去，我没有回头，不知道身后的凌小天是什么样的表情。
04
回到家里，我很伤心，可是妈妈什么也没有觉察出来，还是一如既往地唠叨着。我直接屏蔽了她的话，径直上楼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泪水还是禁不住流了下来，模糊的视线里浮现的依然是那些已经回忆过千万遍的过往——一起逛街，一起去疯，以及刚才小区外的那个场景。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和他每次都要不欢而散，为什么我们要一次次彼此伤害。
我家离小区的大门很近，从我房间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小区外。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口，往窗外看去，看到凌小天还站在那里，他正在望着我房间的窗户。我吓了一跳，赶紧躲到窗帘后面偷偷地看他。
他呆呆地站在小区外，一动不动，就像他身后的白桦树一样，挺拔而倔强。白桦树早已掉光了叶子，可是凌小天，你我的身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棱角？
过了好久，凌小天终于转身离开了，他朝小区外的那个垃圾桶走去，忧伤又坚定。我看到他将一瓶类似于药酒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他转身朝远处走去，走出我的视线，又像是走出了我的生活，走出了我的世界，去一个我不能企及的美好世界一般。我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等凌小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处，我偷偷出了门，忍住脚踝剧烈的疼痛下了楼，跑到那个垃圾桶前，将他刚刚丢弃的东西捡回来。果然是一瓶药酒，和一年前我崴到脚的时候他给我买的那瓶一模一样。
我将药酒拿进屋，洗干净，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将以前那瓶药酒也取了出来，对照，除了生产日期，其他的完全相同。我看着眼前的两瓶药酒，视线再次模糊，凌小天，我们之间的故事是不是就像这两瓶药酒一样，你还是以前的凌小天，我还是以前的七月，只是时间不一样了，所以就截然不同了？
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和妈妈的唠叨声，尽管她不是职业演员，但她的独角戏绝对算得上是一流的。她可以一个人完成所有的台词和动作，即便你不理她，没人配合她，她照样能做得很好。
今天爸爸又出差了，妈妈一改前几天爸爸在家时的兴奋，回到更年期怨妇式唠叨的常态中。她看什么都不顺眼，要不是家里的家具实在太贵，我估计她早就把它们摔个稀巴烂了。
她看我就像我长了三只眼七只脚似的，横竖不顺眼。我能理解她，因为确实像某些人说的那样：婚外恋在文艺作品里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而在现实生活里却是一场惨不忍睹的事故。
我同情眼前这个女人，但是我接受不了她这样做。我不想去理会，我已经受够了，但是没想到这次我回到房间了还是没逃脱。
“七月，你是不是早恋了？”妈妈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
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很意外，同时也很恼火。我没好气地回答道：“你凭什么说我早恋啊？”
“那你爸爸在外面看到的那个男生是谁啊？”她继续质问，这下我没了理由，把柄都已经在她手里了。
我有点儿心虚，因为以前我确实跟凌小天谈了两年多。但是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地说“没有”。我不怕她，因为我现在确实没有谈恋爱。
“我没有！您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总之我的事以后您不要管了，您管好我爸就行了！”我冲妈妈吼道，然后逃出了门。
我知道刚才那句话对妈妈的打击力度，可是我控制不住，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我也知道我早恋这事只是妈妈大发雷霆的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是爸爸。虽然爸爸在家的时候她还是会唠叨个不停，但脸上始终洋溢着一种幸福，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因为爸爸能在家里待着，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奢求……
想到这些，我对妈妈又有了一丝理解甚至是怜悯。
05
夕阳有气无力地斜照着，路边的小花小草也泛着困意，透过树叶缝隙照过来的那几缕阳光以及不时传来的鸟鸣声似乎在暗示着人们该回家了，然而我应该回哪里呢？哪里都是那么让人闹心，哪里都是那么烦人。
回家？去接受那个被抛弃的怨妇的唠叨？还是找我那两个好友倾诉一下？不想，不想，我通通都不想。
不想去听妈妈的唠叨，也不愿在张康面前感受那份忐忑和不安。妈妈的唠叨我尚能理解，但我实在揣测不出张康到底在想什么。平日里话都不愿多说两句的他，从来不愿对任何一个人多表现出一丝热情，却偏偏要对我与众不同。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对我这份超乎寻常的热情不是什么好事。越往下想越觉得烦，我为什么要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为什么要喜欢上凌小天，老天却又总是让我们吵得不欢而散？为什么中间还要插入一个张康？我不停地问自己，似乎脑海中有十万个“为什么”。
谁能帮我解答？
夜色渐渐浓了，我不想回去，不管那夜色、那月光以及那窸窸窣窣的蟋蟀叫声暗示着什么，我仍旧不想回去。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夜色、月光、蟋蟀是给不了我答案的。
我一个人徜徉在这静谧的月色里，很美。月光很冷清、很美丽，而我的心情很糟糕。
我在小区外面的那片白桦林附近走了很久，吹了一身冷风，落了一肩冷清的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房间，没开电脑，没开手机，甚至连灯也没有开。
躺在床上，我希望今夜能做一个梦，这个梦能告诉我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小心地憧憬着它是一个悠远的梦，梦里有一个济世救人的观音，她可以让我离开苦难，去遥远的、没有眼泪的天堂，不再忧伤，永远……
伴随着鸟鸣声和那逃过窗帘拦截的一束阳光，我知道天又亮了，太阳照样升起。
在梦里我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来传说中的观音啊佛啊玉帝啊耶稣啊撒旦啊都只是人心，只有自己才可以超度自己，只有自己才能将自己从苦难的深渊解救出来。
然而在父母面前，我无能为力。至于张康，我只能尽量地躲避，只能这样，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七月，还不起床，上学要迟到了。”妈妈来叫我起床了，很难得今天我能在她来叫我之前先醒来。
“我脚伤了，最近不去上课了，我已经向老师请过假了！”
我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常听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希望时间在治愈我脚伤的同时也能抚平我心里的不安。我希望给米苏更多的时间和张康相处，让张康忘记我的存在。我想，这是我们彼此都需要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都幸福。
06
我这一周都没有去上课，闲在家里，只好寄身心于电脑，终日以网络为伴，但终究还是感觉孤独。
今天各大论坛、微博被我逛了个遍，网上没有什么新鲜事。无聊中，我又开始摆弄我的手机刷朋友圈，看到童晓萌在朋友圈发的动态，我忽然想起应该给童晓萌打个电话，让她好好地撮合一下米苏和张康。
我拨通了童晓萌的号码，童晓萌温柔甜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七月，有什么事吗？脚好些了吗？”
对她的关心，我感到很温暖、很安慰，我说：“已经完全好了，我只是躲在家里偷懒呢！”
接着我又问童晓萌：“米苏和张康处得怎么样了？他们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没有？比如拉手啊亲脑门啊什么的。”
听完我的问题，童晓萌在那边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七月，我才发现原来你挺坏的！”
我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我要是真坏的话，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本来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说完我就想起了凌小天。
童晓萌一下子来劲了：“还有人能欺负你？是谁啊？说来听听。”
我嘿嘿地笑道：“看你，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啊？问你呢，米苏他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童晓萌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我更没来得及嘱咐童晓萌撮合他们，米苏就把手机抢了过去。
“我的姑奶奶，你什么时候来学校啊？我们都想死你了，我们现在正四人约会呢，还是老地方，四缺一呢！”米苏在电话那边吼着。
四个人？怎么会有四个人呢？童晓萌、米苏、张康……我在心里默默数了两遍，还是没凑齐四人。
“哪四个？”我盘算一番之后仍然没想明白，于是问道。
“张康和我，还有童晓萌和凌小天啊！”她像连珠炮似的报出名字来，并特意把张康和她放在了一起。从她的语气中，我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幸福。
最后她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凌小天也在这里。”
还没等我继续说点儿什么，米苏又接着说道：“凌小天好像在追童晓萌，他现在对童晓萌可好了，又是逗她开心又是帮她挡酒的……”
米苏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不过我没有继续听下去。我听不下去了，我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们好好玩”，便挂掉了电话。
外面秋高气爽，也许我该换换气了。我走过去将窗帘拉开，打开窗户，任由北风吹进来，满堂贯穿，直至心脏。
我坐在床上，看着被子缝隙里滑落出来的丝线，有一条小口子在那里。
像这样高档的被子常人睡个三五年不成问题，但是搁在我床上的话，要不了两三个月就会被我踹烂。我夜里睡觉喜欢翻来覆去乱蹬脚，可能是梦里太欢腾了。
可是，白天我如此不开心。
我想：也许每一个人的开心和悲伤都是等量的，而我在梦中花掉了太多的快乐，所以白天我只能承受忧伤。
外面的风疯了似的朝屋子里灌进来，冷飕飕的。
我没有去关窗户，只是看着被子上那一个小口子，想将它缝合起来。我四处找针线，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此刻，跟被子一样，我和凌小天之间的裂缝还能缝合起来吗？
07
不知是上次我打过去的那个电话让童晓萌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还是作为另外三个人的特派使者，童晓萌今天竟然来家里看我。
也许她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有什么异样，依然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地描述着：“七月，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四人约会，玩得可高兴了。最好玩的就是杀人游戏，你不知道那天凌小天被我们几个整惨了……”
童晓萌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捂住嘴笑起来。当她说到凌小天的时候，显得很开心。而我自始至终都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附和一句“是吗”。
童晓萌笑完继续跟我分享他们的乐趣，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她与凌小天之间的趣事，根本没有察觉到我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我等了她很久很久，她还是没有说完，于是我在她说得正高兴的时候打断了她，我问了一句：“晓萌，你……是不是喜欢上凌小天了？”
她先是一愣，可能觉得我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然、有些意外，过了一会儿，她红着脸朝我点了点头。
尽管这样的答案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一听见，还是难以接受。
童晓萌问我：“你喜欢凌小天吗？”
我一听，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我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这个……”
童晓萌补充道：“我是说你觉得凌小天怎么样？你说凌小天喜欢我吗？”
我顿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打着哈哈让童晓萌帮我补习这几天落下的功课。
童晓萌认真地帮我讲解着课文，我盯着她的侧脸，想起凌小天，内心无比矛盾。
童晓萌走的时候，我将她送到了门口，站在门口看着她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我深知只有恋爱中的女孩才会是这样欢喜雀跃的。
她的确喜欢上凌小天了。
目送她远去后，我回到房间，脑子依然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我隐隐感觉这只是童晓萌的一厢情愿。
凌小天不该伤害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童晓萌不应该得到这么不公平的待遇。而这一切似乎都是我造成的，但是，我又不能肯定凌小天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她。
这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或许米苏能给我答案。
我打开电脑，发现米苏在线，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米苏，要是童晓萌喜欢上凌小天怎么办？”
“喜欢就喜欢啊，你都和凌小天分手了，还管那么多干吗？”
我被米苏的这句话呛住了，许久都没回复她。见我许久没有回复，米苏便又问道：“七月，你该不会还喜欢着凌小天吧？”
我看着这句话，觉得特别伤感，我该不会还喜欢着凌小天吧？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他了？
我考虑了很久，回复道：“米苏，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不要告诉童晓萌，凌小天是我原来的男朋友。”
我避开了米苏的那个问题，然后给她提了这么一个要求。我不想伤害到善良可爱的童晓萌，不论怎样，她是无辜的，并且我曾发誓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在网上我和米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神了，连米苏下线了也没发现。童晓萌是一个单纯的一直生活在顺境中的女孩，有一些打击我、凌小天、米苏都能接受，但对于童晓萌来说，也许就不是那样了。思量再三后，我决定把凌小天约出来好好谈一下。
我暗暗发誓：不能发火。
08
拨通凌小天的手机号码时，总有那么一些铭刻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像电影片段一般闪过。
“凌小天，晚上有空吗？8点，我们在你常去打篮球的那个地方见一下好吗？”拨通电话后，没等他说出一句话，我就全部说完了。可能是潜意识里某种力量的支配，我居然不假思索地选择了那个篮球场。
那个篮球场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初二那年，米苏第一次把凌小天介绍给我认识就是在那个地方。球场不大，一共两个小型场子，下午经常有附近中学的学生过来玩，但是一般晚上不会有什么人，灯光也比较昏暗。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一个下午，凌小天穿着白色的无袖T恤，怀里抱着一个篮球，朝我和米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头发在微风中轻轻起舞。
就在他朝我走过来的那一刻，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我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他了。尽管我一直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但是它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身上。从那之后，我和米苏经常来看凌小天打球，他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我和米苏就在球场边为他加油，他偶尔会跑过来喝一口我手里的饮料，朝我眨眨眼笑一下。就那一个笑容，能让我当晚久久不能入眠。
后来我们在这里第一次牵手，然后我们俩都回家抱着枕头笑了一整夜。
还曾在这里试探性地第一次接吻，当时初吻仪式结束之后，凌小天说了一句让我昏厥的话，他说：“刚才我光顾着偷乐，你就吻到我的牙齿上了。来，咱们重新来一遍！”
回忆总是猝不及防地侵袭我的大脑。
七点半，我提前到了那个篮球场，但没想到他比我更早。此时凌小天已经在那里打篮球了，动作依然是那么熟悉，只是这个人似乎离我远了许多。
他依然在球场中央挥汗如雨，我依然是站在边上，但已经不是当年那种感觉。恍如隔世，可能就是这样吧！
见我来了，他停下来朝我走过来：“怎么今天没见你的专车送你过来啊，韩大美女？”这冷嘲热讽的话听得我想揍他一顿，但是我没理他，因为今天我来不是解释这个的。况且我在家就发过誓了：不生气，坚决不能生气！
“你是不是因为想故意气我，才黏着童晓萌的？”没有多余的寒暄，我直接这样问道。
“你管得着吗？你现在还是我的女朋友吗？如果是，我可以给你答案。”这流氓式的问题问得我哑口无言。
“你是在乎我还是在乎童晓萌啊？”还没等我回答他前面的那个问题，他便又来了一句。
“这你管得着吗？”这次轮到我用这句台词了，我心里大爽，谁叫他问这么幼稚的问题，我接着说，“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话，我劝你不要这么幼稚了，没用的！还有，童晓萌是个单纯的女孩，她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也不该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我说完，坚定地望着他。
凌小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问我：“你觉得你这样做，显得自己很高尚对吧？”
这样的情形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按照惯例，我们每一次见面都应该是不欢而散的，这次似乎也不例外。但是我执意要问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再走。
09
一切似乎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是我们永远不能凌驾于生活之上，在生活面前，我永远只有被耍的份儿。
正当我和凌小天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米苏和童晓萌却突然出现在篮球场上。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像要爆裂，我知道这绝对不会是巧合，不可能是巧合。
我狠狠地瞪着凌小天，眼睛里能喷出火来，凌小天说：“是我！我在接到你的电话后故意约了童晓萌！”
凌小天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来刺激我，让我正视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一直怪我没正视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其实我比谁都要正视。要不是我足够正视我们的感情，我也不会那么坚决地和他分开。他想用这样的方式逼迫我与他重归于好，真是太理想主义、太幼稚了！
“七月，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和凌小天在一起？”童晓萌走到我面前，很伤心地哭着问我，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泪水滚滚而出。
我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做不出任何解释。我此时能说什么呢？难道我要告诉她，凌小天是我原来的男朋友？
我只能以沉默来回答这一切。
凌小天走到我们俩面前，一把拉过童晓萌的手，说道：“做我的女朋友好吗，童晓萌？”
他居然当着我的面向童晓萌表白。此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试图阻止的一切居然在我的面前发生了。
有人曾经说过：世界上最伤感的事情不是你不能预见悲剧性的结果，而是你能预料却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我预料到了可能发生的一切，却还是未能阻止。
童晓萌深情地望着凌小天，眼中含泪却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凌小天还当着我的面亲了一下童晓萌挂着泪水却无比精致的脸。
为什么这场景那么虚幻，却又真实地发生在我的眼前？曾几何时，凌小天跟我在这个篮球场轻轻拥吻，记忆飘过，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米苏赶紧走过来扶住我，神情有些复杂。
我推开米苏，走到凌小天身边，一把拉过童晓萌，向篮球场附近的小卖部走去。我买了一瓶米酒，30度，递到童晓萌手中说道：“童晓萌，你今天必须把这瓶酒喝下去！”
我的举动让童晓萌有些不知所措，她疑惑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你要做凌小天的女朋友，就必须学会喝酒，因为凌小天的女朋友一定要会喝酒，不能让凌小天在他的兄弟面前没面子。你如果不会喝的话，就不要做他的女朋友！”
我的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能连凌小天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维护童晓萌的我会突然这般为难她。
“你疯了啊，七月！配不配是我说了算，关你什么事啊？”凌小天一个箭步冲上来，准备夺过酒瓶。
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心想要以伤害童晓萌来换回我的感情的他此时会这么做。是同情还是刺激我？还是跟童晓萌这么长时间的交往，让他对童晓萌心存一丝怜惜？或者是他已经喜欢上了童晓萌……
没给我们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童晓萌已经夺过酒瓶，仰起头咕噜噜地喝起来。凌小天一边说“别喝了，别喝了，这不是矿泉水”，一边要上去夺走童晓萌手里的酒瓶。
童晓萌将喝掉一半的酒瓶从嘴上移开，铿锵有力且不容更改地说道：“今天谁抢我的酒瓶，我待会儿就再去买一瓶，直到喝光完整的一瓶才算完！”
说完，她再次举起酒瓶，最后一饮而尽，一滴都没剩下。也许她从小到大加起来也没喝过这么多酒。这个平时看起来柔弱的小女生，此时却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量。我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是真正地爱上了凌小天。
我知道童晓萌最讨厌喝酒，她压根不会。我不清楚今天晚上我这么过激的行为究竟是出于对童晓萌的保护，让她在一整瓶的米酒面前知难而退，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自己跟凌小天这么多年了，现在眼看要拱手相让，心里不平，有意刁难童晓萌。
扪心自问，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是一种很诡异的现象。我的身体已经做完了一系列的动作，但是我的脑子还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意图去为难我最好的朋友。我在为她着想，希望让她免受伤害，但是事情发生后，我发觉我有些可耻。
不可否认的是，我依然爱着凌小天，爱着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和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爱着他充满忧伤的双眼。
童晓萌喝完一整瓶酒后，脸渐渐绯红起来，凌小天轻轻地搂着她，无比温柔贴心，一如当年搂着我一样。我愣愣地看着眼前两个亲密的人，凌小天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扶着童晓萌转身离开了。
米苏走到我面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但她始终没有说出口，选择了沉默。
我很疲惫，于是对她说：“米苏，我好累，我要回家。”